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組委會在賓館開了慶功宴。評委選手外帶組委會龐大的工作人員陣容悉數到場。鹿小雨忽然間覺得自己不像個選手,而也成了組委會的一部分,比賽也不再是比賽,大家不過各司其職,然後帶給電視機前麵的觀眾一場漂亮的視覺體驗。


    好與不好,沒人可以評價。因為這就是這個時代獨有的印記,就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起碼,觀看者表演者策劃者甚至讚助者都很盡興。


    先是組委會代表發言,說這次大賽圓滿成功多虧了我們的選手啊評委啊工作人員啊反正能扯上關係的通通感謝了遍,然後帶頭喝了第一杯酒。


    晚宴正式開始,刹那間,賓館的宴會大廳歡聲笑語,觥籌交錯。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鹿小雨早就悄悄的蹭到了靠角落的席位上。那一桌的人大部分都去別桌敬酒了,還剩z,已然陣亡。趴倒在桌子上鼾聲如雷。鹿小雨淺笑著,忽然就想起了劉歡的那首“你太累了,也該歇歇了”。是啊,幾乎一個月的折騰,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鹿小雨!我就說怎麽到處都沒看見你,原來躲這兒來了!來來來,跟我去敬酒,你以為那麽多次pk你是怎麽過來的,啊?還不快去感謝評委老師……”


    鹿小雨還沒回過神兒來,手裏就被塞進了滿滿一杯酒,然後整個人就被拖向了紙醉金迷的漩渦。那是大廳的正中央,那裏有組委會的頭頭,讚助商的高層,獲獎選手的代表,還有評委團的精英們。要不是礙於抱住大廳柱子的形象太過丟人,鹿小雨真就想那麽幹了――他壓根不想去敬什麽莫名其妙的酒啊!


    呃……還有,這個拖著他的人到底是哪位大仙兒啊!


    大仙兒把人拖到,就得道升天不知所蹤了,隻留下一句:“我可把咱們特有人緣兒的小鹿哥哥捉來了,諸位千萬別放過啊!”


    暈倒,他又不是唐僧肉!


    人都到了,場麵話多少也得來一點,不然木頭樁子似的杵那兒多尷尬啊。鹿小雨在心裏歎口氣,然後舉起酒杯,也不管在坐的認識不認識,套詞兒說來就來:“那個……怎麽說呢,賽前我們領導給我定的目標是保優爭三,說要麽跟著獎杯一起回來,要麽隨著獎杯遠去再也別回來。我當時想這不強人所難麽,比賽前我都想好以後做什麽小買賣了。嗬嗬,說實話,我真沒想到能得二等獎,這都多虧了評委對我的愛護,也謝謝讚助商和組委會籌劃了如此精彩的比賽,讓我們這些新人有了嶄露頭角的舞台……客氣話也不說了,都在酒裏。我先幹為敬!”


    鹿小雨話說得漂亮,酒也喝得痛快。全桌人的興致都被挑了起來,連男的帶女的統統見了杯底。那兩個一路護送鹿小雨的女性評委更是又單獨和他喝了好幾杯。見氣氛差不多了,鹿小雨推說還要去別桌敬酒,閃了人。可直到縮回大廳角落,他仍然感覺得到來自那一桌的目光。不好說善意還是惡意,總之,讓鹿小雨如芒在背。


    悄悄望過去,卻又沒發現什麽異常,鹿小雨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賓館給大家訂的房到明天上午十二點到期,可很多人酒席結束就走了。奔波了快二十來天,誰不想早早回家。選手想回去和家人報喜,工作者想回去和家人團聚。鹿小雨也想走,可惜距離現在最早的飛機,也是明天清晨的。


    幾杯啤酒對於鹿小雨來說沒什麽作用,酒席結束,他清醒無比的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房間本來還住著一個男孩兒,可惜複賽沒過,早早就走了。


    躺床上擺弄著手機,鹿小雨卻遲遲沒有打開。說不上什麽心情。他從來這兒就沒和陳濤聯係,此刻的手機,怎麽看怎麽像□□,而那開機鍵,就是引線。


    “你最好表現的乖點,興許我一心軟明天就回去了,不然你就等著我遊遍首都吧……”鹿小雨嘟囔著,按下了開機鍵,他並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眉眼間都帶著滿滿的惡作劇的調皮,明媚而燦爛。


    手機開啟,先是安靜了十秒,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短信息。好麽,足足六十四條短信。除卻電視台領導發來的四條,其餘六十個全部出自陳同學手筆。鹿小雨咋舌,一來是感歎幸虧他的收件箱夠大,二來則是驚訝於陳濤的執著,平日裏連短信都懶得發的人,竟然……


    沒等鹿小雨感慨完,手機忽然毫無預警的響起。剛剛還念叨的人名此刻正在屏幕上跳得歡,鹿小雨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緊張起來,深呼吸兩下,他按下了接聽鍵。


    “我以為你手機被人偷了。”陳濤低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聽不出喜怒。


    鹿小雨本來想說我關機我樂意你管得著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呃,比賽期間不讓用手機。不過你這點卡得也真準,我這兒剛開呢。”


    “……”陳濤沒接茬兒,隻是淡淡的問,“該回了麽?”


    鹿小雨邪惡的笑:“好容易來次祖國心髒,能不旅旅遊嘛!光那頤和園故宮八達嶺長城就夠我轉悠一陣兒的!啥時候回再說吧。”


    “旅遊不用關機了吧?”陳濤忽然來了句。


    “嗯?”鹿小雨沒反應過來。


    “不關就成。”陳濤似乎歎了口氣,然後鹿小雨聽見他說,“出去瞎晃的時候注意手機錢包,別在祖國的心髒被人黑了。”


    “哦……”鹿小雨呆呆的應著。


    好一會兒,鹿小雨才反應過來,剛想說我剛才騙你玩兒呢老子機票早早就買好了,那邊的陳濤卻忽然出聲:“那行了,你早點睡。明兒多逛逛,回來給我講。”語畢,沒等鹿小雨開口,陳濤便單方麵掛了電話。愣愣的坐在床頭,鹿小雨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鹿小雨忽然產生個大膽的假設,也許陳濤不是卡點兒卡得準,也許他……壓根就沒停過撥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這樣的假設讓鹿小雨胸口發悶。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這是鹿小雨從住這兒起第一次聽見敲門聲,連客房服務都沒來過,所以他有些意外。


    “哪位?”隔著門,鹿小雨謹慎的詢問。


    “不才,區區陸朗。”門外的男聲少了往日裏的刻薄。


    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複姓呢。鹿小雨翻翻白眼,打開了大門:“陸老師這麽晚了有何指教?”


    “看來我似乎不受歡迎啊。”陸朗笑著挑眉,“你堵著大門意思是讓我就站在門外說?”


    鹿小雨本來是有這心的,可讓他這麽一說,又不好意思起來。不管怎麽說,這人起碼在好幾次關鍵時刻都幫了自己。


    “那個……有啥話進來說吧。”鹿小雨還是把人讓了進來。


    陸朗倒是自在,坐下來大大方方給自己倒了杯水,輕抿一口,然後淡淡的看向鹿小雨:“要不要也來一杯?”


    鹿小雨絕倒:“大哥,這是我房間。咱能有點客人的自覺不?”


    也不知道自己那個詞兒把陸老師刺激到了,反正鹿小雨話一說完,男人就笑得特大聲,差點連手裏的水杯都端不穩當。原來這家夥會笑啊。鹿小雨還以為那三人組是臉部神經有缺陷呢。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嗯,影視圈的人都不正常。


    “我不是影視圈的。”像是洞悉鹿小雨腦電波似的,陸朗笑夠之後鄭重的來了這麽一句。


    鹿小雨幹脆不說話了,也不思考了,秉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政策,以不變應萬變。


    陸朗也不再攏閹諾揭慌裕a凵舷麓蛄柯剮∮輟>馱諑剮∮昴パ讕齠ㄈ綣餿嗽侔涯侵指隕盼摶斕難凵癖3質胱約壕橢苯映鋈瀉羰焙潁嚼士絲塚骸拔也皇怯笆尤Φ模Ω盟擔桓魴⌒〉撓笆尤穀薟幌攣搖d敲矗手什淮淼男÷垢綹紓氬幌朐僂咦咦擼俊


    ――惡魔伸出了橄欖枝。


    “陸老師,你是不是對我評價忒高了點,論資質,你該找咱們的冠軍妹妹,趕緊麻利兒的,晚了人家就跑了。”


    ――鹿小雨討厭黑色植物。


    陸朗又端起了水杯,但沒喝水,隻是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好一會兒,他忽然站起身來,徑直走到鹿小雨麵前。麵對麵,鹿小雨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這個人,比自己高出半個腦袋,卻比自己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的氣場。


    “我不是隨便誰都拎的。也許,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陸朗的嘴唇輕輕的開合,像誘導,似蠱惑。


    “我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拎的,你找別的塑料袋吧。”鹿小雨倔強的仰起頭,漂亮的笑。


    陸朗楞了一下,似乎被那笑容晃了眼睛,但很快又恢複淡漠。就好像剛剛的怔忪隻是刹那的幻象,從未真實出現。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麽,可愛的小鹿哥哥,晚安。做個好夢。”陸朗的嘴角上揚出帥氣的弧度,擺擺手,離開得瀟灑。


    門關上的刹那,鹿小雨受不了的對著天花板翻了今天第n個白眼。什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搞得跟他表白了似的。鹿小雨不相信眼睛,因為兩個外表完全搭不到一塊兒的人也許擁有著同類的靈魂。這時候,鹿小雨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剛剛那人,活脫脫披著帥哥外衣的另一個陳濤。切,以為換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陳濤那種非人類,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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