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旁的石壁,韓石心中一動,體內元氣快速調動之下,青石訣自動運行。


    沉吟少許,邁出一步,整個身體如沸水潑雪一般消融在石牆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半響,韓石的身影從石壁中緩緩浮現,眼中略有陰沉。


    這石壁寬約五尺,韓石剛剛沒入石中,便感到一股強烈的排斥感,韓石全力抵抗之下,停留不到百息,便被那愈發強勁的排斥之力斥離石壁。


    而就是這不到百息間,體內的元氣竟然消耗了小半。


    至於上下的石壁更是不知有幾許厚薄,每深入一分,那排斥之力便大上一分,不到三丈,韓石卻已有元氣枯竭之感。


    對與左右兩層的石壁,韓石曾經試過一次,全力施展石遁之下,最多的一次,可以連續穿過石壁四次,在第五次時,被石壁反彈而回,其中的排斥之力,越是到後麵,便是越大。


    而他的元氣,也在反彈而回時,幾乎耗盡。


    以往若是不敵,還可以利用石遁逃走,而如今,他最倚仗的石遁術,威能已然小了許多。


    這個巨大的迷宮,其中有著未知的凶險,他若不小心應對,說不定就要埋骨於此。


    韓石也曾試圖將這石壁毀去,隻是一番試探之下,發現這石壁不僅十分堅硬,而且還有一股柔韌在內,飛劍削砍之下,難以造成多大的損傷。


    如此一來,韓石心中更是沉重,此地與絕境無異,他身為修士,更是掌握了石遁術,尚有此感,若是換做尋常之人在此,怕是要不了數日,必在驚惶失措中死去。


    想離開此地,隻有去尋那出口。


    韓石散出靈識,大致維持在四周三四丈的樣子,朝前走去。


    現在的他,有如在黑夜裏執燈而行,燈光昏暗,隻能照到身側不遠,燈光之外,仍是漆黑一片。


    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是對還是錯,靠的隻有自己,韓石已無退路,找不到出口所在,他最終的命運,隻有死路一條。


    一片廣袤的大地,其上無日無月,但卻始終有光芒從虛空中產生,照亮大地。


    其中某處傳出一聲巨響,附近山林裏頓時有一群飛雀受驚而飛,巨響傳來之地,正散出陣陣光華,而後,這光華漸漸隱去,地麵上顯現出的,是一座古陣,從這古陣的紋理來看,並非攻擊法陣,而是用來遠距離傳送的。


    此刻,古陣中的紋路已是破損不堪,即便是了解古陣之人,也難將這古陣修複如初,而就在離古陣不遠處,有四個身影靜立當場。


    月玄月蓉並排而立,看向對麵的金奴子與南宮九雲,淡淡的威壓在四人之間若有若無,許久,月玄沉聲道:“並非我夫妻二人照顧不周,實則傳送陣內威力過強,導致神算子與我們分開,你二人也近在左右,難道就未曾察覺?”


    金奴子怒極反笑,“你夫妻二人既然承擔起神算子的安全,如今卻又狡言搪塞,若是神算子有何不測,神算一族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還不是要把總賬算在我們四人頭上,更何況,如今連傳送陣也莫名炸毀,我很難相信此事與你夫婦無關。”


    月玄月蓉二人眼中透出怒意,月玄聲音極為冰寒,“既然你金奴子認為是我二人故意而為,那邊劃下道來,我二人奉陪就是。”


    重重地咳了一聲,用手指捏了捏斧刃,南宮九雲掃了三人眼,沉聲道:“此刻不是起內訌的時候,按老夫對神算子的了解,即便是這古陣破損之事,也一樣逃不出他算計之內。”


    “神算子曆代都身懷秘術,此事絕難傷其分毫,反倒是我們四人倒是先有內訌,此事毫無必要,不如我等分頭行事。”


    南宮九雲外表看起來雖然大大咧咧,但此人實是工於心計,此時作為和事佬,定能收獲雙方好感,不知不覺中,便有了為首之感。


    “既然如此,我們便分頭行事,一邊尋找神算子,一邊探查第二層的入口,這入口每一次進入的時候,都會變換位置,此界方圓數十萬裏,其中更有土著居民和他國修士,你我都要小心行事才好。”月玄淡淡地說道。


    金奴子冷哼一聲,略一沉吟,說道:“既然分頭行事,若是獲得什麽仙寶,也自然歸個人所有,其餘人不得搶奪,否則所有人群起而攻之,諸位保重,老夫先行一步。”


    金奴子身影晃動之間,突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三百丈之外,幾個起落之下,便消失在遠方天際。


    南宮九雲掃了一眼月玄月蓉二人,悄然後退幾步,朝著另一方向閃電般飛去,速度較金奴子還快了幾分。


    月玄月蓉二人互視一眼,臉上突然露出詭秘的笑容,看了看兩人離開的方向,夫妻二人仿佛早已打算好了一般,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數萬裏之外,一座甚是普通的山上,中年文士輕搖羽扇,目含回憶之色,看向遠方,口中念念有語。


    “月兒,他自滅這一世的輪回,隻為忘了你。


    而忘了你,恰是為了記住你。


    他將你的容貌留在這裏,為的,便是有一天能夠借此再想起你,如此,那解不開的詛咒,也許就能第一次被化解開。


    這一箭隻有他能射出,這一箭,也隻有他敢射出。


    我始終阻撓你二人之事,便正是因為我族的詛咒,而他卻是巫族之人。


    你和他,在這詛咒下絕無善果,與其將來無盡痛苦不得解脫,倒不如把所有的罪責都擔在為父一人之身。”


    中年文士輕輕倚靠在古鬆上,神色有了些許的恍惚,那種算盡天下的氣度,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的臉上,隻有一股屬於父親對女兒的溫情。


    “在他為你射出這一箭時,我已認同於他。


    若有一日,你與他還有再見之時,我會親手將你交在他的手中,你二人結為夫妻,永生永世此情不墜輪回。


    至於這一箭,我這一生所見能與之匹敵之術,不過二三。


    這一箭,抹去的幾乎是所有人關於你們的記憶,就連我的記憶也險些被抹去,當真了不得。


    而他,卻是逆轉自身輪回,開啟了新的一生。


    直到如今,即便是我也無法找到他。


    找不到他,你的封印便無法打開,否則你必然被這數十萬年來積累的詛咒反噬,即便是為父,也難救你。


    千年前我曾卜得一卦,卦象所示,今日將會有一人尾隨於我進入此地。


    此人,必會如我所設落入地宮,此人便是你與他再見的有緣人,而此人我總覺得有些麵熟,卻想不起在哪裏曾見過。


    此人若能從地宮中走出,則為父會送出一份大禮,以結善緣。


    這七龍玉是你當年送與他,他卻將其留下鎮守此界,這麽多年來此界猶如牢獄一般,若不解封,你與他終無再見之日。”


    中年文士眼神悠悠,卻不知這一番話是說給誰聽的。


    言罷,左手輕彈三下,頓時有三道虛影在其身前一閃而出,緩緩凝實,赫然是南宮九雲,金奴子,月蓉三人。


    三人皆緊閉雙目,身上無一絲生氣,中年文士自懷中取出三片龜甲,朝前甩出,龜甲剛一接觸皮膚,便如雪融化一般,沒入體內。


    不一時,便來到心髒處,龜甲一張之下,卷曲起來,將心髒包得嚴嚴實實,而原本沒有生氣的心髒,卻在龜甲包裹的瞬間,開始緩緩跳動,隨之而來的,便是三道屬於修士的氣息。


    這三股氣息初時尚弱,而隨著心跳速度的加快,氣息逐漸變得雄渾起來。


    中年文士毫不猶豫,他咬破指尖,朝著三人眉心彈出三滴血珠,血珠落入眉心便立刻被吸收不見。


    三人的氣息搖擺不定,一時幾乎微不可察,一時又攀升到元嬰後期,雙眼中除了冷漠之外,也漸漸多了幾分靈動之意。


    少頃,三人同時睜開雙眼,六道寒光如利刃般切割而來,而在落到中年文士臉上的瞬間,三人目光中皆有了敬畏之意,低頭躬身於側。


    約莫百息後,中年文士略微疲倦地揉了揉眉間,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淡笑自語道:“如此甚妙,若是四人,反倒少了一點巧,這三具鏡像我準備了很久,今日終於排上用場,相信到時候,你們除了知道自己是真的之外,處處皆是殺機,風聲鶴唳不過如此。”


    中年文士大袖一揮,三具鏡像如同真人一般,朝著中年文士拱手一拜,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快速離開。


    中年文士輕拍儲物袋,一副棋局從中浮出,中年文士盤膝坐在棋盤前,將兩個棋盒打開,取出一粒黑子,隨意拍下,落子之聲清脆悅耳。


    一陣清風拂過,將中年文士披肩的長發吹散開來,灑脫之意也隨著長發飄揚。


    許久,中年文士才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從另外一個棋盒中取出棋子,盯著棋盤沉思良久,才又落下一子。


    這第二子,竟然也是黑子。


    落子速度時快時慢,不一會,棋盤上便密布棋子,隻是皆是黑子,讓人分不清楚這棋局究竟勝負如何。


    中年文士麵露微笑,落子更加隨意,一會功夫,黑子幾乎就要將棋局填滿。


    中年文士的手終於停了下來,不再落子,手上拿著的黑子又重新投入棋盒之中,輕歎一聲。


    棋盤上密密麻麻都是黑子,隻有右上角尖處那一點是空的,中年文士目光中透出一絲滄桑,抬頭看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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