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陵州很近的一處官道之中,大隊騎卒正在策馬狂奔。


    為首之人臉色陰沉,寒風吹的身後披風不斷擺動。此人正是山字營主將薛猛,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派人探查了那條小路,確定福州大軍來攻打陵州了,心中焦慮萬分,再也顧不得騎軍陣型,玩命趕路。


    山字營校尉錢子默緊跟薛猛身旁,身後四千山字營騎卒在連續的奔襲之中早已混亂一團,斷斷續續的拉出了一個很長的行軍隊列。


    眼看快要到陵州城了,薛猛心中默念:拜托,讓我聽到點動靜!可別死光了!


    他知道隻要還能聽到動靜就代表陵州城還沒被攻破,隻要沒被攻破,他相信山字營就能力纜狂瀾。


    沒一會,陵州城終於出現在薛猛的目光之中,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福州大軍正在攻城時,城頭之上的涼州軍旗依舊屹立不倒,薛猛仰天大笑,大喝一聲:


    “停!”


    身後數千騎卒漸次停住腳步,原本雜亂無章的行軍隊列默默地排列成衝鋒陣型。人人喘著粗氣,喝了幾口水,趁著短暫的休息開始恢複體力。


    薛猛摸了摸胯下的戰馬,理了理身上顯得有些歪斜的戰甲,長出了一口氣,一臉的輕鬆。


    隨即眼神瞬間變得淩厲,策馬前衝,長矛一揮,怒喝一聲:


    “殺!”


    四千山字營騎卒悍然衝出,猶如一支黑色利箭,直插福州軍營。


    正在指揮攻城的周巍然突然間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轟隆馬蹄之聲,愕然轉頭,當他看到那黑壓壓衝來的騎軍之時,心中頓時涼了一半。


    “迎敵!”周巍然的口中發出淒厲的吼聲。


    可是攻城兩天福州士卒哪還有力氣列陣拒馬,僅有的數千騎卒還沒擺開陣型,山字營早已衝到眼前,大軍瞬間被衝散。


    城上的李慕寒看到那突如其來的騎軍,山字營的營旗在風中飄揚,猛然起身喝道:


    “所有還能站著的!隨我出城!”


    河撫郡外,雙方大軍已經沉寂了好幾天,涼州大股騎軍和吳州步卒紮營城下,毫無攻城跡象。


    福王周同甫在城樓上死死地看著那漫山遍野的涼州鐵騎,拳頭緊握,他此刻已經明白了什麽,恐怕這大軍圍城的目的不是河撫,而是東海,或者東海派出的援軍。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義父!”歐陽旌也想通了這一點,立馬開口道:“讓我帶人衝出去吧,隻要能給大哥傳個信,按兵不動就行。”


    周同甫蒼老又混濁的雙眼看了看那城外的數萬鐵騎,歎了口氣說道:“算了,城中大部分都是步卒,麵對騎兵的彎刀,出城野戰就是送死。就算能衝出去,怕是也來不及了。聽天由命吧。”


    聽著老人的歎息,歐陽旌心中一緊,出聲安慰道:“或許情況沒那麽遭,大哥那邊還有五六萬人,假如是藤甲兵前來支援,涼州也沒有更多力量吃掉三萬精銳吧。”


    “等著吧。”周同甫眼神虛眯,撐著那條有些瘸的腿走下了城頭,藤甲兵是唯一的希望了。


    落花澗的戰事已經進行到了深夜,這大半天之內,小雨下成了大雨,大雨也漸漸停止,磅礴的雷聲來的也快去得也快。


    山澗之中的火光已經徹底消失,隻有兩側的重甲營燃起了火把,微微照亮著山澗兩端。


    山坡上的塵嶽已經看不見戰場的情況,但是金戈鐵馬的碰撞之聲,響徹雲霄的喊殺之聲,依舊是穿過層層黑幕,傳到了塵嶽的耳中。


    “不行,太僵持了!還缺最後一擊!”塵嶽見戰事膠著,嘴中喃喃。


    聽到塵嶽的話,朱天河和肖尚文相視苦笑。


    就在二人沉思之時,塵嶽大踏步就往山下走去,鏗鏘有力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朱將軍,你坐鎮指揮!肖尚文跟我走!”


    朱天和臉色一變,他知道塵嶽這是要親自上陣了,剛欲出聲阻攔,就被肖尚文一把拉住。


    肖尚文苦笑著說道:“將軍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攔不住的!”


    “唉!”朱天和也反應了過來,隨即說道:“你可千萬保護好將軍!”


    肖尚文點了點頭,轉身跟上了塵嶽的腳步。


    落花澗的山口處,涼州騎軍最後的一支底牌,塵嶽的兩千親軍已經列陣而立。


    塵嶽看了看前方喊聲震天的山穀,緩緩轉過身來盯著自己的親軍,怒聲吼道道:“諸位!軍人當死於邊野!何須馬革裹屍!可敢隨我一戰!”


    “死戰!”


    兩千人舉矛怒吼。


    “殺!”


    塵嶽一馬當先,衝進了那數萬大軍廝殺的戰場之中。


    這最後的兩千人一進入戰場就攜帶雷霆萬鈞之勢徹底擊垮了藤甲兵死撐著的最後一口氣。


    落花澗的戰局徹底倒向了涼州一方。


    打到最後,連重甲營都在朱天和的命令下投入了戰場,兩座鐵甲方陣從穀口一點點的向內推進,將藤甲兵不斷的向內壓縮。


    從深夜殺到天亮,喊殺聲徹底停止,三萬藤甲兵隻跑走了百十人,其餘全部葬身落花澗底,無一人投降。


    稀稀落落的涼州騎軍一個接一個的跑出了落花澗,癱坐在澗外滿是泥濘的地上。


    重甲營的將士在澗內不斷地搜尋著重傷的涼州士卒,然後將他們抬了出來。


    戚光身中兩刀,大腿和胳膊上都綁著一個厚厚的繃帶,鎧甲之上滿是鮮血,坐在地上抹著眼淚。


    三千衝陣士卒隻活下來了不到千人,開戰之前朝著自己嚷嚷的王石頭被大火燒的焦黑,麵目全非。


    “你的父母,我替你養!”戚光的眼中滿含淚水,看著落花澗的方向低聲說道。


    塵嶽給一名騎卒包紮了一下傷口,心情沉重,滿地癱坐的騎軍幾乎都受了傷,鋒利的新刀新矛都已經砍缺了口,可見戰事之慘烈。


    步文山緩步走向塵嶽,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道:“八千右騎軍,陣亡過半,僅剩四千。”


    陽光驅散了層層的烏雲,傾灑在士卒們的臉上,好像已經沒有了那冬日的寒意。


    塵嶽聞言一顫,看著數千傷兵,突然起身怒喝道:“今日起右騎軍新立一營!八千鐵騎赤焰之中斬敵三萬,揚我涼州軍威!新營賜名赤焰,滿編四千!往後赤焰營皆配紅衣紅甲,以彰戰功!戚光出任赤焰營主將!”


    一旁的戚光聞言一愣,忍著劇痛翻身上馬,繞著大軍吼道:


    “涼州將軍令!赤焰成營!赤焰威武!”


    “赤焰威武!涼州威武!”


    數千傷兵齊齊拔刀,衝天怒吼。


    赤焰起落花,一戰滅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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