如蝗蟲一般的箭羽瞬間落入檀州城頭,隻在眨眼間便覆蓋了大半段城防。畢竟城牆一麵就寬千丈,弓弩營不可能麵麵俱到。


    守城的金兵用盾牌死死的擋在身前,北涼利箭釘在盾牌上的衝擊力依舊震得這些士卒手臂發麻。


    有不少身子遮擋不嚴或者根本就沒來得及找東西防身的守軍瞬間就中間而亡,慘叫聲接二連三的城頭響起。


    尤其是那巨大攻城床弩所射出的箭頭,威力更是驚人。


    脫哈木親眼見到一根半丈長的漆黑色長箭毫無阻礙的破盾而入,箭身連續貫穿三名金兵的胸膛,最後將一人帶飛而起,釘在了地上,饒是如此,箭尾還在劇烈的擺動。


    那屍體倒懸空中,鮮血傾灑一地,看得脫哈木不自覺的咽了口吐沫,手心裏已經出現了些許汗水。


    這他娘的也太猛了!


    當然,檀州守軍也不是毫無作為,角樓箭樓內的金兵士卒也紛紛舉弓反擊。


    無奈的是金兵羽箭射程比北涼弓弩短了數十步,就算偶爾有能射進大陣之中的箭矢,也無力再對北涼軍造成有效的殺傷了。


    城外的攻城大軍兀自巍然不動,按北涼軍攻城的習慣,第一輪的箭羽攻勢大概要持續一個時辰。


    林三虎所在的這支五百人的方陣幾乎都是遼東新兵,為首的軍官是剛剛從先登營抽調過來的,叫什麽名字不知道,林三虎隻知道大家都喊他陳頭。


    因為遼東新軍大多都沒有作戰經驗,目前軍中的軍官都由義軍將領或者北涼軍中抽調。


    北涼軍總不能選一個毫無作戰經驗的家夥來統率五百人攻城吧,這不是讓這些遼東新兵送死嗎。


    這個陳頭就是原來先登營的一名百夫長,隨之而來的還有十名伍長,算是搭建起了這支五百人方隊臨時的指揮係統。


    雙臂赤裸的陳頭看都不看前方不斷射出的箭羽,隻是在那裏默默的擦拭著北涼刀,這刀柄都已經磨得發亮了陳頭依舊舍不得換一把新刀,一來是每一柄北涼刀都很珍貴,二來是他覺得這把刀已經跟自己有感情了。


    在他的左腳邊還放著一個竹盾,表麵蒙著牛皮,雖然竹盾防禦力不及鐵盾,但強在攜帶輕便,不消耗什麽體力,對於登城士卒來說省力顯得尤為重要。


    五百人的步卒最前一百人都攜帶著圓形鐵盾,若舉過頭頂正好能擋住整個身軀,這一百人負責的就是進攻過程中遮擋城頭的箭雨。


    其後的四百人就分為一個個五十人的小隊,五人抬著一個竹梯,其餘人都隻配一柄北涼刀,這些自然就是攀城士卒了。


    站在靠前的林三虎不住的撫摸著腰中嶄新的北涼刀,心情舒暢,瞅了瞅那前方密集的箭羽,大喊道:“陳頭,這幾輪下去金狗怕是都死光了吧,誰能頂得住這般攻勢?還要我們幹嘛?”


    陳頭虎著臉瞪了林三虎一眼:“你小子別做夢了,這就是道開胃菜,等我們登城的時候你就知道有多危險了。”


    “陳頭,林三虎這小子怕死,你就別嚇他了。”一名持盾士卒在旁邊笑道。


    “說啥呢,我看你就是羨慕人家。”又有一名士卒揶揄道:“人家可是跟北涼侯麵對麵聊了半天的家夥,我們這十萬大軍,有誰能有這福氣。”


    前兩日北涼侯塵嶽和林三虎的對話早就在遼東新兵中傳了個遍,怕死也成了大家戲弄林三虎的首選之詞。


    當然,這並不是在真的嘲諷他,而是一種同袍間的玩笑。所有人都羨慕這個叫林三虎的家夥能和北涼侯本人說上話。


    林三虎毫不介意的咧嘴一笑,繼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跟陳頭搭話:“陳頭您跟我們說說,攻過那麽多次城,咋就活得好好的,有沒有什麽訣竅?”


    “對!陳頭你就跟大夥說說吧!”


    ……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因為知道這位陳頭是參加過南征的人,而且還是出自那北涼先登營,所以都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訣竅?”陳頭擦刀的手頓了一下,腦海中似乎曾經的一幕幕浮現在了眼前,目光默然的開口道:“哪有什麽訣竅,隻不過是碰巧每次在我前麵登城的那兄弟都會替我挨了那支箭罷了。我不是替自己活的,是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們活的。”


    所有聽到這話的士卒都微微愣神,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其實是用多少人命堆出來的。


    碰巧而已?


    若是箭頭射中的是他,那今天現在這裏的百夫長或許就叫王頭、李頭。


    反正總會有人死,總會有人活。


    北涼又有何人懼死,先登營又何嚐停下過他們的腳步?


    “你們待會兒就按照這兩天教你們的做就行了,穩住陣型,別亂!記住!不管什麽時候都要想著身邊的同袍!”陳頭說完這句話便閉口不語。


    眾人紛紛點頭。


    短暫的聊天很快就結束了,隻不過大家的心都變得沉重了一些。


    時間慢慢推移,沙場經驗豐富的城頭看了看日光,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將腳邊的竹盾套在了手上,原來略微有些散漫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朝著身後大喝道:


    “諸位將士!我老陳粗人一個,整不出什麽文縐縐的詞。我隻有一句話,殺完金狗,活下來的咱一起喝酒吹牛,死了的也別怕!你們的家人有人照顧!侯爺虧待不了咱們!”


    粗狂又帶著點土氣的話語卻讓所有人心情一震,眼中寒光閃現!


    端坐將台之上的塵嶽終於抬了抬手,輕聲道:“開始吧!”


    頓時將台上令旗閃動,鼓聲再次響起。


    這輪鼓聲之後,原先的弓弩營分出一部分開始緩慢向前推進,將羽箭的落點變得更深,剩下的一部分弓弩營則開始了輪換休息。


    攻城大軍馬上要在己方密集的箭羽下攻城,所以這箭羽的落點可得向前推進一些。這北涼利箭可不能射中自己的士卒。


    與此同時還有十餘騎傳令兵縱馬而出,奔向各攻城方陣。


    一名傳令兵飛奔至陳頭這處方陣,怒喝道:


    “將軍令!攻城!”


    陳頭瞬間拔刀,怒吼一聲:“隨我登城!”


    “風起!”


    “殺!”


    在一聲吼叫之後,五百餘人的攻城大隊頓時向城牆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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