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晚點換的一章。


    ……


    明姝忍不住在心裏慢吞吞地翻了個白眼,“好。”


    夥計一弓腰,便引著明姝往裏去了。隻見裏間設著烏木幾案,上天筆山硯墨俱全,雖然是做做樣子,明姝卻一眼看出硯台是上好的澄泥硯。


    不多時,便有一個麵容蒼白的男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先前看字的先生。


    明姝扮作是小廝,故而隻垂著眼,端正地立在下首,目光半點不亂飄。


    讓別人看去,便是極其清雅規矩的一個小廝,叫人免不得思索,是怎樣的主人才能調教出這樣的小廝。


    夥計低聲提點道:“這是我們陸管事,你好好談。”


    明姝點了點頭,輕聲謝過,那夥計這才退下去,先前的趾高氣揚半點都不見了。


    “你家主人叫清嘉先生?”陸管事不甚在意地瞧了瞧卷軸,“寫得倒是不錯。”


    明姝應了是,隻等著那人再說點什麽。


    先前看字的老先生神色有些激動,神色恭敬地稱讚道:“雖然筆力還弱了幾分,可這樣的字,實在稱得上難得。”


    那人嗤地一聲笑出來,“不過是館閣體罷了,寫出來不都是一個樣兒,有什麽稀罕的?”


    明姝便道:“閣下可有意收這三幅字?”她並不卻這一家,也不缺賣字的錢,實在沒必要討不快。


    “你瞧不上我們書坊了?”陸管事的嗓音有些尖細,聽起來陰惻惻的,怪刻薄的。


    聽得明姝有點冒火。


    “生意原本就是談的攏便談,談不攏便不談,閣下多心了。”


    那人呲嗒一聲笑出來,把其中一卷握在手裏,笑道:“怎麽不收,這樣的字落給旁的書坊了,未免是損失。”


    明姝:“……”


    就,就很不想賣了。


    跟在陸管事身後的那位先生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神色和熙起來,對明姝道:“旁的書坊也沒我們書坊影響大,這是很好的一樁買賣了。”


    明姝隻做出了然的神色,略感激地對他作了揖。


    既然陸管事答應了,便剩下那先生與明姝敲定了價格,又說好以後每月送三幅過來,明姝這才離開。


    ……


    坊間都流傳著宜陽公主珍珠妝麵何等傾國,至於解佩換扇,更是使人人討論。


    山楂巷子口往裏數三戶,就是個兩開的小院子。等閑一瞧,就能看到屋頂瑟瑟枯草,隻叫人以為沒人住。


    劉七娘端著粗瓷大碗走過去,哐哐哐地敲了敲門,扯著嗓子喊道:“柳娘子,我家新蒸了饅頭,給你送幾個嚐嚐!”


    過了會,才咯吱一聲,門被拉開了。露出一張枯黃幹癟的婦人臉來,燕窩深深凹陷下去,使顴骨高得嚇人。


    劉七娘也被駭得一跳,忍不住喋喋道:“你這是又病了?可買了藥吃?啊呀,你這一個人日子也過得忒冷清了些,飯也得按時吃啊……”


    婦人頭上裹著藍布巾子,隻鬢側漏出幾縷散發,看得出來年紀最多四十餘歲。


    勉強笑了笑,道:“多謝嫂子。”


    像是想了想,才道:“進來坐坐?”


    劉七娘下意識道:“成!”


    話音一落,才有些遲疑。但是她性子爽利,眉眼一彎便笑出來,“正好陪你嘮嗑嘮嗑。”


    小院裏長滿荒草,臘月底的日子,早枯敗得一派蕭瑟。兩人坐在院中,劉七娘一抬頭,就能看見裏麵的索然與破敗。


    “我前些日子聽見裏正家的趙娘子說,寶華樓正招人糊錦盒呢,你要麽去做做?”劉七娘看著柳娘子瘦成一把骨頭的樣子,好心道。


    又知道麵前的女子早年怕是過得富足,大抵不肯做這些零碎活,又勸道:“雖說工錢不多,又要日日往那邊趕,可好歹能糊口。”


    麵前這位,靠著幫街坊鄰居寫寫信,也實在是饑一頓飽一頓,平日裏都靠她幫襯。


    柳娘子像是有些不樂意,一皺眉,再抬起臉又笑得禮貌,“多謝,我明日便去問問。”


    見她聽進去了,劉七娘便不再擔心,閑談道:“那寶華樓可真是個頂富貴的人才進得的地兒,就連公主要買裏頭的東西,也得拿別的珍寶換。”


    柳娘子淡淡地笑起來,“哪裏是東西真貴重,不過是說出來惹人遐想,好叫人都對著人這東西好奇……要說呐,無論是什麽寶物,也是人給它吹捧起來的!”


    這話說得繞口又文縐縐,劉七娘聽了好半天,愣是沒聽懂,對方卻繼續說了起來。


    “一旦沒了人吹捧,任它明珠美玉,也成了魚眼珠子爛石頭,踩一腳也爛透透的!”


    像是幹癟枯瘦的身子經不起這憤慨的話,柳娘子抓著胸口的衣裳,弓著腰,大口大口地咳嗽。


    駭得劉七娘一跳,趕緊來給她拍背,一麵念叨,“你這身子,沒個人照看,實在不好。”


    劉七娘猶豫了會,還是問道:“你……早年沒有個丈夫兒子?”其實她好奇好久了。


    這年頭,一個女人要活下去,太難了。


    柳娘子咳得肝膽俱裂,也不知聽沒聽到,隻捂著胸口仰麵躺著,一麵用手順胸口。


    這麽仰著臉,一麵咳嗽,一麵眼淚簌簌地下來。也不知道是咳的,還是觸到了傷心處。


    劉七娘不敢再問,趕緊進去給她倒了碗熱水,這才離開。


    ……


    快過年了,家裏也要給幾位娘子新製衣裳。趁著給老夫人請安的當兒,沈氏便叫人把布料都拿來,一並給幾人挑。


    一聽做新衣裳,幾個人的神色都歡快了不少。老夫人年紀大了,最喜歡小輩笑吟吟的模樣,當即心情大好,給一人添了一支赤金梅花珍珠簪。


    布料卻很是微妙,隻一塊妃色冰裂梅花紋的刻絲料子,其餘的都是尋常倭緞。


    雖說都是好料子,放在一起便高下立判。


    沈氏笑吟吟道:“這塊妃色的料子是今年新出的冰裂梅花紋樣,新巧好看,卻隻得了這麽一塊。”她的目光流過幾個女孩子臉上,最後落在明姝身上,“令令病了一場,這塊料子你便收著,也好生打扮打扮。”


    明姝微笑著看祖母,才轉臉對沈氏道:“三姐姐時常要出門做客,還是給三姐姐吧。”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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