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忍不住打量他的後院,深秋的季節,便是苦瓜藤也凋敝得厲害,鬆鬆地扒在木架子上。


    簡陋的翹頭案上放著兩側書,明姝瞥了眼,不曉得是做什麽用的。倒是鋪開的紙上,畫著複雜的圖。


    明姝覺得自己像個沒見識的傻子似的,忽然有點黯然。


    忽然想到什麽,就雙手把包裹遞給他,道:“上次扯破了你的絲絛,做了件衣裳給你。”


    顧華禮接過來,打開瞧了瞧,稱讚道:“手藝很好。”頓了頓,卻往明姝的手上瞧,“往後不必了,免得受傷。”


    她的手藝很好,壓根不可能紮到自己,就下意識道:“沒事啊,我下次再給你做,很簡單的。”


    顧華禮伸手敲了敲明姝的額頭,彎腰給她尋了一個小凳子,“哪裏買不到這些,要你動手?”


    明姝有些悶悶不樂。


    她在小凳子上坐下了,一麵瞅他的圖。看了好半天,才終於看出來一點門道,忍不住問道:“這是可以上下升高的?”


    他隻看了明姝一眼,道:“猜猜是用來做什麽的?”


    後來的顧華禮雖然是個文官,可大齊文武官向來通用,他是在武官麾下開始揚名的。


    明姝支著下巴想了會,眯眼笑道:“我看到過一句‘雲梯可依雲而立,所以瞰敵之城中’,那權且猜一猜,這便是雲梯。那這個興許是刀車,守城之用。”


    小姑娘眉眼盈盈,有點求表揚似的看著他。


    他點點頭,言簡意賅道:“不錯。”略頓了頓,有些不太自然地誇道:“令令自是聰慧極了。”像是不知道怎麽誇人似的。


    明姝便抿著唇角笑起來。


    阿喬聽到響動,握著大掃帚走出來。看見明姝衣衫華貴地坐在小板凳上,驚得張嘴說不出來話。


    “……七,七娘子?”


    明姝見了阿喬,熱絡又認真問道:“你怎麽在這?”她記得那天晚上,顧華禮是一個人翻的牆。


    阿喬:“……”


    他覺得自己要說的話被七娘子搶走了。


    顧華禮道:“阿喬是後來才來的。”


    他不說阿喬是怎麽從顧家來的,明姝也就不問。雖然她好奇極了。


    阿喬覺得,這裏實在是破舊得不該是七娘子來的。他有點替郎君尷尬,隻好丟開手裏的掃帚,有些結巴道:“我……我去給七娘子沏茶……”


    明姝點了點頭,笑著道了好。


    顧華禮仍舊坐在書案前,垂著眸子看明姝。她的臉上蹭了好幾處黑灰,頰邊還被灌木勾出了一道紅痕。


    隻是笑得柔和清澈,像個小花貓似的。


    他伸手替明姝揩了額頭的黑灰,隻見少女額心胭脂痣殷紅,像是白雪裏的紅梅,灼灼耀眼。


    顧華禮微不可查地皺皺眉,像是有什麽畫麵一閃而過。可他抓不住,隻覺得這場麵眼熟。


    明姝有點尷尬,她在路上摔了一跤,肯定是那時候蹭上了髒東西。


    “我想請五哥幫我一個小忙。”明姝幹脆轉移了話題,她可不想顧華禮關注著她一身狼狽。


    “你且說。”


    “我私下裏開了間鋪子,是京都寶華樓。生意……生意還不錯。”生意確實很好的。


    顧華禮看她壓著自得的模樣,有些好笑,不由道:“如何?”


    明姝就幹咳一聲,“那五哥肯定知道寶華樓的生意怎麽樣了。所以,我覺得自己於做生意上還有些天賦。”


    顧華禮:“……”


    明姝壓下笑意,盡量端正嚴肅道:“我想問問五哥認不認識一個人,是清河林氏當今家主的三從弟,名家眠,字泊船。”


    顧華禮垂著眼,抬手將寫好的圖紙卷起來,廣袖垂泄迤邐。抬眼漫不經心道:“你要找他做什麽?”


    明姝想,果然,這兩人這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


    林家眠的名聲在現在還不怎麽顯,小半年後則因為販馬,成了大齊拔尖的大商賈。


    而林家眠出名,不僅僅是因為他有錢。而是因為在西北貿易中搭上了不少境外的私下商線,諸如軍火煙茶之類禁止貿易的東西,隻有林家眠這能買到。


    按說,這樣的生意做不大。可林家眠卻做得幾近光明正大,多少人想借此扳倒他,全都不行。


    因為林家眠有顧華禮撐腰。


    兩人很早就結盟,互惠互利。到後來兩人皆成了大齊舉重若輕的人物,便再也沒有人能撼動他們。


    明姝坦坦蕩蕩道:“紅蓼說如今馬價大肆提高,再過些日子,我要出門都隻能坐牛車了。”


    顧華禮揉了揉額心,有點無奈似的。


    “那你要做什麽?”


    “前些日子得了一個圖紙,我猜借此可以賺一筆錢。不過是與馬匹有關,得借林三爺的勢,不知道五哥能不能替我引薦。”


    顧華禮自然知道明姝聰明,可單單說自己有一張圖紙,便能大賺一筆,未免太過小兒口氣。


    於是道:“我先替你看看。”


    明姝從琵琶袖裏抽出一張圖紙來,遞給顧華禮,便道:“若是直接交付鋪子出售,想必濺不起水花,也很難廣為流傳。若是由馬場配備,倒是更易讓人知曉它的益處……何況,林三爺的生意想必不可能隻拘於河北。”


    顧華禮沒太留意明姝的碎碎念,他神情專注地看著圖紙,越是細看越是忍不住皺起眉來。


    倒是看得明姝由胸有成竹變為忐忑,又得按捺著等他評價。


    “這圖紙不是你畫的。”


    明姝心裏一咯噔,畫當然是她畫的。但想出這件東西的人,的確不是她。


    是前世這種新式馬蹬廣為流傳,她曾見過一眼。但是其中細節,也的確是她由那粗略一眼,一點一點補充出來的。


    明姝搖搖頭,道:“不是全由我想出來的,不過的確是我畫的。怎麽了?”


    顧華禮攤開圖紙在書案上,道:“此處不妥。”他指著其中一個有些含糊的細節,道:“若你是想出這種式樣馬蹬的人,最先想到的,就是這裏要如何設計才能靈活自如。”


    明姝眨了眨眼,決定閉嘴。


    但是顧華禮卻笑著問她,“你怎麽想著要做這種馬蹬?”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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