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楓不禁放空心神,抬頭仔細觀望巨大蒼鷹之上的老者,從其外放的靈力來看,乃是一名金丹後期修士,而他身後層疊的紅雲,則是由百名修士組成的修士戰陣,每名修士腳下,都是齊一色的血虹飛劍,雖然他們的修為均隻有築基層次,但一旦結成戰陣,其能發揮出的最大威能,甚至會超越前方的金丹修士,達到接近元嬰強者的恐怖程度。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的紙麵實力,具體的情況,取決於戰陣陣法的等級,以及具體的操練熟稔配合程度,江楓僅僅在曆代掌門實錄和過往的文件中,看到過如此陣仗隻言片語的記載,親身經曆,這還是第一次。


    威武!他還想再評判些什麽,但總覺得詞不達意,隻能作罷。


    有錢!很快這個想法遮蓋了其他所有的雜念。


    在宗門之間的戰爭中,除了最高級強者之間的勝負和比鬥之外,修士戰陣往往是主宰戰局的關鍵因素之一,而低級修士之間的捉對廝殺,埋伏,反擊,大多隻是為了爭奪在戰略上有些優勢的據點罷了。


    七盟戰事已經結束很久,有關戰爭中的種種細節和暗線,也漸漸流傳於修士群體,江楓這幾日混在散修之中,也有不少耳聞。


    據傳,天理門有支小型的修士戰陣,而在七盟之中,金城派和碧雲宗曾經有接近半支的配置,但天理門為了防止力宗,禦風宗以及齊國、魏國這種龐然大物的介入,其小型的修士戰陣,隻在兩場關鍵的戰役中投入戰場,並未從頭到尾使用。


    七盟、天理門、淺山宗,寒山派以及幾大宗門的一眾藩屬宗門,之所以能在“泛七盟”這片地域安然存在,一方麵是因為這裏資源確實不多,一座像樣的四階靈地都沒有,而這是地級和金丹修士突破更高級層次的關鍵要素;另一方麵,也是人族和妖族勢力緩衝的需要,在這些宗門之中,一旦誰有成為絕對霸主,超然於其他宗門的趨勢,都會受到四方勢力的直接打壓或者變相幹預。


    這是長久以來,七盟各宗,每代掌門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作為淺山宗掌門的江楓,也同樣從曆代掌門的實錄中,清楚明了的知道這條不可逾越的紅線。


    不過誰沒有點野心呢?


    隻是看幾眼頭上飛過的紅雲,難以抑製的羨慕之情,就已經在心中瘋狂滋生,蔓延,更何況,如果已經擁有初具規模的修士戰陣,為什麽不繼續擴大呢?


    誰會嫌自己的宗門太強?


    百人的修士戰陣不能有,那麽半支五十人可以麽,或者再多點,六十四人,如何?這樣可以嚐試更多種類的戰陣。據傳,碧雲宗在戰前,曾經嚐試將四十九人的修士戰陣擴充,而很快,七盟亂局就接踵而至。


    這事情僅僅是一場巧合麽?


    碧雲宗是個人族宗門,為什麽會遭到同樣是天理門的人族宗門打壓?真的是所謂的“怒風峽穀蟻後被殺事件”導致的?在事情過去許久之後,分析流傳在修煉界的隻言片語,統籌散碎不全的線索,不難分析,碧雲宗隻不過是做了出頭鳥,踩到了半支修士戰陣這個紅線。


    下一個是誰?金城派?


    江楓嚴重懷疑這件事情可能發生,估計金城派掌門蘇黎清也一樣知道這種可能,想到這,他突然覺得,或許蘇黎清順水推舟的答應兩個中型商會入駐金城派,也有這方麵的考慮,作為七盟中的妖族大宗,本身不可能沒有自己掌控的商會,但多兩名高階修士,而且是兩個不會成為門派繼承人的修士,無疑對於防範碧雲宗類似的風險,不無裨益。


    蘇黎清,比自己想象的,目光要長遠的多,這一點著實讓人欽佩,能經營七盟中的最大妖宗,果然不是易於之輩。


    不過眼前這恢弘的修士戰陣,是齊國的,還是魏國的?


    從飛行的方向來看,似乎來自魏國,但想想魏國是宗門和方鎮混合治理的模式,雖然也定然擁有修士戰陣,但應多是臨時征調,不可能這麽齊整,比如統一配置的血虹飛劍。故此,這支隊伍,很有可能出自齊國,一個凡俗與修士合一治理的人族大國。


    “真帶勁!”盧鉤子嘖嘖讚歎道,“什麽時候等兄弟多了,也搞一支操練操練,威武霸氣,不能再拽了。”


    “大哥,咱們還是先想辦法打劫些法器吧!”身後的一名牛眼跟班修士道,“這個樣子去峽穀,估計隻是送菜的命!”


    “呂樹,以後還是叫我二哥,大哥的位置,永遠是給黃歇老大留著的。他可是救了我們所有人,不過你能想到要提前準備,倒也讓我佩服。”


    “二哥,你真的佩服我?”牛眼跟班呂樹問道,“有多佩服?”


    “……”盧鉤子明顯愣了一下,“你給我閉嘴,兄弟們,繼續前進!”


    “是!”


    眾人齊聲道,雖然這支仍然稱為“赤黃”的小隊人數減少了很多,但餘下的卻都是隊伍內的精英,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和混日子的,均在與血爪幫的爭鬥中,要麽臨鎮投敵,要麽如鳥獸散。


    這也算一種成長吧,不過要說修士戰陣,盧鉤子還是想的有點遠,不論是否會受到莫名勢力的打壓,首要的條件,你得有足夠的靈石,足夠的人手才行,當然,困擾自己的,一樣是這兩個問題。


    …………


    怒風峽穀西北,遙遠的天際。


    一座長三十五丈,寬十丈的船型法器,一路噴吐著橙紅的光芒,正在向東南疾馳。船頭插著四麵畫著三道黑色波浪的旌旗,正是禦風宗的標誌。


    船首的最大一個房間裏,正坐著師徒三人,品著靈氣四溢的茗茶。


    為首者須發皆白,麵帶紅光,坐在丹黃暖玉蒲團之上,他的修為已經深不可測,雖然仍在地級,但大多數禦風宗的地級修士,見到他至少要行稽首禮,尊稱一句“泰老”。


    “芊雪,為師的安排,你可滿意?”


    “多謝師父支持。”慕芊雪微笑著行禮,作為泰老的愛徒,她的動作舒展而自然,不似身邊的一位中年劍眉修士那般,恭敬而拘束。


    “不要隻關注這個小小的遺跡,隻不過是一個偽天級的元楚罷了,雖然晉升比為師早了數百年,但借助吞噬的手段,終究不是長久之策,體內各種妖靈爭鬥不休,不止會影響祭煉法器,也會減少壽元。所以,眼光要看得長遠一些,即使有緣拿到些許傳承,也應以煉化融合為主要目的,而不要貿然吞噬,切勿受到蠱惑。”


    “是,弟子受教了。”


    “粲然,知道為何我叫你來麽?”他轉而問那名中年劍眉修士。


    “弟子駑鈍,實在不知。”


    作為泰老的七弟子,雖然修為精進,在諸多弟子中並不靠後,但出身低微,來自凡俗寒族的劉粲然,在眾多弟子中,是為最恭敬守禮的一個。


    “以後與你芊雪師妹多親近親近,或許有一天,她需要你的支持,而你雖然已經晉升地級,但你根基尚淺,想要蔭庇家族,進入禦風的‘華族’行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的諸多同門之中,隻有她才能幫你。”


    “是。”泰老的話劉粲然並未完全聽懂,但他是最為聽話的弟子,沒有之一。


    “記住,永不背叛,一切如為師親臨。”泰老嚴肅的說,“不論她想做什麽,你都要全力以赴的支持,懂了麽?”


    “是,弟子懂了。”劉粲然低頭行禮,雖然不知道師妹慕芊雪到底有什麽需要自己做的,但既然師父要他如此,他自然會去遵守。


    “進入穀中,如果需要搭救淩飛度那個浪蕩小子,就救他一命,但也不要勉強,淩家,表麵看起來很美,實則已經日暮西山,不值得你去拚命,即便你需要他們的支持,在沒有誕下子嗣前,也並不會太多。”泰老轉頭交代慕芊雪。


    “是,”被師父點破,還提及誕下子嗣這麽遙遠的事,慕芊雪臉頰微紅,“師父,他其實並沒有那麽不堪。”


    “哼,”泰老哼了一句,沒太在意,“方才還跑去船後麵看了幾眼,別想瞞著師父,師父我也年輕過,既然放不下,就放手去做,想左右逢源,怎麽能堪重任!”


    “師父您現在也不老的,還可以更進一步。”


    “就屬你嘴甜。”泰老嘴角翹起,微微一笑。


    “古傳福本事不錯,就是心機有點深了,你和淩飛度那小子交往,要多注意防備他。幾家令牌曝光的事情,多半和他有關,雖然即便沒有他,或許也會有李傳福,趙傳福做這種事,禦風宗的風氣,太髒,太亂。”


    “師父,既然如此,當初您為何要答應齊國人此事?”


    “這裏麵有些無法擺在台麵上的理由,齊國人叫囂之前的入穀名額分配不公,我也就是順水推舟而已,左右能幫你們順便減輕些負擔,雖然道不同,但結果都是不錯的。”


    泰老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有所聯想,“總有些人,以為家族有幾個靈石,就妄想做些越界擦邊的事,有時候就該變相敲打敲打。”


    “等你們都能飛的更高更遠,我這老頭子,就可以放心去搏一搏了,天級並不難,難的是後麵。”


    …………


    七盟東部,北劍門。


    “掌門,玄微強烈建議您不要去親身犯險。”


    “為何?”年輕的男子轉過身,比起萬玄微來講,他的形象要好的太多,頗有一番萬卷書生的俊朗。


    “洗劍溪穀,我們剛剛得手不久,雖然有齊國的背書,沈九豐不一定敢來攻打我們,但現在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倘若您進入穀中,一旦……”


    “但是齊國給了我們一枚令牌,雖然是他們搶的。”


    “那是他們設下的詭計。”萬玄微回頭瞅了一眼站在一側的老者,“米長老,你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呀!”


    “好!”被稱為米長老的修士一頭銀發,年紀也不小,有些駝背,顫顫巍巍拿出一封信,“這是齊國的外事長老田清和暗中發來的密信。”


    “哦?”年輕男子接了過來,仔細看了一番,“也沒說什麽啊,不就是讓你認真負責,好好的幫我經營這北劍門的基業麽?”


    “這信話裏有話,已經在安排您身後的事情了。”萬玄微善意的提醒道。


    “這麽想,也是做長遠準備,我可是齊恒泰的外甥,他們沒必要害我。”年輕男子滿不在乎的說道,“不過,你們要是不願意讓我去冒險,我聽你們的就是。玄微,你是我表兄,米東葵,你是我二夫人的娘舅,你們也都不會害我,都是為我的安全考慮,我信你們便是。”


    “對,對,掌門,雖然您和齊國國主親如一家,但是您已經貴為一宗掌門,得仔細考慮咱們自己的事情了。”


    “有什麽要考慮的,是靈石的事情麽?我叫舅舅再給我們送來一些。”


    “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當了掌門,齊恒泰就不是我萬斐然的親舅舅了?”


    “這樣會讓您舅舅難做的。”萬玄微苦口婆心的勸道,為此講了一大堆道理,聽得萬斐然頭都大了,連連搖頭。


    “算了,算了,玄微你去辦吧,就按你說的那個計劃去做,咱們的靈地,開辟出一眾洞府來,對外租賃,左右是塊好地,既能掙錢,還能結交不少散修。對了,你說的那個散修樸什麽信,晉級成功了麽?”


    “托掌門洪福,樸鐵信昨天已經晉升成功。”


    “那就好,那就好,想辦法聘為客卿。這個,高手越多,咱們北劍門越強,這個我懂。別的你們看著辦吧,我在後花園,還約了幾個詩友踏青呢。”


    “是。”萬玄微和米東葵行禮,恭送掌門。


    “嗨!”萬玄微歎了一口氣,看了看站直身形,不再顯露絲毫老態的米東葵,兩人相視苦笑一陣,“米長老,租賃洞府的事情,您看?”


    “照你說的意思辦吧,咱們都是一家人,而且掌門他初登大寶,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我會讓琴兒吹吹枕邊風。”


    “嗯,但願如此,咱們得同進退才行,我說的那件事,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要不還是娉婷嫁過去吧,聘如怎麽說也是個寡婦,還生養過,你侄兒他能高興麽?”


    “哎,你不懂,這年輕人,我也是越發看不懂了,小子還挺堅持,還是選聘如吧,也了了你一樁心事。”


    “那成。”米東葵也不計較,“這幾天就把事情辦了,我得找人快點把那令牌賣了,也是不少靈石,那幫商會又來催靈石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前在古劍門,哪用操心這種瑣碎的破事。”


    “消消火,消消火,”萬玄微過來拍了拍米東葵的肩膀,“左右現在也是個長老,總比在那受氣強,不白折騰,咱們眼光得放長遠點,好日子可在後麵呢。”


    “那是,那是。”


    兩人邊走邊聊,出了掌門內府,外麵風清雲淡,迎麵正是一處極好的水麵,此時荷田初染綠波,小荷尖角半露,果然是賞景吟詩的好景致。


    …………


    怒風峽穀北部末端,落英門和赤霞門交界處。


    到處都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四野的綠意仍舊隨處可見的話,這裏更像是一處亂葬崗,到處都充滿頹廢,腐爛,死亡的氣息。


    哢吧!


    馮既明踩碎了一根隔年的幹燥枯枝,舉目四望,將一切細節映在眼中。


    “已經有人先從這裏入穀了,會是誰呢?不過這也是好事,這樣我們可以和馬太吉分兩路進去,拿到傳承的希望更大。”


    “好的,別囉嗦了,聽你的,先找人,有你的氣息在,這很容易。”


    馮既明雙手合十,靈氣如深穀中的激流一般,迅速迸發出來,金發根根直立浮起,靈級的氣息不斷攀升,迅速突破了玄級。


    他扔出一枚散發寒氣,晶瑩剔透的冰淩。


    那尺長的冰淩一接觸地麵,迅速的融化成一灘極為冰冷的水,卻未有一滴滲進土中,而是攤成一個光滑的鏡麵。


    在那水化的鏡麵之中,映出了他俊朗甚至有些妖邪的麵孔,以及身後麵容枯槁的馬太吉,隨後漸漸浮現出一個戴著兜帽,手持一把普通法劍的年輕修士,他正隨著一群不知來自於哪裏,法器也一樣低端的修士,與另外幾名修士在林間纏鬥。


    找到你了,江楓,藏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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