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看樣子咱們今天是要交待在這裏了。”


    身側一直跟著劉玉廝殺的副將咧嘴一笑,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畏懼之色,副將姓陳名武,這次他沒有稱呼劉玉為將軍,而是老劉,因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並肩征戰多年了,彼此之間是同袍又是兄弟。


    “黃底銀隼旗啊,燕軍這次是出動了精銳。”


    劉玉眼尖,已經認出了燕軍的軍旗,輕聲道:“他們能從薊州方向過來,隻怕平瀚道的局勢不妙。


    老陳,咱們兩奉王命鎮守赤峰城,如今城池怕是守不住了。”


    “嘶~”


    陳武扭了下脖子,齜牙咧嘴的說道: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咱們不是一直如此嗎?”


    “哈哈哈!”


    劉玉仰頭大笑:“還是你痛快,那咱們兩兄弟今天就一起上路。”


    “好,哈哈!”


    “將士們,今天就讓燕賊看看,咱們凉地邊軍的血性!”


    “殺!殺!殺!”


    在兩人起了必死之心之後,燕軍人群中突然行出了一騎白馬,馬背上做著一名身披鐵甲的武將,光看周圍士卒恭恭敬敬的表情就知道此人位高權重。


    馬背上的武將看著陷入重重包圍中的涼軍士卒嘀咕道:


    “涼軍還是那個涼軍,都打成這樣了還不投降。”


    “呸!”


    這句不輕不重的話語落盡了劉玉的耳中,劉玉狠狠的吐出了一口唾沫,朗聲喝道:


    “對麵武將,可敢報上姓名!”


    馬背上的武將麵無表情的吐出了四個字:


    “卓力巴圖~”


    劉玉眉頭一挑,獰笑道:


    “原來是黃底銀隼旗主帥,燕軍真是大手筆啊~看來咱們輸的也不冤枉。”


    卓力巴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這個看著沒什麽來頭的涼軍將領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卓力巴圖,大燕八旗之一,黃底銀隼旗的主將。


    卓力巴圖和涼軍倒算是老對手了,第一次涼燕大戰這家夥幾乎跟著慕雲端康打滿了全場,那一戰燕軍戰敗,大批燕軍武將戰死在北涼關外,僥幸留得一命的卓力巴圖也算是燕軍中的翹楚,後來就擢升為了黃底銀隼旗的主帥。


    平民出身的他算是混出頭了,成了草原上炙手可熱的武將之一。


    這次從鎮北關奔襲赤峰城的任務讓他極為興奮,他預感到自己會在赤峰城一雪前恥。


    “駕~”


    卓力巴圖輕扯韁繩邁前一步,冷聲道:


    “降了吧,本將可留你一命。”


    卓力巴圖的臉上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表情,要是現在劉玉跪在他的麵前乞降,他將會無比的痛快。


    “嗬嗬~”


    劉玉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諷,沒有回答卓力巴圖,隻是橫刀怒吼道:


    “大涼邊軍!”


    “死戰!”


    一陣整齊的怒吼聲直衝雲霄,百餘人紛紛舉刀,寒光凜凜。


    “冥頑不靈!”


    卓力巴圖的臉色徹底黑了下去,揮手冷喝道:


    “殺!一個不留!”


    “殺啊!”


    圍在四周的燕軍像潮水一般湧向了涼軍的盾陣,區區百餘人組成的陣型瞬間就被燕軍衝垮,一場慘烈的肉搏拉開了帷幕。


    “嗤嗤嗤!”


    “當當當!”


    “殺啊!”


    “拚了!”


    涼軍將士無不雙眼血紅,即使是死也會拚盡全力的拉走一個燕軍墊背,嘶吼聲在空地中回蕩不絕。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


    涼軍精銳們不斷的倒在了血泊中,守在劉玉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他身邊的副將陳武率先戰死,身中七刀,全身上下被砍得血肉模糊,在臨死之前陳武還扔出了手裏的北涼刀,砍斷了一名燕軍的小腿。


    “老陳!”


    “啊!”


    “拚了!”


    在看到陳武倒下的那一刻,劉玉陷入了瘋狂,不要命的揮刀而出,彎刀一翻就將一名燕軍的腦袋削去了一半,很是血腥。


    一刀、兩刀……


    劉玉的身上也早就是傷痕累累,每一次殺敵都得付出受傷的代價,鮮血將他的鎧甲完全染紅。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昏暗,揮刀似乎已經成了本能,被鮮血和雨水模糊的眼眶幾乎已經看不見身側戰場的情況。


    “噠噠噠!”


    視線模糊不清的劉玉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正前方傳來,一股壓迫感鋪麵而來。


    “喝!”


    劉玉沒有絲毫的猶豫,用盡渾身的力氣揮出了一刀。


    “當!”


    巨大的反震力從刀鋒上傳來,明顯是一根長槍狠狠的挑開了劉玉手中的那柄彎刀。


    “砰!”


    緊跟著馬蹄就蠻橫的撞在了劉玉的胸口。


    “砰!”


    “噗嗤!”


    巨大的衝擊力將劉玉整個人都撞飛了出去,身軀重重的摔落在地。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狂噴而出。


    “噗嗤~”


    “哼!”


    馬背上赫然便是那位卓力巴圖,卓力巴圖的臉上帶著一絲快感,他可是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手刃涼軍武將的痛快了。


    劉玉奄奄一息的躺在屍堆中,隻覺得胸口和後背有劇烈的疼痛襲來,骨骼盡碎。


    就在這瀕死之際,劉玉似乎看見了不遠處倒著的就是老兄弟陳武的屍體。


    “老,老陳!”


    劉玉動了,他用雙手一點點的向陳武的屍體爬行,每移動一點點,身上就會傳來劇烈的痛感,但劉玉血紅的眼神一點都沒有變化,隻是帶著濃濃的同袍之情。


    馬背上的卓力巴圖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爬行中的劉玉、又看了看前方不遠處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知道為什麽,卓力巴圖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可能是劉玉這股子悍不畏死的氣勢刺激到了他。


    所以卓力巴圖翻身下馬,一腳踩住了劉玉的後背。


    “噗嗤!”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劉玉再也不能前進分毫,右手在空中茫然的揮舞著,想要去觸碰一下老兄弟的手臂。


    但是他做不到,他的視線正在一點點的黯淡。


    卓力巴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燕刀,一字一句的說道:


    “涼軍都這麽不惜命嗎?那本將軍就送你下去見他!”


    “嗤!”


    彎刀滑落,卓力巴圖沒有砍下劉玉的腦袋,隻是這麽直直的插在了他的後背上。


    慘烈如此。


    大隴曆,太初二年九月末


    赤峰城主將劉玉、副將陳武及守軍三千餘人盡數戰死。


    赤峰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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