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父母死後,明姝衣著,少食葷腥。至於各家宴飲,更是從來都不去的。


    小孩子最怕無依無靠。


    所以這次宴會並沒有來,不過後來卻得知,王府裏進了刺客。


    直衝太後而來,宜陽公主以身擋劍,額間一點癍痂,此後年年歲歲都戴著鈿子。


    麵前的宜陽公主眉眼舒緩,清逸脫俗。扣著明姝的手,神色嚴肅道:“這話是誰叫你的?”


    她眼神微動,身邊四個侍女,並著兩個身骨不凡的婆子,全都立在明姝四周。


    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無端說有刺客,顯然是有人教的。


    明姝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慌張,直接道:“我在花壇邊看到了人影。”


    宜陽皺眉,無意在此時探討是否是真的,立刻轉頭低聲道:“去找皇叔。”


    婆子丫鬟卻沒有散開的意思。明姝隻抿了抿唇,攏在袖子裏的手猛地一掐自己,眼淚就出來了。


    紅蓼急得團團轉,一看向宜陽,又被她渾身的氣度嚇回去了,隻好噗通跪下去,使勁磕頭,“公主,我家娘子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計較。”


    紫草也跟著跪下去,抓著衣角跟著磕了會頭,才哆哆嗦嗦道:“公主,我家娘子是看見貓兒狗兒打架,嚇糊塗了。還望公主莫要怪罪。”


    明姝才算鬆了口氣。


    若是她真的能看見刺客,旁人才不信。


    她隻需要煽動恭親王和宜陽警惕即可,至於有刺客的話真的說出來了,刺客也早跑了。


    把謊話圓過去就是了。


    宜陽沉沉地看了眼明姝,才道:“七娘子在我這吃些糕點,再喝點熱茶,莫怕了。”


    又轉過臉道:“去趕趕園子裏的野貓,實在不像話,把小姑娘嚇成這樣。”


    婆子應了,眼睛對著紫草紅蓼一剜。紫草忙不迭起來,見紅蓼仍守著明姝不動,拽了紅蓼一把。


    三人這才出去了。


    宜陽坐在了明姝對麵,抬手按了按被明姝撞散的鬢角,道:“究竟是誰?”


    她抿了抿唇,“若是刺客,莫說影子。”她抬眼盯著明姝,“便是走在你麵前,你也未必看得出來。”


    小時候,她的乳母以她做餌,來給兄長崔昭宥下毒。


    明姝搖了搖頭,道:“不是影子。”她也坦坦蕩蕩地抬眼看宜陽,“我的父母遇上響馬死於途中,我卻死裏逃生,我親眼看見了那撥人。那天吃的飯菜,放了東西。而花壇裏也有那股味道,而此處更盛。”


    宜陽神色冰冷,正要說有味道之物,怎麽可能用於刺殺。


    明姝已經道:“是檀香味兒。那日我在馬車上吃了梅花湯餅。”


    白檀和梅花浸汁,去渣,調麵粉,刻做梅花樣。入沸湯,加香油精鹽即可。


    宜陽臉色一變,太後身上的檀香味,是最好的屏障。


    無色無味的藥及其難製,舍掉一個要求,藥效或可提升百倍不止。


    明姝安靜坐著不說話,等著宜陽想這些。


    窗格子猛地“劈啪”一聲,利箭破空而來。快得眨眼不及,明姝駭得心裏麻木了一瞬。


    卻見白瓷盞直對利箭而去,嘭地炸開數片。明姝下意識躲開,卻來不及,臉頰上一疼,就有粘膩的液體緩緩流下來。


    好在第二隻箭沒有再來,外麵一陣混亂,全是兵戈相交的聲音。


    她內心麻木了一瞬,想起之前在馬車上,那些人飛快便逼到馬車裏。


    若是有足夠強有力的侍衛,那也不會中計,更不會隨隨便便就發生那樣的事情。


    宜陽顧不得那麽多,拉著明姝便往裏間去了。看到躺在榻上的太後,她猛地鬆開明姝,朝榻邊奔去。


    “皇祖母。”


    老人臉色很不好,顯然是受了刺激。


    她抬手拍了拍宜陽,扶著宜陽的胳膊坐起來,往外看去。皺了眉,正要說話,卻看到一臉狼狽的明姝。


    “令令?”這孩子似乎是這個小名。


    至於大名,她沒聽說過。


    有個渾身威嚴的嬤嬤走過來,領著明姝走過去,便垂手立在太後跟前了。


    榻前設了竹簾子,明姝看不到兩人的神情,因而不卑不亢道:“我與殿下一齊來的。”


    宜陽這才道:“是我連累了令令。”


    老人皺了皺眉,沒再搭理明姝,隻叫嬤嬤賜坐。


    明姝便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等著外麵廝殺聲漸息。便聽到宜陽道:“小姑娘的麵皮兒可嬌貴著呢。”


    “我不說,便不知道去藥了?”


    站在跟前的嬤嬤又是認錯,趕緊去了。


    也不知多久,外頭才清理幹淨了。


    明姝跟著宜陽走出去,隻見長長的廊廡水瀝瀝的,迎著日光光華爍爍,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氣。


    宴會不歡而散。


    宜陽轉身看過來,道:“你冒險來說這些,是有什麽目的?”她甚至彎著眉眼笑了一下,清貴如姑射仙子。


    明姝覺得宜陽現在不討厭自己,便道:“目的說不上,”也笑了笑,“要殿下幫忙的倒是有一樁。”


    無所求怎麽可能來說這些,宜陽也懶得爭論,隻懶洋洋道:“說說。”


    明姝扶著欄杆仰臉看她,道:“我悄悄開了家金樓。今日見公主發鈿皆用的珍珠,漂亮極了,我也想賣珍珠鈿子。”


    宜陽頓時失笑,這有什麽要她幫的。


    “公主屆時去瞧瞧,給我的金樓撐腰如何?”明姝眨眼笑道:“興許往後,殿下的名字將與這珍珠鈿子一齊留名青史。”


    宜陽看著麵前還沒一點大的小姑娘,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給小輩撐腰的大人。


    興許是家裏不許胡鬧,才悄悄開的。可小姑娘嘛,胡鬧一下也不為過,她也胡鬧過。


    “好。”又問道:“你到時候遞個帖子給我就是。”


    明姝鬆了口氣。


    若是她真的立刻推出珍珠鈿子,占了先機,但也會惹宜陽的不快。


    誰愛自己專屬的東西被人弄得滿大街?


    宜陽想到什麽,又道:“珍珠做妝容自我而始,讓你們賣了,想必能大賺一筆。不如讓我收點紅利?”


    明姝:“!”


    “不多,我從你的金樓挑首飾即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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