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一晝夜,戰場上已經布滿了各種屍體,戰馬奔馳的力道也大大減弱,可以說燕軍的戰鬥力已經不如昨夜了。


    衡倉山的心中已經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到底怎麽樣才能破陣?


    軍中的傷亡他沒有仔細的統計,但他知道麵前的戰場上少說有四五千的屍體,再算上傷員還要更多,隻怕兩萬五千騎卒,傷亡近萬!


    這種損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怎麽打?


    再把目光投向對麵的涼軍拒馬陣。


    最前排的盾牆歪歪扭扭,不再整齊劃一、密不透風。


    所有士卒都已經精疲力竭,完全是靠著心中的一口氣再支撐他們戰鬥。


    輪番的拒馬讓他們的體力嚴重受損,很多人看似還活著,實則他們的兩支胳膊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臉色慘白。


    有的士卒身受重傷,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隻能幾個傷員背靠背的坐在地上,盡力用手掌扶著那麵鐵盾,顫顫巍巍。即使眼神被血汙沾染的看不清燕軍的動向,這些人也在盡可能的防守。


    仗打到這個份上,重甲營全軍無一人後撤!


    重甲營主將宗保始終矗立在軍陣的最前排,絲絲鮮血正順著他的嘴角微微往下流淌,他隨意的伸手一擦,吐出了一口混雜著鮮血的唾沫。


    在上一次騎兵衝陣時,兩名燕騎一左一右的逼近了他的身側,宗保無奈,隻能硬接了一槍,那一槍雖然沒有捅穿他的身體,卻重重的擊打在鎧甲上,卻讓他的體內一震,熱血翻湧,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不僅是他,就連身處大陣中央的朱天和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鮮血。大戰一開始時朱天和還能旁若無人的居中指揮,因為燕軍的騎兵壓根衝不到這裏。


    但隨著戰事的深入,涼軍的拒馬陣越來越鬆散,能殺進陣中的燕騎越來越多,朱天和也開始提刀而戰,親自手刃了好幾名燕騎。


    “咣咣咣~”


    宗保拖著有些破碎的鐵甲一晃一晃的走到了朱天和的身邊,輕聲匯報著軍中的大致情況。


    到現在為止,重甲營五千軍卒,已經戰死了近兩千人,剩下的一半帶傷,有的傷重瀕死,毫無戰力。


    這是重甲營自立營以來損失最大的一次,不過對麵燕軍的損失遠超涼軍。


    朱天和看了一眼宗保嘴角沒擦幹的鮮血,輕聲問道:


    “受傷了?沒事吧?”


    “咳咳,沒事,這能有啥事!”


    宗保咧嘴一笑:


    “還能再殺他八百回合!”


    宗保的個頭很壯碩,咧著嘴笑總給人幾分憨厚的感覺。


    朱天和目光閃爍,沒有言語。


    雖然宗保表現的漫不經心,但是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騙不了人,宗保的傷勢不輕。


    朱天和把手搭在了宗保的肩膀上:


    “要不我去第一線吧,你在這歇息會兒?”


    老人的嗓音中帶著難得一見的關心。


    “不~”


    宗保平靜的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


    “涼軍鐵律,每逢死戰,主將必親臨一線、身先士卒。


    末將還能戰!”


    宗保滿臉冷酷。


    “好樣的~”


    朱天和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向了燕軍騎陣的方向喃喃道:


    “拓跋宏來了。”


    宗保一愣,抬眼望去,那麵繡著“拓跋”二字的帥旗終於出現在了燕軍騎陣的最前方。


    宗保獰笑道:“來得好,要是能把他一起宰了,咱們也是賺了!”


    朱天和看了一眼己方的軍陣,扭頭道:


    “殺他怕是有些勉強啊。


    燕軍再衝兩次,弟兄們就穩不住陣型了。


    到時候……”


    朱天和的語氣越來越輕,別看重甲營還活著兩三千人,但這可不是精力充沛的兩三千生力軍,而是廝殺了半夜的疲兵,甚至裏麵還有半數身負重傷。


    朱天和很清楚,一旦陣型破碎,大軍就隻能各自為戰了,到時候就是真正的死戰。


    宗保麵無表情的握刀在手:


    “唯一死耳!”


    ……


    “將軍到了!”


    “將軍到了!喔喔!”


    拓跋宏的出現讓精神有些萎靡的燕軍士卒雙眼放光,甚至還爆發出了陣陣歡呼。


    要知道拓跋宏在燕軍之中的地位僅次於申屠龍伏,正兒八經的平民出身的將領,平日裏深受將士們的愛戴。


    他的出現無疑讓燕軍士氣大漲。


    拓跋宏看著滿是屍體的戰場,冷冷的問道:


    “怎麽搞的,區區一個重甲營,打到現在?”


    抱拳行禮的衡倉山聽出了拓跋宏語氣中的不滿,心頭一顫,恭恭敬敬的說道:


    “將軍,將士們已經盡力了,但是這座方陣的防禦力實在是驚人,兄弟們打的很苦……”


    “好了!”


    衡倉山的話還沒說完,拓跋宏就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滿臉殺氣的說道:


    “本將軍說了,不要傷亡數字,我隻要朔風城!”


    衡倉山的眉毛完全擠到了一起,嘴角苦澀,這句話說著是容易,但當你真看到一名名精銳騎卒像割麥子一般倒下去的時候,誰會不心痛?


    這可是草原騎兵的家底啊~


    “接下來的戰事,我來指揮吧~”


    “諾!”


    衡倉山毫不猶豫的一抱拳,心中反倒是鬆了口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打下去了。


    “駕~”


    拓跋宏輕扯韁繩,看向周圍滿滿當當的武將,淡淡的問了一句:


    “我拓跋宏帶出來的人,應該沒有怕死的吧?”


    “轟!”


    眾人齊齊抱拳,朗聲喝道:


    “不怕!”


    “很好!”


    拓跋宏點了點頭,冷聲道:


    “這次不用分批次衝鋒了,全軍陸續壓上,一起撞陣!


    後麵的騎卒哪怕踩著前麵同袍的屍體,也得往前衝!”


    眾人一驚,拓跋宏這是一上來就傾其所有啊~


    “噠~噠~噠~”


    壯碩的身影單人獨騎,策馬而出,一步步的在大陣前方來回轉悠,戰場逐漸陷入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漸漸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聚集在那麵拓跋帥旗之上。


    “將士們!”


    拓跋宏抬手挺槍,槍尖直指那麵帥旗,厲聲高喝:


    “這次本將軍親自領軍衝陣,讓我看看草原男兒是否還有昔日的血性!


    帥旗所至,兵鋒所指!”


    “謔!”


    “跟著帥旗,前衝,前衝!哪怕我倒下了,哪怕帥旗倒下了,你們都要繼續前衝。


    人皆有一死,有何懼矣!


    好男兒當橫刀,好男兒當策馬!


    好男兒何懼埋骨黃沙!


    百年之後,你我的名字終將會回蕩在草原之上!”


    “謔!”


    全場士卒雙眼血紅,聲聲怒吼直衝雲霄。


    拓跋宏終於勒住了韁繩,正對重甲營大陣,挺槍嘶吼道:


    “兒郎們,跟著帥旗,殺!”


    萬人齊齊怒吼: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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