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距離, 隻隔著一個浴缸壁。


    細軟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肩膀上,發梢還在滴著水,白皙的臉頰被熱氣熏的有點發紅。


    臉頰上還沾了一塊泡沫。


    如林中被驚嚇住的小鹿。


    棠柚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還不能伸手撥開他, 她弓著身體坐,胳膊死死地抱著自己, 力圖掩蓋住重點部位。


    略有薄繭的大拇指往下滑,輕輕擦掉臉頰上的泡沫。


    捏住她下巴上的嫩肉。


    他的眼神很恐怖。


    像是隨時能把她拆吃入腹。


    棠柚往後躲了躲,避開他的手:“二叔, 我是柚柚啊, 棠柚!你喝多了嗎?”


    她驚慌失措的聲音終於解開了他的理智鎖。


    蕭則行慢慢地鬆開手,定定地看著她,隻是眸色依舊幽深:“先前叫江沉庭叫維景一口一個哥哥不挺好麽?怎麽對著我就說不出口了?”


    好了。


    棠柚確認了,二叔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有點惡趣味地想要捉弄她。


    看蕭則行現在這模樣, 似乎她不叫的話,他還真的就不給拿衣服了。


    棠柚臉紅到爆炸,小聲說:“……哥哥。”


    聲音細若遊蚊。


    太奇怪了。


    現在這種情況下太奇怪了。


    ——明明叫其他人的時候都很自然,到他這邊卻像是要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叫不出口。


    蕭則行並沒有因為她的羞恥而就此放棄:“我沒聽清。”


    棠柚憋著一口氣:“哥哥!”


    蕭則行伸手, 揉了揉她細絨絨的頭發,小拇指擦過她的小耳朵, 誇獎:“柚柚真乖。”


    棠柚覺著他摸自己頭發時候的手法和摸棠糊糊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


    她始終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爆紅的臉。


    餘光瞥見蕭則行終於站了起來。


    簾子微微一動,蕭則行出去了。


    棠柚終於能鬆開僵硬的胳膊,動動僵硬的腿,輕輕地舒了口氣。


    耳畔聽到蕭則行隔著簾子問:“穿哪一件?”


    棠柚說:“疊好放在床上的那些。”


    話音剛落,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撥開簾子。


    蕭則行並沒有進來,而是直接輕輕地放在了旁側的架子上,包括幹淨的毛巾。


    那隻手隻停留一瞬,放下衣服便離開。


    隔著簾子,蕭則行聲音略有低啞:“穿好了再出來,我在外麵等你。”


    當然會穿好了再出去啊!


    難道蕭則行以為自己是在色、誘他嗎?!


    她也不想遇到這麽尷尬的事情啊。


    身上的泡沫實在太多太多了,棠柚打開浴缸塞,放掉,重新換了清水。


    泡了一遍,還是不行。


    剛剛打泡沫時候打太多了,現在隨便一衝還是起泡泡。


    不得已站在淋浴下,衝了足足六分鍾,才終於把身上、頭發上的泡沫全部都重新衝幹淨,拿毛巾拭幹。


    棠柚拿紅裙子時候,才看到下麵放著的小褲褲小內內。


    配套的,都印著白色的小兔子。


    棠柚難以想象,蕭則行拿這些衣服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完了完了,以蕭則行的性格。


    估計又要調侃她穿兒童內衣了。


    垂頭喪氣地穿好,棠柚先小心翼翼從簾子後麵探出個腦袋來。


    蕭則行不在臥室。


    餘光窺見飄窗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小內內小褲褲都扔的極為隨意。


    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棠柚尷尬極了,連忙跑過去,飛快地把衣服攏了攏,收在一起,靜悄悄地疊起來。


    收拾好之後,棠柚才踩著毛茸茸的拖鞋,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情,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蕭則行也換了一身衣服,似乎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是濕的,正坐在沙發上。


    微微有些出神。


    聽到動靜,抬頭瞧了她一眼。


    表情不辨喜怒。


    看上去已經恢複正常了。


    棠柚放下心來,她輕輕咳一聲,走到他麵前,規規矩矩地叫他:“二叔。”


    蕭則行並沒有因為她的稱呼糾結,揉揉太陽穴,俊朗的眉宇間有一絲無奈。


    他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s&c邀請我來拍廣告,後天正式拍,讓我提前過來,這也是他們給我訂的房間,”棠柚老老實實地回答完,頗為費解,“二叔您怎麽也在?”


    蕭則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微微皺眉:“你等等,我先打個電話。”


    棠柚哦了一聲,規規矩矩地坐在他旁邊。


    酒店提供的是同樣味道的沐浴露,現在棠柚和蕭則行身上的味道都是相同的,有點蠱惑人的話梅糖甜味兒。


    甜滋滋,想吃。


    哪怕洗過澡,蕭則行還是沒有穿睡衣,仍舊板正的西裝褲,襪子鞋子,嚴肅到像是要去開會。


    棠柚穿了個毛絨絨的拖鞋,她等著無聊,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和蕭則行的腳大小似乎差的也蠻多;見他沒注意,偷偷地把腳從拖鞋裏伸出來,往他鞋子旁邊放在一起比了比。


    倒吸一口冷氣。


    果然,個子高的人,手腳都比她要大。


    棠柚悄咪咪地又把腳塞回鞋子中。


    蕭則行撥通了號碼,不過響三下,成功接通。


    蕭則行按著眉心,沉聲問:“許三,誰讓你把人送過來的?”


    “這麽棒的主意當然是我想出來的,”許茂聲音笑嘻嘻,絲毫不在意,“行哥啊,剛剛還不是說自己喝多了酒?我看你現在很清醒嘛。那個女孩怎麽樣,是不是挺甜——”


    旁側的棠柚猝不及防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有些訝然地看向蕭則行,稍稍有點懂了。


    蕭則行沉聲打斷他:“胡鬧。”


    “給你送個小美人過去還叫胡鬧?上次發現你個萬年老處男竟然開始用微博就覺著不對勁,看上了也不采取點行動?聽老汪說人漂亮才給你送過去,怎麽,沒發生點什麽?”


    蕭則行冷聲斥責他:“這種缺德的事情少做,你哪裏來的膽子敢算計我?再這麽混賬下去,就算是你爺爺都救不了你!”


    礙著棠柚還在旁邊,蕭則行壓製著怒氣,匆匆掛斷電話。


    棠柚仍在雲裏霧裏,看蕭則行氣色不好,謹慎地叫他:“二叔?”


    蕭則行的臉色很差。


    把手機擲到桌麵上,他閉一閉眼,沉聲說:“柚柚,我們好好聊一聊。”


    手機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晃了晃。


    棠柚發現蕭則行此時的表情非常嚴肅。


    像極了高三時候第一次月考,她因為貪玩,就連最拿手的語文都考的一塌糊塗;成績出來之後,班主任就是用這樣的表情叫她:“小軟糖,來我辦公室,我需要好好的罵你一頓。”


    棠柚有點慫。


    她猜測蕭則行也會罵她。


    斷斷續續地聽了那個通話,棠柚也能從零散中還原出整個事件的大概——


    有人想要借花獻佛。


    佛是蕭則行,她恰好就是那一朵準備送出去的花。


    雙方對此均不知情。


    棠柚第一次和人合作拍廣告,再加上s&c名氣也不小,哪裏會想到這邊人竟然存了這樣的想法。


    ……這麽說起來,的確是她的錯。


    不應該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過來,不應該就這麽毫無戒心地住進品牌方給開的酒店。


    她的頭發還沒有幹透,發梢往下滴水,有的順著脖子緩慢地往衣內滴落,而有的在肩膀上留下小小的一片濕痕,逐漸地暈染開。


    蕭則行問:“你現在一個人?沒有工作室,也沒有簽經紀公司?”


    棠柚本來已經準備好迎接教訓,沒想到他上來竟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她點點頭。


    蕭則行說:“這樣不行。”


    棠柚沉默了。


    “柚柚,我不是在指責你,”蕭則行冷靜地問,手腕上,青筋凸顯,“你假設一下,剛才進來的人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的陌生男人,你怎麽辦?”


    棠柚小聲開口:“我錯了。”


    她能明白蕭則行的意思。


    s&c那邊究竟是個態度暫且未知,單單說緊急情況,剛剛那種場合下,假使進來的是某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爸的人呢?假使對方道德意識淡薄或者□□熏心呢?


    她並不具備相應的反抗能力。


    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蕭則行待她一般好。


    放在毛絨絨鞋子裏的腳趾輕輕蜷縮起來,棠柚終於感覺到了後怕。


    她在為自己的安全意識淡薄而道歉。


    蕭則行身為長輩,可以為此批評她。


    但是——


    蕭則行歎氣:“你沒錯。”


    棠柚仰臉。


    蕭則行沒有笑,他目光沉靜:“這件事裏麵,你是受害者,沒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誤道歉。”


    棠柚微怔。


    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從長輩那邊得到譴責和教訓,從因她的冒冒失失而犯的那些小事中。


    然而,如蕭則行現在這般告訴她沒有錯,還是第一次。


    棠柚眨眨眼睛,眼睛和鼻子都有點酸酸的。


    她捏住自己的裙角,忍住。


    門鈴響起,蕭則行站起來,去開門。


    侍應生送了熱牛奶過來。


    還有草莓和櫻桃。


    蕭則行先倒了一杯溫牛奶,輕輕放在她手邊,聲音緩和下來:“柚柚,畢竟你還沒有畢業,對他們沒有防備,這很正常。”


    棠柚捏著杯子,喝了一小口。


    杯子很暖,她抱在手心中。


    “有時候,很多事情比你想象中更加複雜和肮髒,”蕭則行第一次提到她的年齡問題,“你現在年紀還小,我也不會要求你立刻成熟,那樣對你來說太殘忍。”


    溫牛奶的熱度漸漸順著手指傳遞到心髒。


    指尖緊緊貼在牛奶杯上。


    蕭則行慢慢地說:“柚柚,為了防止此類事情再度發生,我建議你創辦個人工作室;一個專業的團隊,總比你一個人更安全。”


    棠柚抬眼看他。


    “金錢上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可以幫你,”蕭則行揉了揉她的腦袋,“別露出這幅表情,像是我欺負了你——不知道棠柚小姐願不願意接受我以個人名義的入股呢?”


    棠柚呆呆地看他,由衷地說:“二叔,你真好。”


    “s&c那邊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交給我,”蕭則行說,“你放心,二叔會替你出氣。”


    “好了,其他的事情我們明天再談,你現在乖乖地把牛奶喝光,先去睡覺,”蕭則行終於露出了笑容,那個消失不見的小酒窩又露了出來,“尊敬的棠柚小姐,請問能把次臥讓給我暫時休息嗎?”


    這是個雙臥室的總統套房,還有一個略小的次臥。


    棠柚拚命點頭:“當然可以,謝謝二叔!”


    ——欣喜之中,棠柚終於徹底地不去在意剛剛浴室中發生過的事情。


    二叔喝多了嘛,她這樣想。


    人在喝多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有違常理的事情,譬如上次親親。


    況且兩人又不是真的叔侄。


    現在他洗個澡,清醒之後,應該還是那個疼愛後輩的好二叔吧。


    隻是那個汪雲全……


    要不是已經簽了合同,現在棠柚都想直接買第二天的機票回家。


    假如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二叔一樣品行端正的話,應該就不存在犯罪了吧。


    棠柚努力控製自己不去往稍微恐怖一點的方向想。


    正式的拍攝計劃從第三天才開始,經過昨天的“驚嚇”以後,棠柚也不敢再出門了。


    二叔說的很對,她一個人沒有自保能力;這裏又遠遠不如國內治安良好,獨身出門實在太危險了。


    棠柚一覺睡到中午十點,打電話給侍應生,請他們送了早餐上來。


    她赤著腳坐在沙發上,剛拿起來遙控器,就看到了蕭則行留在桌子上的字條。


    壓在花瓶下麵。


    花瓶中是尚帶著露水的玫瑰花。


    棠柚抽出紙條,仔細看。


    柚柚:我中午回來,自己一個人不要亂跑;下午再帶你出去玩,聽話。


    再往下,是他頗為飄逸的簽名。


    蕭則行。


    都說字如其人,棠柚卻一直練不好字;寫字永遠方方正正的,還曾經被老師吐槽過一次是小學生筆跡。


    字渣少女看著這麽好看的鋼筆字,略有些羞愧地把紙條靜悄悄疊起來,壓在一旁。


    眼不見為淨。


    嗯。


    汪先生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棠柚記著蕭則行的囑托。


    蕭則行說會幫她處理好這件事情。


    棠柚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就決計不會再去勉強。


    當初對待蕭維景,就是這樣。


    她如今孤身在這裏,經過昨晚的事情,終於意識到了危險。


    棠柚打開電視,她不懂法語,看的腦仁有點疼,最終還是丟掉遙控器,選擇玩手機。


    上一條微博還是棠柚在昨天發的,配圖是剛剛下機場時候拍的,本人並沒有出鏡,謹慎地隻照進去藍天。


    s&c暫時並未對外宣布拍攝計劃,棠柚也沒有急吼吼地發博文炫耀,配的字也很簡單。


    今天陽光真好


    點開評論看,前排都是鐵粉,都是在祝她心情愉快之類的話;黑粉一般都在後麵,杠的方式也千奇百怪,她往下拉了拉,不期想又看到那個小號。


    西行甘棠:想和你一起在陽光下牽手散步


    這次他倒是換了頭像,不再是蜜柚,而是一隻白生生的小兔子。


    棠柚點進去他的主頁。


    他沒發過一條微博,關注寥寥無幾,唯一的粉絲是新手指南。


    應該是小號。


    棠柚感覺這個小號讓她莫名地有點不安,立刻第一時間和苗佳溪分享。


    苗佳溪絲毫不以為意:“一個小號也值得你大驚小怪,你現在是不是太閑了?”


    “問題不是小號呀,佳佳……這個小號的名字,有棠,之前用的頭像還是柚子!”


    苗佳溪猜測:“難道是你現實中的同學?還是某個大佬?他暗戀你?”


    棠柚覺著不太可能。


    “啊,對了,”苗佳溪想起一件事來,“文靈的那個健身房被工商局查了,好像是偷稅漏稅,還有什麽發、票之類的……嘖,我記不清楚了。”


    棠柚評價:“自作孽不可活。”


    假如文靈自己要是不做違法的事情,現在也不至於淪落成這個樣子。


    “她自己還割腕自殺了一次,今天我去醫院,看到蕭維景送她去做檢查,”苗佳溪感喟,“怎麽說呢,隻要人設立的好,再怎麽作妖都沒事。哎,你說蕭維景對她怎麽那麽好呢?也幸虧你和蕭維景解除婚約,這就是一火坑啊!”


    棠柚也不知道為什麽蕭維景能和文靈那麽好。


    棠柚和文靈從小就認識,文靈比她大兩歲,家境貧寒;當時教棠柚遊泳的教練看中文靈天賦,全力資助她,免費給她上課。


    棠柚從小就被爺爺教導要學會愛惜弱小,這是富人的責任和義務,要回饋社會,而非一味的享受;棠柚看文靈可憐,也會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給她。


    有時候,買新衣服時候,想著文靈衣服挺舊的了,也會稍帶著給她買一套。


    兩人關係最好的時候是剛上初中那陣子,棠柚主動給文靈補課,想要讓她和自己考同一所高中;文靈家庭條件差,夏天炎熱,棠柚就帶著文靈來自己家學習,還允許她在自己臥室中午睡。


    就像很多好朋友一樣。


    棠柚曾經真心實意地把這個有點男孩子氣的姑娘當作知心朋友,從小到大的玩伴。


    ——在文靈試圖扒她衣服還要勒她脖子之前。


    “算了,”棠柚無所謂地笑笑,“說不定文靈現在手裏拿的是《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劇本呢。”


    玩到中午,蕭則行還沒回來,棠柚不得不開始糾結午餐選什麽。


    酒店提供了多種套餐可以選擇,不過對於一個中餐胃來講,很難從中選到不踩雷且符合胃口的食物。


    趴在沙發上的棠柚,手指撐著下巴,還沒選出來,聽到門響了。


    她支撐著身體,費力地仰臉看。


    蕭則行一眼瞧見趴在沙發上看菜單的棠柚。


    淡青色的裙子緊緊地束在身上,腰肢纖細如初春剛發的柳條;因著姿勢的問題,他清楚地看到領口的大片雪白與柔嫩。


    她全然未覺,笑著叫他:“二叔!”


    蕭則行喉結一動,移開視線:“柚柚,要不要出去吃好吃的?”


    棠柚激動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真的嗎?”


    她眼睛亮晶晶:“這樣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不會,”蕭則行微笑,“我下午有時間。”


    棠柚開心到爆炸,她飛快地穿好鞋子,毫不設防地跟著蕭則行離開。


    蕭則行帶她去的店頗為出名,蕭則行早早預約好位置,選了靠窗的位置,方便棠柚一邊看著玻璃窗外的風景,一邊吃飯。


    棠柚先前並認為自己對口腹之欲多麽看重,然而,經過蕭則行這段時間的投喂,棠柚有點悲傷地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喜歡吃了。


    而且,二叔真的好會選吃的呀!


    無論是之前帶的小零食,還是現在選的餐廳,都超級對她的胃口。


    剛剛吃飽,忽然一陣幽香飄了過來,棠柚抬頭,看到了熟麵孔。


    宋妤。


    她一身鵝黃的連衣裙,優雅且矜持地笑:“蕭先生,柚柚。”


    棠柚笑著與她打招呼:“宋妤姐好。”


    宋妤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坐下來,微笑:“遠遠地看到你們在這裏,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事實上,她已經在旁邊看了近二十分鍾。


    她看著蕭則行和棠柚在一起吃飯。


    微笑著與她說話,耐心聊天。


    臉上的溫柔毫不遮掩。


    宋妤喜歡蕭則行這麽多年,深知他清心寡欲,哪怕是在性觀念較為開放的國外,也從來不曾有過性伴侶或者女友。


    沒有人知道蕭則行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


    主動投懷送抱或者被送上他床的人並不少,但蕭則行一個也沒有動過。


    現在,宋妤有個大膽且荒謬的念頭。


    她忍不住走過來,想要求證:“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真巧啊。”


    蕭則行淡淡開口:“的確。”


    宋妤問:“柚柚來這裏是做什麽呀?”


    棠柚想起來微博上她和宋妤現在還被拿來比較,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就是yuko的事情,笑:“過來散散心,宋妤姐呢?”


    宋妤撥了下耳環:“s&c邀請我來拍攝寫真,剛拍完,明天就回去。”


    說話時,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則行,蕭則行放下紙巾,未看她一眼,表情淡漠:“柚柚,我們該回去了。”


    棠柚笑著和她道別,站起來的時候,裙子微微卷起一角——


    在宋妤驚訝的目光下,蕭則行平靜地把那一角裙擺放下來。


    宋妤微笑僵在臉上,而蕭則行冷淡瞧她一眼。


    宋妤如墜冰窟。


    棠柚走在前麵,壓根沒注意到這兩人的表情。


    出了店門,這條街道禁止車輛通行,還需要步行五百米才能到車旁。


    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棠柚怕曬,仍舊戴了一頂鵝黃色的漁夫帽。


    頭太小,帽子有點往下滑,她不得不用手扶著。


    棠柚忍不住問:“二叔,你剛剛為什麽對宋妤那麽冷淡啊?”


    蕭則行把她的小帽子調整好角度,漫不經心:“為了讓未來的妻子放心,我認為有必要主動和異性保持距離。”


    棠柚感慨萬千:“要是蕭維景能有你這個覺悟的話,說不定再過半年你就真成我二叔了。”


    蕭則行沉默兩秒,哂笑:“我真慶幸他沒有。”


    棠柚踢了片落葉。


    心底有一點點泛起了酸水。


    突然羨慕未來的二嬸嗷。


    大概因為父母親、爺爺奶奶之間俱失敗掉的婚姻,棠柚對婚姻並不是多麽期望。


    或許不結婚,就這麽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正心不在焉地走著,棠柚忽聽到蕭則行問:“你喜歡哪種異性?或許我可以幫你參考參考。”


    棠柚毫不猶豫地出口:“成熟穩重!”


    從高中到現在,這個標準就沒有變過。


    蕭則行還在等著她說下麵。


    棠柚卻不再說了。


    一片落葉,慢慢悠悠地落在她帽簷上,又被風卷了下去。


    蕭則行失笑:“這麽簡單?”


    “一點兒也不簡單,”棠柚有些苦惱,大吐苦水,“很難呀,你看看蕭維景就知道啦。雖然他年紀比我還大,但感覺他做事情很衝動,而且很容易被蒙蔽……”


    棠柚在長輩麵前賣慣了乖,但蕭則行不一樣。


    一開始的醜樣子都給他看到了,現在棠柚也不把他當作正經的長輩。


    像是能夠說知心話的兄長,又像是一直關愛她的老師。


    棠柚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隻能暫時拿“長輩”來定義他。


    雖然沒有長輩會親吻自己的晚輩啊。


    可棠柚找不到比這個更合適的身份了。


    兩個人之間現在的關係有些微妙,棠柚鴕鳥心態發作,不想去細究其中根源。


    確切地講。


    從那晚險些發生車禍的雨夜過去之後,棠柚才開始真正地開始尊敬蕭則行。


    在此之前,棠柚被蕭則行騙了那麽久,隻覺著這個二叔不僅不正經,還有些……恐怖。


    可那晚,蕭則行幫她逼問文靈,教訓蕭維景,卻又給予棠柚無限的信任感。


    遺忘掉他醉酒後的親呢和曖昧,在正常情況下,他的確是一位無可挑剔的長輩。


    但那些東西,棠柚還是沒辦法忘掉。


    棠柚晚上夢到過初吻時的情形,與現實不同的是,蕭則行把剩下的事情全部做了個遍。


    這讓醒來後的她懷疑了很長一段時間人生。


    她努力地控製自己內心的邪念,稍稍壓抑著自己的妄想。


    畢竟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實在尷尬。


    見蕭則行沉默,棠柚忽然想起一事來,直接提了出來:“啊,對了,之前在馬場的時候,你還說過可以讓我把你當做爸爸。”


    棠柚感覺自己好像能摸清楚蕭則行的心思。


    到了蕭則行這個年紀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想要孩子了,都會有一顆慈愛之心。但蕭則行一直沒有交女友,也不重色,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有孩子。


    再加上他這麽長時間來的投喂和關心,會幫她解除婚約,還會作為人生導師來指點她——


    這不就是把他的情感需求投注給她麽?


    至於之前那兩次吻。


    棠柚深思熟慮過後,將它們統統地歸結為蕭則行喝多了。


    勉強算是酒後亂性?


    第一次親吻,蕭則行醉意醺醺,或許壓根都沒有看清楚她是誰,知道她名字後也立刻躲開;至於第二次,玩骰子時候,他也一直在喝酒。


    昨晚的事情也再次證明了一點,蕭則行在醉酒狀態下,似乎很容易做出某些不合時宜的舉動來。


    和平時冷靜理智的他完全割裂開。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空巢老人的寂寞吧。


    況且,在清醒狀態下,蕭則行雖然在口頭上調侃她,但一直對她都很照顧。


    在正式向她坦白身份之後,他幾乎就沒有過逾矩的行為了。


    他一直保持單身,也沒道理、會對她這個晚輩有什麽想法……吧?


    棠柚自己忖度著,也不太敢對他產生什麽想法。


    蕭則行的表情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良久,蕭則行伸手,蓋在她絨呼呼的頭發上,輕輕歎口氣:“柚柚。”


    “怎麽啦?”


    蕭則行說:“我感覺你這個小朋友有點不合時宜的遲鈍。”


    棠柚忍下那種微妙的不適,問:“什麽?”


    蕭則行慢慢地說:“別這樣看我——你這種眼神,會讓我突然有種玷汙祖國花朵的罪惡感。”


    棠柚隱約感覺自己和蕭則行的溝通似乎出現了某種問題。


    但她不明白問題究竟在哪裏。


    回去之後,蕭則行幫棠柚把電視成功調成中文,找到幾個經典的喜劇電影播放,棠柚坐在沙發上看了一下午,笑到爆炸。


    蕭則行晚上還有應酬,他換了一身衣服。


    回頭瞧見棠柚,蕭則行說:“柚柚,過來幫我打個領帶。”


    棠柚立刻擦幹淨手,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


    蕭則行個子太高,她這樣舉著手有點點費勁,胳膊也會發酸。


    蕭則行坐在沙發上,雙腿分開,好讓棠柚站在他腿間,認認真真地擺弄著領帶。


    對於棠柚而言,打領帶輕而易舉。


    隻是……


    這樣的距離好曖昧啊。


    總感覺像是妻子在給要去上班的丈夫打一樣。


    她能清晰地看到蕭則行的喉結。


    或許是一直鍛煉的原因,他的身材堪稱完美,皮膚也很好,雖然不如她白,但是沒有絲毫的斑或者痣。


    棠柚不允許自己亂想,鬆開手:“好啦。”


    如同得到解脫一般,棠柚後退一步。


    “柚柚,”蕭則行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凝眸看她,微笑,“我的錢包忘在臥室了,能幫我拿過來嗎?”


    棠柚應了一聲,立刻往他臥室裏走。


    難得見蕭則行還有粗心大意忘東西的時候,等下次他再嘲笑自己的時候,棠柚也可以直接這麽懟回去——


    蕭則行的錢包很好認,就放在枕邊。


    淺色的床品上,格外顯眼。


    棠柚拿起錢包,剛想走,無意間瞥見枕頭下麵露出一張照片的邊角來。


    並不多,一個小小的三角。


    隻能看到一截瑩白的手肘,還有白色的衣角。


    照片的邊角都揉皺了。


    單單是這點,仍舊能夠認出來是個姑娘!


    走到這裏還帶著那個姑娘的照片,還放在枕頭下麵,也不知道二叔晚上會不會拿出來偷偷的醬醬釀釀然後嘿嘿嘿。


    棠柚早就聽苗佳溪給她科普過,男性控製住自己性、欲的方法有兩種,一是多看看《刑法》,二是手衝。因著生理構造和激素分泌的不同,男性都會適當且正確地處理自己的欲、望。


    理智告訴棠柚應該現在轉身就走,畢竟是蕭則行的私密事;她一個做小輩的,去刺探這些怎麽看都有點不太合適。


    但實在控製不住一顆好奇心,棠柚瘋狂地好奇蕭則行偷偷藏起來的這個姑娘是誰。


    ——說不定她認識呢!


    就看一眼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天使小人和魔鬼小人打架,雖然天使小人一直拚命地說著不要不要,但魔鬼小人仍舊鼓起勇氣啪唧一槍戳死了天使小人。


    棠柚小心翼翼地扯著照片。


    就偷偷地看一眼,看一眼二叔喜歡的姑娘到底是誰——


    成功抽了出來。


    棠柚終於看清。


    照片上,紮著馬尾的女孩,穿著毛絨絨的睡衣,坐在毛毯上,正在對著鏡頭笑。


    赫然是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又遲了。qaq


    雖然理解大家都很想吃肉肉啦,但是不要這麽著急嘛。


    二叔雖然很有心機,但他其實還是能克製住自己的欲望去尊重柚柚。


    不會違背柚柚意願強吃的!


    一開始以為柚柚是大哥養女,且柚柚表現出“勾引他”的行為,二叔就算有點心動,也沒有去吃了她,而是理智地婉拒和“教訓”。


    柚柚說不喜歡被騙,就不再拿假身份騙她;柚柚喜歡自由戀愛,那就不讓老爺子幹涉……


    兩人初次會很溫柔很和諧的,不然硬件不匹配再加上心理不適,柚柚會很疼的;我很心疼她,舍不得呀。


    況且,二叔年齡大一些,也會更加包容柚柚的想法和觀點,耐心引導她。


    作為更新遲了的補償,安撫的小小小小小劇場:


    婚後某日,柚柚控訴二叔:“你身為長輩,一點兒都不知道以身作則,平時應該正經一點,給小輩樹立好榜樣……”


    話沒說完,蕭則行一言不發,抱住她,分開她的腿,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柚柚嚇的腳軟,手抵住他胸膛:“做什麽?”


    蕭則行親親她的臉頰,指引:“乖柚柚,給我示範一下,什麽才是以身坐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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