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新月初升,遙遙落下一縷微光。


    清風徐來,撩動二人衣衫。


    張翠山半倚船舷,望著近在眼前的妻子,思緒又回到了那個他們才相識的那個晚上。


    就像那個夜晚一樣,殷素素秀眉微蹙,似有滿腹心事無處傾訴。


    張翠山輕輕攬她入懷,道:“素素,你方才說你見過那個韃子高手?”


    殷素素“啊”了一聲,道:“五哥,你說什麽?”張翠山又問了一遍。


    殷素素微側過身子,卷起左手衣袖,柔聲道:“你還記得麽?”左臂皓白如玉,上麵嵌了三個小小疤痕。


    其實疤痕甚淺,在這夜中,在這月光之下,根本看不分明。張翠山將她衣袖放下,笑著說道:“皇天在上,江神在下,我張翠山今日誠心誠意,向殷……”


    殷素素白了他一眼,道:“殷素素。”


    張翠山接著說道:“嗯,向殷素素姑娘認錯。”當年他倆才將將認識,殷素素手臂上那三個小疤痕上,還是三枚染了劇毒的梅花鏢。這一番對話,卻是殷素素寧可赴死,也不肯讓張翠山替她療傷,除非他肯認錯。


    殷素素歎了一聲,道:“五哥,你原本不必認錯的。”


    張翠山道:“你我夫妻一體,認個錯又有什麽打緊的。”他本也聰明,隻不過俞岱岩一事錯綜複雜,莫說是他了。就連殷素素也不知道在這件事上,她自己要負上多少責任。


    殷素素道:“要是……要是我做錯了事情呢?”


    張翠山低下頭湊在她耳邊,緩緩說道:“無忌都這麽大了,你還擔心什麽?”


    殷素素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才又問道:“你還記得那三枚梅花毒鏢麽?”張翠山自然記得,在他的記憶中,乃是妻子暗中護送俞岱岩回武當山。龍門鏢局那幫鏢師將俞岱岩交到了武當派的對頭手中,殷素素想要救下他三哥,卻中了對頭的毒鏢。


    殷素素看他點頭,又說道:“聽烏姑娘形容,那韃子高手倒有七成像是你三哥遇上的那六個對頭中的一個。”張翠山的記憶並不算錯,隻是缺少了殷素素害得他三哥全身僵直這一段,才有了後續重金請龍門鏢局護送俞岱岩回武當一事。


    張翠山一聽,熱氣上湧,道:“居然是他們!”他這一句話聲音頗大,船艙內的俞蓮舟都聽到了,喊道:“五弟?”


    張翠山拉了殷素素的手,回到艙中,道:“二哥,四哥,這次怕是遇著三哥的仇人了!”


    此時那張鬆溪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狐疑地看了眼張翠山和殷素素兩人,再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俞蓮舟,強將到了嘴邊的話忍了回去。可他動作這麽大,張翠山和殷素素都瞧在了眼中,不免都有些起疑。


    幸好那烏姓少婦不知什麽時候又坐到了張鬆溪的身旁,見他口鼻間濺了些水漬,也不避嫌就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許是逃亡途中,這種程度的接觸已經很多了,張鬆溪下意識裏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張翠山和殷素素的注意力便被張鬆溪這一對兒奇怪的男女吸引過去了,兩人互瞧了一眼,一起想道:“這姑娘不是已經嫁人了麽?”


    俞蓮舟重重咳了一聲,道:“五弟妹,你說。”張鬆溪聞聲一驚,朝後縮了半尺;那烏姓少婦麵色一白,低低垂下衣袖,也朝旁邊挪了挪。


    張翠山道:“我來說吧……”說著就將殷素素如何護送俞岱岩回武當,如何遇到那幾個武當派的那幾個死對頭,再說今日烏氏口中那好色的韃子高手和當年那死對頭有些相似。


    俞蓮舟的眉頭從張翠山搶著回話時,便沒有鬆開過,張翠山每說一句,俞蓮舟的眉頭便皺的更緊了一些。到得最後,俞蓮舟隻悶悶問道:“殷姑娘,這是你說的?”本來旬月相處,他早已改口叫殷素素“五弟妹”了,此刻卻又改了回去。


    殷素素麵色煞白,不知如何應答。


    張翠山更覺奇怪,遇上害了三哥的凶手,怎麽俞蓮舟和張鬆溪的表情卻這麽奇怪……


    張鬆溪道:“原來五弟妹是去過武當山的。二哥,我來說吧。”俞蓮舟不置可否,麵上陰沉如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張鬆溪搖了搖頭,道:“你……唉,五弟妹你說說那幾人形貌吧?你曉得的,三哥他渾身僵直,頸不能側,跟那幾個惡賊沒有朝過麵的。”他心思向來縝密,這一句“你曉得的”暗藏機鋒。


    於張翠山而言,殷素素曉得俞岱岩的身體情狀本就是事實,沒什麽可說的。


    於殷素素而言,這短短四個字便如質問:你還記得當年是你傷了你丈夫的三師兄麽?


    張無忌坐在一旁,將玄冥神掌最後一絲寒意驅除,就聽母親說道:“……武當七俠的同門師兄弟,情同骨肉,俞三俠身受重傷,但隻有一人往大車中望了一眼,餘下五人非但並不理會,反而頗有喜色,大聲呼哨,趕車而去,這可不是人情之常。”


    張鬆溪點了點頭,並不發話。


    殷素素道:“我越想越覺不對,於是縱馬追趕上去,喝問他們姓名。六人中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子跟我相鬥,一個道士在旁掠陣,其餘四人便趕著大車走了。那瘦子手底下甚是了得,三十餘合中我勝他不得,突然間那道人左手一揚,我隻感臂上一麻,無聲無息的便中了三枚梅花鏢。”


    張鬆溪道:“你有心了。是少林寺的梅花鏢麽?”聽到這裏,俞蓮舟的麵色終於緩和了一點。張翠山點了點頭,道:“是少林寺的梅花鏢不假,可是鏢上染毒,卻不是少林的作派。”


    張鬆溪“嗯”了一聲,道:“那韃子中的高手,也在這六人當中?”


    殷素素道:“那後來趕車的四人中,也有一個瘋言瘋語的,和烏姑娘所說,頗為接近……”


    “你聽仔細了!”張鬆溪麵色一正,坐直了身子,“小娘子……”這“小娘子”三字腔調大變,發音古怪不說,還透著一股****之氣。


    烏氏少婦聽了渾身一顫,殷素素也覺後背一麻,兩人齊聲道:“就是他!”


    張鬆溪所學頗雜,習練旁人音色倒不是武當絕學,隻是他少為人知的一個小癖好罷了。


    “好啊,總算又找到了一個!”張鬆溪的聲音又換了回來。


    “找到又怎樣?小娘子莫驚,這次你可跑不了啦!”剛才那古怪的強調在艙外響起,跟著船身一晃,顯是有人躍上了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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