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石如此做,思慮甚深。


    一則,此龍以目光作為威壓顯然隻是試探,否則不必如此周章,直接本體來臨,一萬個韓石也無法抵擋,是故韓石便有逆流而上之意,此龍想必見過許多在目光下回避與震撼之人,他若如此,想必也會被歸為失敗者一類。


    雖然不知道何為成功,但能夠不是失敗者,便等於是一種成功。


    二則,韓石向來吃軟不吃硬,此龍以此勢威逼於他,即使真的可以躲過去他也不會這樣選擇,不戰而降,會在他的道心中形成裂痕,成為將來的心魔所在,修為境界的提升將會有莫大的害處,甚至可能終生止步。


    若是如此,還不如眼下死在此地,至少不會有懷著希望卻永無成功可能的痛苦。


    三則,在看到黑龍之時,韓石除了震撼之感外,也讓吳天通過魂血感應看到了黑龍,吳天一驚之下,立刻通過魂血感應告知韓石,此龍實力極強,他即便是恢複到大乘也不是對手,韓石知道這條黑龍強大,隻是苦於沒有衡量,但經吳天比較後,他反而冷靜下來。


    韓石心思轉動極快,幾乎瞬間便考慮清楚,為今之計隻有兩條。


    第一,便是抗住這條龍的考驗,同時也是對他的一段磨礪,灰石極為神秘,曾數次救過他的性命,若是他達到極限瀕臨身亡,相信灰石絕不會不管不顧。


    第二,即便黑龍暴怒下動了殺機,他還有隱入灰石這張底牌,再尋機逃走,上次進入灰石時,本在眉心中的灰石,在他隱入後化為介子,無跡可尋,隻是,現身時依然會出現在消失處附近,這也是隱入灰石的弊端,無法解決。


    是故第二條路隻是無奈之舉,不到萬不得已韓石絕不輕易選擇。


    龍頭高高抬起,露出數千丈龍身緩緩遊動之下,朝著韓石而來,韓石麵色微變,但立刻變恢複常色,此龍實力絕強,他若是如常人般躲逃,瞬間便會被擊殺,留在在原地反而會有一線生機。


    龍頭漸漸靠近韓石,巨大龍眼宛如太陽,刺眼光芒朝著韓石眼中照去,距離越來越近,直到不到一丈才停了下來,一對豎瞳在韓石眼前完全展開,其中的冰冷殺意仿佛將韓石凍結起來,這對豎瞳比韓石還高。


    瞳中,韓石看到一股怒火,隨著距離接近威壓越來越強,龍頭停下時目中威壓凝聚了黑龍近九成修為,韓石麵色平靜,身姿挺拔,威壓下一襲青衫獵獵而動,整個人透出沉靜而從容之態。


    但他心神卻是苦不堪言,威壓所化巨浪每一個都將近三千丈高,若從小舟上抬頭看去,這巨浪便如高山一般,帶著無敵之勢砸來,小舟雖然不屈,雖然強韌,但終有一次會沉入海底,這是絕對實力上的差距,絕不是光靠一股意誌力就可填補差距,韓石眼中有了苦澀,他終究還是太弱。


    在黑龍眼中,要殺這青衫修士便如碾死一隻螻蟻,它都不屑伸爪,用目光瞪死此人很是有趣。


    一炷香後,眼中刺痛已到無法忍受的程度,韓石心中掠過一絲黯然,若是再繼續堅持下去,雙眼將會徹底瞎掉。


    眉心的灰石一動不動,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就在此刻,一直在丹田中沉默的七角青石,散出一股波動,這波動沿著經脈一直朝著韓石頭部而來,速度極快,彈指便來到了韓石左眼,這份波動順著經脈充滿了整個左眼,七角棱石在散出波動後,淡青色石體有了一絲黯淡,這並不是顏色暗淡,而是失去生機一般,旋轉速度陡然變得很慢。


    韓石隻覺得左眼一涼,瞬間便突然黑了下來,一股痛到無法形容的痛,順著左眼朝著全身彌漫。


    這種痛,屬於生命中最原始的痛苦,無法阻止,也無法減輕,隻有依靠著絕強耐力來忍耐。


    “這是解封......石之瞳麽?”


    韓石來不及細思,所有思緒都被無邊痛苦掩蓋。


    他隻記得,鼎天石訣中曾有記載,若是他在這解封的過程中昏迷,這份天大的機緣也會隨之消無。


    緊接著,灰石也散出一股波動瞬間鑽入韓石右眼,同樣的痛苦再度來襲,雙眼好似被用手指摳了出來一樣,這痛苦無法躲避,傳入腦海令他渾身不斷戰栗。


    這痛苦宛如毒藥進入血中,讓血沸騰,如火一般焚燒,血管都開始變形扭曲。


    進入骨頭中,骨頭開始出現哢哢的響聲,好似被人用磨盤一點磨碎。


    進入皮肉中,仿佛有無數的鋼針紮入其中,絞動之下,肌肉有了絲絲斷裂之感。


    進入五髒之中,仿佛有千萬的小蟲爬了進去,在體內不斷啃咬,讓他感覺到內髒正在一點點地被吞噬著。


    進入經脈中,令韓石元氣無法控製下四處宣泄,龐大元氣在經脈中產生了強烈擠壓,而後,所有的痛苦進入到腦海中,宛如尖刀在*中攪個不停,讓韓石頓時有了爆裂之感,七竅中漸有血絲。


    韓石顫抖著盤膝合十,兩眼終於無力地閉上。


    黑龍一怔,剛才那一瞬,它在此人身上感覺到了兩道異樣波動,但很快消失不見,這兩道波動雖然極淡,但卻給黑龍以一種危機感,加上此人不再與它對視,而是閉目坐下,若說與此人無關,它不信,黑龍守護此地無數年,見過的人何止萬千,但卻極少有人如這青衫修士一般,敢與它對視如此之久。


    黑龍的怒氣並非真怒,而是一種試探,光憑目光它便能夠看透人心。


    這青衫修士不肯為強勢所曲,沉穩不乏自信,淡看生死,目光有正氣眼底卻有狡猾之色,強悍非常,非常人可比,最關鍵的,是此人絕非被人收買利用之輩,若是想被其認同,隻有真心相待一條路,黑龍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宛如人眼一般。


    韓石一坐便是一整天,體內痛苦不減反增。


    最痛苦的還是雙眼,仿佛其中每一塊細小的肌肉和血管都在不停斷裂,重新接上再斷裂,再接上,新生肌肉特別敏感,對疼痛感覺有著放大的作用,他這一生從未有過如此痛苦的時候。


    而且韓石心中清楚,身前還有一條真龍,隨時都有可能將他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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