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中央,幾乎占據了宗門大小的七成,這裏乃是青雲宗的禁地,擅入者往往有去無回。


    一方無邊無際的大澤,籠罩在雲煙中,難窺其全貌。


    此地,名為雲夢澤!


    籠罩在第一山門外圍的雲霧,在韓石第四步落下的刹那,忽然劇烈翻滾,真容漸顯。


    此門的完整模樣,極少有人看到,藍袍青年也不例外,他自幼便拜入青雲宗門下,不到千年,便踏足乘鼎,即便放眼整個青雲星,也隻有數人能夠比肩,但即便是他,也從未見過此門的全貌。


    那雲霧中蘊含奇異之力,隔絕了一切靈識的查探,尋常之時,隻能看到第一山門的輪廓。


    一旦抬頭凝視,便會引動山門的感應,化作一股無法形容的神魂壓力,當年,他也曾仰視此門,最終唯有屈服。


    雲霧的消退,使得藍袍青年心神一震,他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處,但此刻,卻是不由自主地抬起,看向那石門。


    但隻是一眼,藍袍青年立刻閉目後退,低頭間神色駭然。


    他抬頭之時,心中便已感到不妙,但那好奇,卻是讓他沒有閉上雙眼,而是選擇了微微一瞥。


    一股較之當年更甚百倍的感覺,仿佛要將他全身撕碎,他在這石門前,生死並非最遠的距離,而是他隻是一顆最卑微的塵埃,即便是在夢裏,都不敢抬頭。


    生生死死,入夢夢醒,他都沒有資格,在這石門前抬頭。


    甚至,就連不屈之念,都不能有!


    “修為越強,此門威壓便越強,除非有始祖的境界,否則絕不可能走到七步......”藍袍青年低頭,幸虧隻是目光掃過,否則他必是重傷。


    他的目光在下一刻一閃,在餘光中,他分明看到韓石的腳步,再度踏出一步,嫉火陡然在其眼中燃起。


    “不可能,此人絕對不可能走出七......”


    藍袍青年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俊朗的麵容上,有了一絲扭曲之意,隻因,韓石的第六步,已然落下。


    韓石雙目散出點點幽光,一縷奇異的感應出現心中,三色方石與石門之間,竟有了同宗同源的契合之意。


    那,是對他的不屈的認同!


    藍袍青年自然不知,韓石的第五步與第六步,沒有受到絲毫的壓力。


    第六步的落下,使得石門外的雲霧徹底散去,一扇通天巨門,靜靜地展現在韓石眼前。


    此門之大,遠遠超乎他的想象,此前所看到的輪廓大小,尚不及此門千分之一,顯然這雲霧,遮掩了許多,也騙過了許多。


    “此門......”


    韓石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閃,這石門,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能清晰地感應到,石門上的威壓已然達致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絕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抵抗的,但感應歸感應,這威壓,卻是在三色方石出現後,便不再落在他的身上。


    凝視中,韓石雙瞳陡然收縮,此門太大,故而常常使人被其浩瀚之勢所懾,從而忽略其形。


    封嶽族聖地第七層,那通往勾寒封印之地的石門,與此門之形,極為神似。


    “此門的背後,莫非也有一位石修?”韓石的神色在須臾間恢複如常,使人看不透他心中之念。


    這石門萬古滄桑,若真有石修藏身青雲宗,青雲子絕不可能不知,此事,透著一絲詭異。


    壓下心中思緒,韓石看著石門,沉吟少許,收回目光,腳下退了一步。


    “第七步......”韓石輕聲說道。


    這後退的一步,並非是懾於勢,而是敬於心!


    敬的是這石門,對他的認同,這第七步,他若是朝前落下,並非不能。


    隻是,他不想!


    茶館二樓,那老者目露神光,微微點頭,“第七步不進反退......此子有趣,怕是會引動第四石,浮島之匙,唯有緣人得之......”


    老者的身影,隨著他的話語落下,仿佛融入了風中,拂過長街消失不見。


    隻餘淡淡茶香,緩緩飄散!


    看到韓石退後一步,藍袍青年的眼中露出一絲奇異的興奮,其語氣卻是略帶低沉,“你能在第一山門前走出六步,已是得天之幸,至於第七步,卻是強求不......”


    話語未落,藍袍青年神色劇震,看著韓石身前,緩緩浮現的三道白色石台。


    “這,這是三石之試......”


    藍袍青年失聲說道,他修道千年,這三石同現的情況,隻見過一次。


    有許多天資不凡之人,引動此石時,自以為信心滿滿,但最終卻隻能引出第一道------試問石。


    這種引動,並非人人皆有感應,而且,無論此人將來修為如何,一生,隻有一次引動的機會。


    這獨一無二的機會,令許多人不肯輕易出手,更何況這其中,還蘊含著大機緣。


    而一旦出現第二道的試煉石,便會引來眾多的目光,能引動第二石之人,絕不是凡俗之輩。


    藍袍青年一身傲意,便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百年前,他初入乘鼎時,曾引動了第二石,成為他這一輩弟子中,唯一的一人,這也是他能夠奪得使者之位的最大倚仗。


    而唯一一次的三石同現,轟動了整個青雲宗,就連許多外宗修士,都聞訊而來。


    最終,當進入到第三道------試棋石時,甚至連始祖青雲子都曾現身一觀。


    他清楚地記得,引動三石之人,乃是青雲十九脈第六脈之首,傳聞此人的修為,已然突破了無言與問道二境,真正進入到了第二階。


    當然,引動石台的數量,並不等同於最終的結果,青雲宗便曾有一位弟子,隻是引動一道石台,但卻在渡過後,硬生生地再度引動出第二道。


    當日的一幕幕,都深深刻在藍袍青年的記憶中,此刻,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荒唐之念,三石同現這般千年一度之事,卻是在今日不經意間,再度出現。


    就連這引動三石之人,都是他親自接引來青雲宗的,若是不來這第一山門,此事不會出現。


    而最讓他不能接受之事,便是此人並非是青雲宗弟子,如今三石現,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藍袍青年臉色漸漸蒼白起來,此事無論結果如何,他都逃不了幹係,輕則丟掉使者之位,重則被宗門嚴懲。


    三道石台,漂浮在韓石身前,山門上散出七彩之芒,徐徐籠罩整個青雲宗。


    九道鍾聲,恍若天音,伴隨著七彩光華,傳入青雲宗深處。


    鍾聲悠悠,十九道龍形山脈中,一道道身影從靜修中睜開雙眼,看向第一山門的方向,目露奇色。


    第三脈,一座山穀中,此時一個長袍中年正站在一顆枯樹下,樹頂四周充滿了氤氳之意,若是離得近了,細細看去,便能看出,無數細密的雨滴,在那好似雲霧般的氤氳中凝落。


    雨滴的落下,使得那枯樹不再幹枯,一支支嫩芽生出,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


    隻是那中年並未露出開懷笑意,而是陷入沉思,“天道之雨,終究逃不出輪回......”


    驀然,此人眼中晶芒一閃而逝,看向遠方,“天道九鍾......竟有人引動第三石!”


    若是韓石在此,必然一眼認出,這中年,正是六百年前,在臥牛山上教他讀書砍柴磨刀的軒轅文。


    韓石之所以會踏上修道之途,便是源自那十載寒暑,他在軒轅文的身邊,漸漸生出了對道的無盡向往之心。


    那是道之初心,他的枯榮之念,也是在那時萌芽!


    遠方天際,第一山門的虛影緩緩浮現,但凡有人在第一山門前引動石之試,青雲宗各處,都會隨之出現投影。


    看著山門前緩緩漂浮的三道石台,還有石台前的兩人,軒轅文的瞳孔陡然收縮,藍袍之人自不必說,而那青衫修士,卻讓他心中一動,一縷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青年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平靜笑意,與他記憶中一個帶著稚氣笑容的孩童,漸漸有了重合。


    這笑容,無論是稚嫩,還是平靜,在軒轅文的眼中,都蘊含著一縷同樣的神采。


    “韓石......”軒轅文輕聲說出這個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


    當年,他曾留下千年之語,他本以為,若無千年沉心修煉,韓石絕不可能擁有橫渡星海之能。


    千年乘鼎,即便是在青雲宗,也是不俗,何況北玄星靈氣稀薄,遠遠不及青雲星,加之修道水準有限,踏足乘鼎更是難上加難。


    掐指一算,時光匆匆,已是六百年過去,當年的垂髫孩童,卻已是一個沉穩如山的修士。


    “六百年,乘鼎,三石現......”


    軒轅文長發無風自動,山穀上空風卷蒼雲,垂若鵬翼,他看著那三道霧環,眼中突然有璀璨之芒閃耀而出。


    藍袍青年看著霧環,忽然道:“青雲宗,以左為尊。”


    韓石地看了藍袍青年一眼,緩步走到左側石台前,這石台上蘊含奇異之力,隻有引動之人才能進入,他人一旦靠近,便會被一股無形斥力所阻。


    許久,韓石目光一閃,說道:“果然好算計,隻可惜,你算計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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