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瞧著明姝沒說話,就算令令說的是真的,她有這樣的見識判決,其實也十分令人驚訝了。


    “祖母不氣了?”


    明姝隻仰著臉笑。


    老人嗔道:“由著去吧,三娘的婚事我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何況和皇子的婚事豈是說議就能議的。”


    明姝這才放下心。


    ……


    林氏一出院子,臉便撂下了。


    依她看,這樁婚事真是再好不過了。老夫人這是見不得他們二房好,才死活攔著。


    顧明初正跟著嬤嬤做刺繡,她向來養得嬌貴,從來不拈針線的。可如今快要定婚事了,林氏下了死命令,也隻得跟著學。


    一看見林氏來了,忙不迭丟開繡繃子。


    林氏掃了眼繡籮,沒好氣道:“這才繡了幾針,依你這習慣,怕不是要繡到明年去!”


    顧明初雖然是個倨傲性子,聽不得難聽話,可對林氏卻早習慣了,也懶得惱,“阿娘,我哪用得繡這些玩意啊。”


    說著便有些不樂意了,“您可說了,絕不會給我找那些貧寒人家。”


    林氏一口氣還堵在心口,道:“你還挑呢!”眼風一睃,丫鬟便都屏退出去了,“你祖母不肯我給你說的三皇子,這也忒過分了,反倒是怕你這嫡親的孫女兒落了好去處不成!”


    顧明初也撅了嘴,一跺腳咬牙道:“祖母向來不喜歡我。”


    林氏冷哼一聲,“她隻一心盼著三房那丫頭好,怕你得了勢,壓不住著我們二房,沒人七丫頭撐腰。”


    顧明初咬牙沒說話。


    外頭傳來敲門聲,林氏身邊的丫鬟進來,低聲對著她耳語了幾句。


    林氏這才轉怒為疑,凝眉思索了會。


    她氏怕顧明初氣著了,也兀自壓下了心頭一把火氣,轉移了話題道:“你們姊妹整日在一處,可曉得令令做了些什麽?”


    顧明初道:“我這整日在屋裏刺繡,哪裏曉得她做什麽。”


    “今日有人瞧見明姝換了身男裝,扮作是小郎君去了寶華樓。”林氏覺得有些好笑,好端端的小娘子偏偏扮作郎君。


    “寶華樓?”顧明初想了想,猛然想起什麽來了,“阿娘,據說寶華路出了一批新首飾,是上回在恭親王府宜陽公主戴的那種,好些人都想買呢。”


    偏她連門也出不得,更別提鈿子了,想想又來氣。


    林氏看自己閨女的榆木腦袋便來氣,忍不住敲了一顆板栗子,才道:“你還真是白比明姝多吃了幾年飯!”


    顧明初雖不服氣,也隻好聽著。


    “寶華樓是明姝外祖李家的產業,你說她假借她表兄的名號去那,管事又對她畢恭畢敬的,是怎麽回事?”


    顧明初手裏絞著絲線,喃喃道:“莫非是她舅舅把寶華樓送給了她?前幾年她舅舅給的茶葉鋪子,可是大賺了一筆……她這些年穿的用的,比我們幾個都好得遠了去……”


    說到這個,便是林氏也酸。


    林氏娘家雖然是精忠候府,可她是庶女出身,嫁過來雖說不寒酸,也算有人撐腰,可也實在沒有人替她著想。


    她打眼一瞧自己閨女,心裏雖酸楚,卻也隻得苦口婆心道:“你也莫要羨慕,你娘比不得她阿娘,幾個嫡親娘舅供出來的嬌貴女兒……你舅舅雖然沒出息,可也時時惦記著我們娘兒幾個呢。”


    顧明初悶悶地“嗯”了一聲,道理她懂,可羨慕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氏拍拍顧明初,道:“我是姨娘養出來的,那時候真是不容易,都靠你舅舅護著。阿初,你要替阿娘報答你舅舅,懂麽?”


    顧明初神色悵悵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娘,令令手裏有那麽多鋪子,大概很賺錢吧?”


    林氏一愣,顧明初今日沒出門,消息也被她掐斷了,尚且這樣想。


    她確實實實在在有人通信兒的,茶葉鋪子那一大筆不提,米麵鋪子幾年積蓄下來,又是極大一筆收成。


    至於那寶華樓,今日一群貴夫人算是連架子都端不得,就使勁砸錢買那花鈿呢。


    連宜陽公主那樣的美人都到了,遑論其餘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日入鬥金了。


    林氏捏緊了手指,隻失神道:“誰知道能掙多少錢呢……”


    顧明初賭氣地丟開手裏的絲線,“好端端的世家貴女,要這麽多鋪子做什麽,還親自混出去照看……平白沾了一身銅臭氣!”


    林氏下意識想要反駁,翕動了薄薄的嘴唇,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她隻坐在顧明初身邊,替顧明初撥了撥鬢發,道:“阿初,這事隻有我們知道,你莫要說出去了,懂麽?”


    怕顧明初不上心,又板著臉道:“若是能給你祖母吹吹風,興許這樣的鋪子,以後你也有間做陪嫁。”


    顧明初的眼睛亮了亮,卻撇下眼道:“這個無所謂的。”她看向林氏,“母親,你私底下打聽來的消息,我肯定不會泄露的。”


    林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等從顧明初這裏離開了,顧明初瞧了眼繡籮,沒好氣地一把推一邊去了。


    學什麽刺繡呢?她往後又不做衣裳。


    丫鬟桑椹走上來,怯生生勸道:“娘子,太太晚上還得檢查呢。”


    顧明初眼皮子都不抬,嗆道:“什麽時候主子做事,輪得到你來插嘴了?”


    最得顧明初臉的秋梨趕緊道:“快些下去,別礙著娘子的眼了。”


    桑椹紅了眼圈,行了個禮,輕聲道:“是婢子該掌嘴。”


    顧明初原就心煩,一聽這話便忍不住皺眉,秋梨卻先一步替她怒道:“別整日說些虛話,隻曉得惹娘子不快,怎麽不見你當真掌嘴!”


    顧明初覺得秋梨有些過了,可是這話一出,她心裏也暢快多了。何況,秋梨是為了她。


    她沒有多說什麽,而桑椹退下了。


    秋梨識趣地給顧明初倒了盞潤喉的梨子水,軟聲道:“娘子怎麽不高興了?”


    顧明初隨意喝了一口,心裏不舒服,忍不住嘟囔道:“令令又有舅舅給的鋪子,還有祖母的喜歡,我倒是連樁好婚事都找不到……”


    秋梨眼珠子一轉,湊到顧明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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