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鐵索斷裂到青色身影踏上雷雲島,一切發生的極快,幾乎是在轉瞬之間,便已結束。


    “兩息間橫渡鐵索,此人究竟是誰?”


    許多人的眼中,有著無可掩飾的震驚,那站在雷雲島岸邊的青衫修士,此刻,他的背影,震顫了對岸眾人的心神。


    韓石沒有回頭,餘光掃了一眼腳邊的鐵樁,那橫跨湖麵的鐵索,便是與此處相連的,那鐵索在不斷的崩潰中,化作碎片,沉入到雷雲湖中,而那湖麵竟然可以阻隔靈識,韓石有心查探一番,卻因靈識被阻斷導致無功而返。


    這深埋在地下的鐵樁,表麵上已有斑斑鏽跡,一切看似尋常,但這鐵樁,卻在鐵索的崩潰中絲毫無損。


    韓石心中一動,他仔細地看了一眼鐵樁後,收回目光,走入白霧中,消失不見。


    在封島的最後時刻,突然出現的青衫修士,如一塊投水的大石,激起層層波瀾。


    對於此人,眾人皆感到陌生,隻有為數不多的幾人,看著那人的背影,目光閃爍不定,眼神中透出複雜之意。


    在韓石沒入白霧的刹那,雷雲島上的雷鳴之聲突然消失,一片寂靜。


    雷雲島,顧名思義,有雷亦有雲,每當開啟之時,除了那雷雲令極為珍貴之外,這雷雲島上空的雲卷雲舒便是最為吸引眾人的地方,尤其是對元嬰修士,感悟其中之意,極為寶貴。


    元嬰的下一個境界,稱為靈動,所謂靈動,是為靈之初生。


    所謂靈者,乃天地之間的意念,人有意念,故稱之為有靈,而天地萬物,隻要有意念者,都可以稱之為有靈,若想靈動,則必須有不同意念之交融,如此,人在感悟之後,才可以真正認識到自身的意念究竟是什麽。


    萬物萬靈,萬人萬靈,每一個人對靈的感悟,都會有所不同,不同的機緣,不同的經曆,都會讓人對靈之動產生不同的理解。


    而在參悟意念之時,分為兩種,一種是他人的意念,這必須要是極為親近之人,方可毫無保留地施展出來,否則無法參悟。


    另一種,便是那天地之意,這種意念,飄渺無形,可遇而不可求,眼下的白霧變幻之形,便正是雲之意。


    元嬰修士若想有所突破,則必須對所感悟的意念進行融合,讓單一的意念,化為寬廣的意境,如此,方為靈動。


    這籠罩整個雷雲島的白霧,其本質,便是雲。


    隻不過,尋常的雲,在高空,而這雷雲島上的雲,貼近地麵,如此看上去,便成了白霧。


    每一次雷雲島開啟之時,便會有眾多修士來此感悟,但大多都是無功而返,雲,本是虛無縹緲之物,聚散無時,導致這雲之意,極難領悟。


    湖邊眾多修士,漸漸安靜下來,許多人盤膝打坐,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變幻不定的白霧。


    韓石踏入白霧之中後,頓覺身體一緊,被一股來自虛空的力量牢牢束縛住,四周開始快速變幻。


    韓石麵色平靜,這種屬於傳送陣的感覺,他已不是第一次經曆。


    數息後,韓石隻覺得眼前一花,前方傳來一陣刺眼的亮光,韓石雙眼微微眯起。


    但隨即,韓石目光中,有了不可置信的驚訝,眼前的景象,讓韓石在動容之餘,更是有一絲熟悉。


    一片無垠的雲海,在韓石腳下沉浮,完全看不到雲海的下麵是什麽,而這如整個天空之寬的雲海中間,有一座高大無比的山峰,此山的龐大,不知其幾千裏之寬。


    整個世界,仿佛隻有這山峰,與那雲海。


    而這山峰,既看不到它的山腳,亦看不到山巔所在,那裏,也被一片雲霧所籠罩,看不真切,而天地間,唯一的聲音,便是來自山巔上的雷鳴之聲。


    雲白山黑,而遠處空中,有數道彩虹橫跨天際,色彩絢麗,不時有飛鳥盤旋穿梭,整個世界,猶如夢幻一般。


    看著眼前的一切,韓石心頭,漸漸生出一縷孤獨。


    這孤獨,發自韓石內心最深處,在每一個尋常的日夜裏,被韓石壓在心底。


    他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


    從踏上這修道仙途開始,注定了,隻有在風雨中一路獨行,隻是,這條路的盡頭,韓石看不到,也許,當有一天他再無力前行之時,那便是終點,也是那無盡孤獨的終點。


    回想往昔,在臥牛山下,爹娘目光中的關愛和期盼,再也沒有人會如爹娘一樣,叫他石頭。


    一天,一地,一人!


    韓石心中的悲愈發濃重,不知不覺中,韓石淚流滿麵,這一刻,他放開了一切,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這發自內心的痛哭,有淚無聲。


    許久,韓石跪在虛空之中,磕了三個頭,拭去淚痕,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目光,在為爹娘雪恨之前,無論是什麽,也不能阻擋我韓石,若是這孤獨,注定陪著我走完這一生,哪又何妨。


    突然,韓石回想起,在臥牛山上,軒轅師父對他說的話,“如果你選第二條路,則是師父告知與你,但從此你這一生將有艱難險阻無數,會有陰晴圓缺之傷,無從選擇之困,生離死別之痛,絕情絕性之苦,千年孤獨之寂。


    你會走上一條永無止境之路,其中更有恐怖的劫難綿延不絕,到時候,隻怕求死也會成為一種奢望,也許多年以後,你會在心中責怪師父告知與你,後悔沒有走第一條路。”


    “千年孤獨之寂麽。”


    韓石目光中透出回憶之色,許久之後,嘴角露出輕笑,不過千年而已,且不論我是否能夠活到千年,即便是萬年又如何,十萬年又如何。


    死則死矣,但想讓我韓石低頭,無論是誰,即便是這天地,也休想。


    念及至此,韓石麵色漸漸恢複平靜,從他的目光中,看不出悲喜,唯有一股隱藏地極深的堅定,猶如當年在臥牛山上,每日磨刀。


    此刻的韓石,對於軒轅文當年所言,終於有了深刻的體會。


    磨刀即磨心,刀有鏽,需磨。


    心有鏽,如何磨?


    世間種種事,都有可能讓你的心生鏽,若無處可磨,若無法可磨,則鏽無止盡,直到心裏鏽跡斑斑。


    心鏽即為心魔,凡人與仙人俱是如此。


    磨刀易而磨心難,修道即是修心,這個道理,懂的人本不多。


    能做到的,更是有幾人?


    韓石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那高聳入雲的巨大山峰,此處的環境,絕非凡間,若是他所料不差,必然是一處被封印的秘境。


    而那雷雲令,則是起到如鑰匙一般的作用,沒有雷雲令之人,若是強行來此,必然遭到封印反噬,而且這外圍的封印能夠容納的臨界點,便是元丹大圓滿,這也是為何一旦有元嬰修士入島,便會招來毀滅之雷的緣故。


    韓石目光突然一凝,那巨大山峰的一處表麵,似有刀劍的光華翻動,更是隱約傳來兵刃相交的鏗鏘聲音。


    韓石身影一閃,如風般,朝前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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