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中,一百六十多年過去了。


    天地盟中,有一處奇異之所,約莫千裏方圓,其中的空間呈現錯落有致的碎片狀,顯出一種奇異的美麗,但在修為高深之人的眼中,這種美麗,卻透著極度的危險,倘若是在外圍活動,尚且能去參悟這種奇特的空間錯位,一旦踏入過深,便會被強悍的空間切割之力,生生切碎,成為碎片的一部分。


    這裏,是天地盟許多門派弟子的試煉之地,但深入的距離,被門派前輩嚴格把控,絕不可深入半步。


    即便是靈識,也無法突破這片錯亂了順序的空間,令人看不清楚那深處,到底有什麽存在。


    隻有當年親曆了那一場驚天之戰之人,才知道,那裏,有一位青衫修士,有一位白衣女子,還有一牛,一蝶。


    這片奇異的空間,便是出自那隻蝴蝶之手。


    而這一牛一蝶,給許多門派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說是修道之途上,接近夢魘的存在,從這一牛一蝶消失之後,整個天地盟中,再也沒有出現過,收租子的事。


    當年的事,漸漸淡去,那曾經的尷尬,也成了回憶,偶爾提及,也不再是苦笑,而是開懷一笑,笑容中,甚至有了一絲懷念,仔細想想,當年那一牛一蝶,除了收租子之外,倒也沒有其他出格之事。


    而那青衫修士的身影,雖過去很久,但仍好似隻是昨日一般,在他們的道心中,點燃了一把火,更使得整個天地盟的修真界中,從上而下,皆多了一縷從未有過的味道。


    那是不懼上蒼的豪情,不畏生死的淡然,那是直麵內心的從容,這種味道,當年的他們,曾在青衫修士的身上,親眼看到過。


    隻是,沒有知道這青衫修士,是死是活,隻記得,此人當年被自己的意境所化的黑霧吞沒,至今仍毫無消息。


    天地盟之皇陳南,自從當年一鞭千裏,抽裂天道之塔後,他的道心有了蛻變,修為水漲船高,不過一百六十餘年,已然踏入嬰變後期。


    每隔數年,他都會走進這片奇異空間,試圖靠近核心之地,知曉韓石的消息,但每一次,皆是無功而返。


    隻是,他有一種冥冥的感覺,韓石,是老師選定的,真正繼承衣缽之人,絕不會就這樣死去。


    說起來,按照老師的說法,達者為先,他雖是天地盟之皇,但按照排行,卻隻能是二師弟,而韓石,才是老師這一脈的大師兄。


    “韓石,你若死了,這天地盟中,我便再找不到可以論道之人了。”陳南回頭看了那奇異空間一眼,離去了。


    這片奇異空間層層疊疊,猶如裹粽子一般,將那吞噬韓石的黑霧團團裹在其中,黑霧外數十丈處,青眉的石棺蘊含著聖潔之光,仿佛在靜靜地等待,等待韓石從那黑霧中走出。


    石棺不遠處,道周無聊地打了個哈哈,看了青牛一眼,目光一轉之下,小眼中有了一抹青牛看不到的壞笑。


    此刻的青牛,傷勢已然盡複,隻有那被崩斷的牛角,無法再度長出,這也使得這些年來,道周對它的調侃,綿延不斷。


    青牛通靈,道周知道,自己所說的話,青牛少有不明白之處,如此,便更顯得青牛的厚道,即便是道周一張嘴開出了天花,青牛隻需一沉默,道周也隻有幹瞪眼的份。


    沉默,對道周而言,就是最強的反擊。


    青牛的目光,看向那團猶如凝墨的黑霧,它知道,主人就在那其中,它進不去那黑霧,但卻可以在這裏守候,等待著主人的歸來。


    “無聊,太無聊了,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聽人說,這個遊戲可以有堅固道心之效,更是可以打發時間,你玩不玩?”道周拍了拍翅膀,笑著說道。


    青牛收回目光,看了看道周,哞了一聲。


    青牛的叫聲,雖說每次聽起來都差不多,但其中卻是有細微的區別,其中的含意,若非心念相通,很難明白。


    但道周與青牛相處多年,竟也漸漸通曉了其中的含意,此刻聽得青牛之聲,小臉上浮現笑意,說道:“這才對麽,陪老大我玩,也是小弟應該做的事,你仔細聽好了,這個遊戲的名字,叫做......石頭,剪刀,布......”


    “誰輸了,就要學鴨子叫,好,就這麽說定了。”道周的語速極快,根本不給青牛開口的機會。


    青牛怔了一下,對於道周所言,它第一次有了不太清楚的地方,但很快,它便漸漸明白過來。


    青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兩根腳趾,陷入沉默。


    青牛眼中隱隱有了些許茫然,它似乎能感到,它又一次......被道周坑了!


    它尚不知道,鴨子是怎樣的叫聲,就連鴨子是什麽,它都沒有見過。


    黑霧四周,那沒有破碎的百丈空間裏,道周得意洋洋的大笑,回蕩不休。


    “道周......鴨子的叫聲......你會麽?”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從道周身後傳來。


    一百多年來,那猶如凝墨,靜止不動的十丈黑霧,此刻沸騰不止,一道道黑色霧絲從其中抽出,狀似逃脫,但被一股無形之力所製,強行吸回黑霧之中。


    翻滾中,那黑霧不斷收縮,仿佛其中有一尊妖獸,正在大口吞噬黑霧。


    道周與青牛,同時一怔之下,眼中掠過神光,死死地盯著那翻滾的黑霧。


    “這聲音......韓石,終於要出來了麽。”道周的笑聲中帶著濃濃的喜悅,幻血的感應,再一次在它心中浮現。


    但很快,道周便皺起眉頭,隻因它剛剛聽到韓石的話中,似乎還有話。


    “難道這韓石注定了天生就是我道周的克星?這樣的死局,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怎樣把青牛從火坑裏救出來的,哼。”道周瞥了一眼青牛,心中冷笑。


    這一百多年的等待,對它而言,算不得什麽,上一次,它施展幻石之咒,一次沉睡,便睡了兩百多年,而在那玄武的心髒裏,它被封印的時間,更是數千年。


    它反倒是擔心韓石,會陷入那無盡的黑暗中,找不到歸途,如今看到韓石歸來,它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能與老子結下幻心之約的人,果然非同凡響,看來老子的眼光,的確無人可及。”道周落在青牛的角上,搖頭晃腦地說道。


    對於道周的自言自語,青牛沒有任何回應,即便是那輸了之後要學鴨子叫的悲慘,也被它拋在腦後,此刻,它的眼中,隻有濃濃的期待。


    它能感到,這黑霧將要消散,已然無法掩蓋主人的氣息。


    在那不變的永恒中,在那比死亡更深沉的黑暗中,在那失去了人間一切意義的虛無中,在那生命最後的燭火也熄滅之後,韓石的身軀,化作一塊石頭,在那太默之中,隱沒無蹤。


    無盡的漂流,使得那太默本源,將韓石全身浸透,使得他漸漸進入到一種無生無死的玄境之中,他沒有思考的力量,甚至連本能也沒有,隻有一縷道的力量,操控著一切。


    此道,名石道!


    這是輪回中的力量,也是藏在韓石身上最最深的力量,甚至比那神秘的青燭,還要更深,它已然不止是藏在心底深處,它在眉間,它在指尖,它在笑裏,它在悲中,它在血肉裏,它在目光上,它在發梢處,它在輪回中。


    韓石在,則它在,不死不滅,無生無死,都無法磨去它的印記。


    石,是韓石最根源的力量。


    他的軀體化石,並非死亡,而是追根溯源。


    外界是一百六十多年,但對韓石來說,沒有任何關於時間的念頭,甚至連名字也徹底忘卻。


    他陷入黑暗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字。


    “石!”


    他就是石,石就是他!


    輪回中,緣分就好似那風中的柳絮,在某一刻,你抬望眼的刹那,從你的眼前飛過。


    從此,你便以為,那一瞬間,便是緣分,更是命運的注定。


    但或許,那緣分,並非那飛過的柳絮,而是那從你眼前掠過,卻被你忽略的風。


    你看不到風,也看不到緣分,你看到的,隻是在生命中無數個擦肩而過的柳絮。


    韓石的一生,從出生開始,便與石有緣,隻是此緣不知所起。


    但此刻,韓石漸有所悟,在輪回中,他或許就是一塊石頭,從此,生生世世,與石結緣。


    太默,如同一片黑暗的大海,其中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倘若是生靈在其中,則會被這黑暗吞噬,直至化為虛無,唯有石,才能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靜靜感受著太默的真意。


    語言,在太默中,已然失去了意義。


    韓石靜靜感悟著石道之力與太默之力的交鋒,每一次碰撞產生的無形火花,都使得他化身為石的軀體中,多出一絲悟來。


    那是天地間最根本的幾個本源之力之間的較量,其中,有一縷道意深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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