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 給你這個月的報表。”


    “嗯……”


    “好歹也是老板,多少看一眼成不?”


    “哦……”


    “你姓白吧。”


    “呃……”


    “陳濤!你能不能別每天一到晚上六點就守著電視看兒童節目啊, 都看得弱智了知道不!”


    白範終於再也受不了了,自從大半年前在醫院和鹿小雨疑似分手, 陳濤就沒正常過。身體上倒是出院了,可大腦怎麽看怎麽像丟在了精神病科。一開始還沒這麽離譜,頂多偶爾發發呆皺皺眉,這些白範都能忍受。可自從某個下午陳濤給休息室搬回了個小電視,得,徹底魔怔了。每天晚上六點固定叫份外賣,然後對著市台的兒童節目開是吧唧吧唧進食。


    “白範……”陳濤忽然放下筷子, 輕聲喊。


    “啊, 怎麽的?”白範猛然來了精神,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在十八點十分和陳濤說過話了。叫他怎能不激動?


    “你擋著電視了。”


    “……”


    白範想拿飯盒砸他!


    眼看著電視機從小鹿哥哥變成了國產動畫片,陳濤那走火入魔的精神狀況才稍有緩解,白範歎口氣, 拉過把凳子坐陳濤旁邊, 也不說話,就那麽看著陳濤。這是他最鐵的哥們兒,上學一起淘氣長大一起創業的哥們兒,可眼下的樣子,卻看得他胸口發悶。


    分店終於開了。沈寧被調過去做了網吧總管。白範不知道陳濤是怎麽拒絕的小孩兒,隻是知道應該挺絕的,因為打那以後, 沈寧再沒用那種眼神看過陳濤,哪怕是偷瞄一下。


    白範覺得他們倆算是成功了,起碼已經小有所成。可看著陳濤,反而不如當初重逢時有神采。


    “白範,”陳濤轉過頭,對著白範露出一個淺淺的苦笑,“是不特想揍我?”


    白範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理解,既然這樣你還分什麽分。靠,當初不是挺灑脫的麽。”


    忽然,陳濤就怒了。就好像白範觸動了他身上的某個開關,怒氣來得莫明其妙卻源源不斷:“我沒和他分!”


    白範退後三尺,舉手投降:“行行行,你說沒分就沒分。”他不跟精神病一般見識。


    氣走了白範,陳濤繼續對著屏幕上的藍貓發呆。動畫片的影像在陳濤的瞳孔上映出歡快的節奏,卻沒有讓那雙眸子染上哪怕一絲絲神采。


    一直以來,陳濤都覺得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因為它既不能改變什麽,也不能挽回生麽,反而徒增鬱悶。所以陳濤的一貫原則向來是,走自己的路,讓後悔見鬼去吧。哪怕錯了,他也隻是往前看,不要去想如果曾經這樣這樣做那麽現在會不會是那樣那樣結果,吸取教訓繼續往前才是成功的王道。


    可在鹿小雨這,他後悔了。當時間的流逝把一切沉澱,當他們兩個相處的點點滴滴慢慢清晰,逐漸形成一個完整的輪廓,生平第一次,陳濤痛恨起自己的遲鈍。他痛恨自己在兩個人剛剛走進困局的時候沒有察覺,直到這個局慢慢封閉,並最終沒了出口。


    偶爾,陳濤還會去想生病的那個夜晚,他掛了一宿的吊瓶,也給鹿小雨打了一宿的電話。那個時刻,他特別想聽聽鹿小雨的聲音,想和他說自己光榮負傷了,想感受到他哪怕小小的心疼。可最終,得到的仍是冷冰冰的女聲。後來手機打沒了電,他才徹底消停。放下手機的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傷心,難過,絕望,還是疲憊,抑或都有吧。就好像老天都在暗示他,你們該散了。


    白範不知從哪弄過來一塊豆腐,擱在陳濤麵前,說:“撞吧,撞死了也比半死不活強。”


    陳濤堅定的搖頭:“我死了網吧你肯定獨吞。”


    白範敲他腦袋:“廢話,你還想給誰啊。”


    陳濤沒吱聲。白範忽然恍然大悟,進而明白什麽叫現實版的重色輕友。敢情陳濤要真遭遇了不幸,自己還得和鹿小雨那家夥分家產!


    “你當養兒子哪!”白範把眉毛皺成了毛筆加粗隸書體的一。


    哪知道陳濤竟然還真的思索起來,末了自己個兒詭異的樂出了聲:“陳小雨……怎麽這麽別扭啊……”


    白範覺得那塊豆腐自己可以用了。


    時光如水,生命如歌。蒼白日子嗖嗖過。轉眼,陳濤同學迎來了美好的三八節。


    而從那天起,小鹿哥哥忽然從節目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難看的扔大街上都會因為影響市容被人圍毆的家夥。甭管這評價客觀不客觀,反正陳濤堅定的這麽認為。


    第一天在電視上沒見到鹿小雨的時候,陳濤還可以自我安慰,比如那家夥又被電視台安排出公差啊,或者突發了頭疼腦熱什麽的。可連續十幾天不見人,陳濤就有些慌了,每天坐立難安,弄得白範很為自己剛剛翻新粉刷過的牆壁擔心――他怎麽看都覺得陳濤很想撓牆。


    一個禮拜之後,白範終於受不了了。陳濤現在橫看豎上左看右看都是一典型的社會不安定因素,雖說他白範身經百戰,但老話說的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萬一哪天陳濤真的來了性質,好麽,他白範絕對首當其衝第一個橫屍街頭。


    “喂,你好,請問是市電視台嗎?哦,是這樣的。我是一位熱心觀眾,一直都很喜歡小鹿哥哥主持的……啊,那個,是我兒子,一直特喜歡小鹿哥哥,我總是陪他一起看,合家歡樂嘛,嗬嗬……對對,就是最近孩子嚷嚷著怎麽看不見小鹿哥哥了,我就想著打電話來問問,您也知道,現在當家長不容易嘛,嗯,就是,你看看……對對,特不聽話,總不寫作業……嗯嗯,那個,您還沒告訴我,小鹿哥哥……”


    艱苦奮戰了十五分鍾,白範終於掛上了電話。長舒一口氣,身體險些虛脫。好家夥,他差點給那位大嬸拉進艱苦奮戰家長委員會。不過好在,該打聽的總算打聽到了。


    白範還是不喜歡鹿小雨,這和對錯無關,人,總是有自己的好惡的。但他也看出來了,陳濤對那家夥是真放不開。嗬,要不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白範覺得他和陳濤都屬於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自己折騰自己玩兒,還是典型性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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