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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假期在蘇小魚的輾轉不安中終於結束,麗莎小姐從美國回來,將她手上大部分工作都接手了過去,之後她就變得非常清閑,清閑到陳蘇雷出現在公司的時候都找不到事情證明自己沒有白拿工資。


    平常周一,日程是她安排的,不過當然是在他的吩咐下,今天上午他約了人,跟之前孫大文他們一樣,就在公司麵談。


    蘇小魚無事可做,當然是自覺端茶送水,後來人都走光了,他也不離開,她跑進跑出習慣了,看到他獨自坐在沙發上用掌上電腦,忍不住奇怪問了一句。


    “蘇雷,你怎麽還在?”


    他頭都沒抬,用手裏夾著的觸屏筆指指身邊的沙發座,意思明顯。


    她迷茫,走過去的時候開始懷疑是否因為自己最近在公司裏無所事事,存在價值大減,很可能會經曆再一次的突然性被裁。


    這麽一想她坐下的時候就很是忐忑,張口想解釋,但他已經抬眼看過來,眉梢一揚,問她。


    “你的書呢?”


    “啊?”他的問題很外星,蘇小魚一下子沒聽懂。


    “不是馬上要筆試了,不用複習?”他又低頭看掌上電腦。


    她一時沒答上來,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愣了許久,最後頭一低站起身,走到側邊的小辦公室裏,從包裏拿出兩本厚厚的備考書來,回到他身邊埋頭讀起來。


    他一直都沒有走開,就在她身邊辦公,午後陽光正好,沙發寬大無邊,她從小學習努力,一向是拿到書就能夠專心讀進去的典範,但今天卻怎麽努力都走神,總是忍不住想看他,兩個人坐得近,她能看到的隻是他平靜的側臉,或許是太近了,她居然看不清,隻覺得他輪廓模糊,仿佛是融在光裏。


    那種莫名的難過又來了,過去她從來沒想過那是為了什麽,現在終於明白了。


    那是恐懼,害怕失去的恐懼,將她的心緊緊攥起,怎麽都鬆不開。


    第二天下午蘇小魚和楊燕在市立圖書館查資料,晚上被她拖到附近的jazz吧聊天。


    不是周末,小小的酒吧很安靜,女歌手獨自坐在高腳圓凳上唱得蕩氣回腸,兩個人都忙,很久沒有機會這樣緊靠著聊天了,不知不覺都叫了第二杯酒。


    心裏悶,蘇小魚這一天都有些沉默,楊燕趁著一曲間隙的時候開口問她,“小魚,你家蘇雷呢?怎麽最近都不聽你提起他?”


    蘇小魚正看著杯裏的冰塊出神,回答的時候也沒有抬頭,睫毛垂下,看不清眼神,聲音很輕,說,“他不是我家蘇雷,別亂說。”


    她聲音太小,楊燕自然是沒聽清,想問她說了什麽,但擱在桌上的電話響,她看到號碼就皺眉,接起來也是聲音敷衍,掛上電話以後看著蘇小魚無奈地攤手,不勝其擾的樣子。


    “怎麽了?”蘇小魚問。


    “我的相親對象,麻煩。”楊燕皺眉回答。


    “你還在相親?”蘇小魚驚訝。


    “沒有了,就是之前那個,東明的二世祖,我家跟他們家還有些合作項目,撕破臉也不好看,你沒見著我媽逼我的那個樣子,再這麽下去,我要是祝英台,沒有梁山泊也能化蝶去了。”


    蘇小魚笑起來,“哪有那麽誇張。”


    “我說真的,其實有沒有mba這個學位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區別,反正來去都是家族企業,我那些堂哥堂姐還有沒怎麽正經讀過書的呢,國外混了個野雞大學的文憑不是照樣進董事會?要不是因為我媽逼得太過分,我至於這麽急著要繼續讀書嗎?”


    她說得一臉痛苦,蘇小魚忍不住笑起來,“那麽嚴重?不就是相親嗎?”


    “什麽不就是相親,你看著,再這麽拖下去,指不定哪一天他們就要逼著我結婚了,我可不要和那個二世祖一輩子待在一起,想到就哆嗦。”


    一輩子待在一起……


    蘇小魚眼中的笑意收斂,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杯子,過了一會才開口。


    “楊燕,你不喜歡他,對吧?”


    “廢話,喜歡我還這麽痛苦?”楊燕繼續喝。


    “或許以後會喜歡上呢?”


    “不可能。”楊燕瞪了她一眼,然後忽然地垂下眼歎息,“小魚,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什麽,他,不行的。”


    “楊燕……”沒想到會從平素明朗的楊燕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蘇小魚愣住。


    台上的歌手又開始淺聲低吟,她們坐在吧台邊,暈黃燈光在窄小的桌麵前止步,楊燕沉默地喝酒,杯子空了又叫酒保來添,蘇小魚剛想阻止,她忽然支著頭對她笑了笑,一半的臉都落在陰影裏,總覺得陌生。


    “喂,你那是什麽表情?不認識我了?”


    “不是。”想叫她別再喝了,但看她並不像醉了的樣子,蘇小魚最後說的是,“結婚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不一定吧?”


    楊燕失笑,伸手拍她的肩膀,“小魚,我勸你啊,要是真喜歡蘇雷,就趁他還在乎你的時候搞定他,結婚。”


    “……”肩膀一沉,連著蘇小魚的心一起,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微微變了調,“為什麽一定要結婚?”


    楊燕可能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難得感慨,皺著眉頭回答她,“他有錢!你知道嗎?男人有錢就有一切,他想要什麽都可以,想要誰都可以,現在他喜歡的是你,以後呢?誰能保證。就說我爸吧,跟陳蘇雷比起來算什麽呀?可他打從我記事起女人就沒斷過,我媽再漂亮,總要人老珠黃,到最後憑什麽?還不是憑她是他老婆。”


    她說的都是事實,但蘇小魚聽得心中悶痛,不想再聽下去,開口提議,“楊燕,我們走吧,太晚了。”


    沒理她,楊燕突然笑起來,又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小魚,你知道我媽說過什麽?我媽說,就算他在別的女人床上馬上風了又怎麽樣?死了還得是我替他蓋棺材,化了灰也是我手裏捧著,他能到哪兒去!”


    “別說了……”蘇小魚出身普通,父母一輩子恩愛有加,就算那時自己爸爸差點將家裏的一切賠盡,媽媽也沒有要離開丈夫的念頭,還想著跟他一起到金山守倉庫,所以在她的認知中,夫妻就應該彼此恩愛,互相扶持,無法想象楊燕所說的情景,就算隻是轉述,也能想象她媽媽說這句話時的淒涼切齒,她沒用,隻覺得渾身發涼,再不想聽下去。


    “嚇到你了?”楊燕一笑,“這算什麽,你不是喜歡你家蘇雷嗎?那就跟他結婚,你喜歡他,結了婚就可以留住他,結了婚就會開心的,就算以後不開心了,分財產的時候也會開心的,再不濟,你想想我媽說的話。”


    被打倒了,蘇小魚突然鼻酸,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最後憋得喉嚨劇痛,隻能沉默地搖了搖頭。


    楊燕沒再說話,再看她已經趴在桌上沒了聲音,原來真是醉了。


    打電話到楊燕家是她媽媽接的,她知道蘇小魚,說話的時候挺客氣,還問她怎麽聲音都啞了,後來開車趕來的卻並不是楊燕家的司機,很年輕的一個男人,笑起來還有點憨憨的味道,說自己是楊燕的男朋友,扶她起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動作很是當心。


    弄不清他是誰,蘇小魚半天才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是……東明的……”


    他聽了半句就臉放異彩地點頭,還一迭連聲地問她是不是楊燕提起過自己,最後熱情有加地邀請她一同上車,順便送了她一程。


    第二天楊燕一早打電話給蘇小魚,問她自己昨晚說了些什麽,蘇小魚整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想著她說過的那些話,這時卻在電話裏說自己都忘了,哪裏記得了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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