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荒廢多年,矮牆坍塌成一片廢墟,野草自瑟瑟。往裏望去,幽深得像非人間處。


    顧華禮靠著牆壁上,眉目冷峻。羽箭還留在手臂上,被他一把折斷劍杆,就再不理會。


    侍從從暗處悄無聲息出現,看到他手臂的傷時一愣,“郎君?”


    “可查到那些人的來曆了?”顧華禮忍不住皺了皺眉。也是最近,有人暗中窺測他,他隻能跟蹤到放鶴書坊。


    在放鶴書坊盯了好些日子,卻再也找不出別的動作……隻有今日,興許是明姝撞見了什麽。


    侍從猶豫道:“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戴著黑鬥篷,看不清麵目……手上戴著枚相柳紋的羊脂白玉扳指。”


    顧華禮按了按額心,“想方設法找出這個來。”


    那些人敢在大街上直接對明姝放箭,絕不會因為他截下一次就放棄。


    “你去吧,調五人跟著我。”


    明姝也忐忑懊悔極了。


    當街便有人算計她,說明有人盯上了她。明姝穿著男裝,並不敢直接會平西侯府暴露身份。


    這樣的事情,也不好扯上其他人家。


    明姝思來想去,隻有多繞路。在繁華的地方繞,對方也不敢當街殺人。


    事與願違。


    她才在坊市間兜了半圈,一隻閃著幽藍光芒的箭破空而來,擦破明姝的麵頰,帶著箭鳴釘在馬車上。


    紅蓼尖叫一聲,撲過來把明姝護在身下,幾度受驚的馬卻在街道上瘋狂衝撞,帶得馬車顛簸得幾乎散駕。


    顧華禮才追上來,便看到這麽一幕。他翻身往欄杆後一翻,反手扣住一人下頜,幹脆利落。腕間機關一動,銀針便從太陽穴另側打出。


    對麵殺手一轉身看過來,顧華禮腕間銀針已出,兩支齊中雙眼,血霧霎時彌開。


    這當兒,他已經奪走第一個人的箭,呼嘯幾聲,幾個殺手依次倒下。


    顧華禮這才丟下箭。


    遠處馬車簾子被等掀起了一條縫,隻見一坨衣料瑟瑟發抖。他有點無奈,正想回頭要好好想法子安撫下小姑娘……


    冷箭颯然而至,顧華禮下意識一避,卻躲閃不及。羽箭紮進腰上,撕裂血肉的聲音猙獰可怖。


    他收斂了略微溫和的神色,神色冷峻下來。這箭上,肯定是淬了毒的。


    胳膊的傷感覺不對,腰上一中箭,就更不對了。


    顧華禮扶著牆,不一會,深藍布衣就被浸成了黑色,再順著衣擺,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顧華禮抿了抿唇,像是就這樣按住了疼意。


    明姝說不上來怕,她情緒總來得有點慢。就是那麽一瞬間有箭,眨眼間又是一派和平,她還來不及怕。


    好像也沒有多凶險。


    明姝從紅蓼懷裏鑽出來,小心翼翼地挑開簾子,往外瞧了瞧,什麽都沒有。


    倒是馬車上的箭還在,明姝使了吃奶的勁兒也拔不出來。叫了馬車夫來拔,才拔出來。


    明姝握緊了包著箭的帕子,還是有些疑惑地往外看了眼。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疑惑看到了顧華禮。


    再看過去,卻什麽都沒有。


    ……


    明姝把怕祖母擔心,不敢把在路上遇見冷箭的事情說了,隻自己悄悄去了趟大房,把箭頭交給大伯父顧瑾。


    不過她留了個心眼,先把蠟塊烤熱了,按下一個模子來,這才把箭送過去。


    顧家一共三房,大房顧瑾是嫡長子,承平西侯爵位,如今在朝中領四品官位,平時有些忙。


    而二房的二伯父顧玖自幼遊手好閑,隻靠著父兄在朝中謀了個從六品的閑職,整日裏混跡秦樓楚館。


    三房便是明姝父親顧琮這一支,顧琮是十九歲的少年進士,在京都是出了名的驚才絕豔,在翰林院觀政幾年,便一直在外地熬資曆。


    可惜一升遷,回了京都,便出了事。


    顧瑾這個大伯父雖然很少管事,在明姝前世的記憶裏,卻是個很嚴厲穩妥的正直君子。


    明姝到時,顧瑾還沒到家。


    顧瑾的夫人沈氏是京都沈家的嫡出長女,沈家世代出清貴翰林,是個極有書香氣的家宅,沈氏也是溫軟賢惠性子。


    明姝就坐在沈氏屋裏閑聊,一麵等顧瑾。


    沈氏的丫鬟綠蕪撥了撥炭盆,取了小架子,把薄蒸餅放在上頭烤得酥脆,又薄薄地刷上一層蜂蜜,這才用小碟子撿出來端給兩人吃。


    明姝覺得這個嚼著好玩,一麵吃一麵與沈氏閑聊,“二哥哥學問好,不知道滄浪書院是什麽樣子?”


    沈氏便道:“我也是婦道人家,哪裏曉得這些。”不過臉上也露出滿足的神色來,“不過我的長兄曾在那讀過書,我倒是比尋常人更了解些……滄浪書院由大儒王朝先生任山長,他曾與家父是同窗,為人最是慈和大方,愛提攜晚輩。另有劉沛先生、柳溪庭先生、張敬先先生,都是享譽當世的文章大家。尤其是柳溪庭先生,當年一篇《姑蘇賦》,名揚高麗琉球等國,在朝中任的也是工部侍郎。無論在文章上還是為官之道,都是極令人推崇的。”


    明姝支著下巴點了點頭,她也聽說過柳溪庭先生。可她上輩子在閨閣裏限了一輩子,知道的實在很少。


    明姝又道:“我聽說柳先生曾稱讚二哥哥為瑤階玉樹、昆山華玠呢,想來二哥哥將來定能蟾宮折桂,名揚千古。”


    沈氏笑得眼睛眯成兩條線,拍著椅子道:“令令這小嘴甜的呀。”


    又道:“你二哥哥若是出息,我們這一大家子都能跟著沾光嘍。”


    明姝道:“祖母前些日子還惦記五哥,說他遊學回來了,也該收心好好讀書了。”她看向沈氏,“大伯母,五哥是也會去滄浪書院和二哥哥一起讀書麽?”


    沈氏性子大方柔婉,該擔事時又大方幹脆,明姝覺得和沈氏提提,她說不定願意幫顧華禮。


    “這事……”沈氏蹙眉,霎時又舒眉笑起來,“我從前倒沒替他想過,入滄浪書院是要去書院考試的,合格收率。隻要有本事,便能進……他母親那,我倒可以幫著說幾句,無論嫡庶,這家裏還不是得靠出息的子弟隻應的麽?”


    明姝鬆了口氣,笑道:“我那有方極好的玉壁,我年紀小壓不住,給大伯母做禁步最氣派不過,回頭遣人給您送來。”


    沈氏也笑,“也不知你這丫頭怎麽與五郎比親兄妹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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