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雨的黴運從冬末持續到了春初,儼然黑色三月。都說人生就像耐克,度過那最大的溝底之後便肯定一路上揚。能不能上揚鹿小雨不清楚,但他肯定已經到了溝底,這是確鑿無疑的了。


    首先,他在和陳濤的日常交手中身受重傷。罪魁禍首究竟是陳濤還是床頭櫃兒抑或自己也推波助瀾了一下已經說不清了,反正背後淤青了很大一塊,輕輕碰一下都滋滋啦啦火燒般的疼。


    其次,鹿小雪回國了。


    鹿小雨幾乎都快將這唯一的親人從記憶裏完整的抹去了,可如今卻坐在咖啡廳裏聽著她的天方夜譚。


    “暫時回來,還是永久回歸?”


    “brian在大陸有點生意上的事要處理,我正好也回來看看。”


    “哦,回來看看啊。那你趕緊好好看看吧,我牙好胃口也好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你大可以放心的回去了。呃……要不要再領你姥姥的墳前燒點紙?不過不知道中國的地府裏收不收外幣……”


    “鹿小雨!”


    “哎,我聽著呢。你別激動啊。”看見鹿小雪被自己氣得指尖都發顫的樣子,一瞬間,鹿小雨有種惡意的快感。


    “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姐姐,但我當年……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把你一起帶出去,在國外你會有更優越的生活和更好的發展空間。”


    “我都二十四了,我的姐姐……”


    “……”


    “小時候姥姥養我,高中以後是沈盟供我,你做了什麽,你唯一做的就是不知道走什麽運找到了沈盟……”


    “小雨……”


    “別費心了,我過得挺好,真的。”鹿小雨抬起頭,望進鹿小雪的眼睛,那裏麵映著自己淡漠的臉,“安心回去吧。我這不活得挺滋潤麽。”


    “……”鹿小雪哀傷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見到鹿小雪的第二天傍晚,鹿小雨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沈盟。他害怕鹿小雪去找沈盟,更害怕沈盟幫著鹿小雪去說服他。


    結果,沈盟說隻有他這麽一個弟,還指望他養老送終呢。


    鹿小雨就哭了,從背後抱住沈盟,哭的悄無聲息。這情緒裏有悲傷,卻更多的是溫暖。


    陳濤這幾天場子一直不太平,所以他根本抽不出空往鹿小雨那兒跑。可前天從那家夥手機裏偷瞄到的信息讓他如坐針氈。他一直知道鹿小雨有個姐姐,但沒想到已經二婚出國了,而且這一次回來居然還要帶鹿小雨出國!靠,這不是攔路搶劫嘛!鹿小雨在自己手心兒還沒捂熱乎呢……


    反正,忍了一天的陳濤是終於憋不住了,被人鄙視就被人鄙視吧,偷看短信息又不是什麽原則性問題,他豁出去了!於是咬著牙,他撥通了鹿小雨的電話。


    本來陳濤醞釀的好好的,準備來個哀兵政策,結果不知怎麽的一聽鹿小雨在那邊兒說跟自己沒關係,那火就著了,然後嚷嚷的什麽全忘了,等他反應過來時候那邊已經摔了電話。


    陳濤非常客觀的進行了自我總結――失敗。


    好容易挨到了周日,陳濤不顧老板的威逼利誘和武力挽留,愣是請了一天假直奔鹿小雨家。開了大門,那頭小鹿好端端的擱沙發上啃蘋果呢。陳濤懸著好幾天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鹿小雨看見陳濤的一刻馬上開始燃燒小宇宙。之前摔了這家夥電話,他一直很沒骨氣的惴惴不安,陳濤的變態他已經領教過了,實話實說,呃,他非常特別以及極其的……害怕陳濤發瘋。


    ――鹿小雨把此歸結為年少時期留下的陰影。


    小媳婦兒似的給陳濤煮了方便麵,估計是這一舉動觸動了猛獸的心弦,麵沒吃完,人就欺了上來。和以往不同,這一次陳濤異常溫柔,先是上下其手的輕撫,等鹿小雨徹底酥麻,陳濤才一點點的進入,除了最後時刻的輕微的粗暴,整個過程都讓鹿小雨幾乎惶恐。


    陳濤還是發瘋了,高潮的時候鹿小雨想著,隻不過換了種方式。


    “你姐走了麽?”事後,陳濤抱著鹿小雨,在他的頸間撒下碎碎的吻。


    “三天後的飛機……”鹿小雨不自在的一直往後躲,卻總是被人給撈回來。


    “嗯,恭喜鹿小雨同誌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代表黨和人民表揚你。中國地大物博生機無限,遍地都是發展前途,不出去絕對是明智的……”


    鹿小雨撇撇嘴:“本來我也這麽想。不過現在看見你我就後悔了。再好的發展前途也架不住有你擱這兒杵著……”


    拌嘴似乎也能起到催眠的作用,疲憊鹿小雨很快又和周公下圍棋去了。剩下陳濤一個人,抽著八塊錢一包的廉價香煙,對著身邊人漂亮的側臉發呆。


    他和鹿小雨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混了仨月了。你看,覺得莫明其妙的不光鹿小雨一個,陳濤也曉得這夥搭得不明不白。他覺得自己就像在路邊玩耍的孩子,忽然間拾到個特珍貴的玩具,寶貝似的舍不得撒手,非得死死攥自己手心兒裏還誰都不想給看。這並不是單純的喜歡,他也根本回不去初中的單純,可又鬧不明白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麽心氣兒。


    前兩天看夜場,結果碰見了以前的相好。說是相好都不準確,應該就是大家一塊堆兒耍耍。你舒服了我舒服了就ok,什麽別的心情都不存在。那人看見陳濤,直接就摟著他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要放以前,陳濤興許還能和他逗上一逗,可就是那天,不知怎麽的陳濤忽然覺得自己特髒。對,不是別人,就是自己。那是一種強烈的自我厭惡感,緊緊勒著陳濤的心髒,鈍鈍的痛。


    陳濤一直沒說,鹿小雨跟他那心裏,那就是個天神。這真不是誇張,剛認識鹿小雨的時候他就想,怎麽能有男孩兒又漂亮學習又好呢,這些特質要放一女生身上那就是校花級的,可偏偏落在了一個男的身上。那會兒陳濤總覺得,自己一爪子就能把人家碰碎,所以當老師讓結對子的時候,他還真是勤勤懇懇努力學了好久。至於知道鹿小雨心眼兒多,那都是後話了。


    嘴裏泛起一絲苦澀,陳濤覺得自己肯定有自虐傾向。不是都說把那頁掀過去了麽,還拿鋤頭翻出來幹啥。反正現在鹿小雨是又戳他懷裏了。


    “一邊去……滾蛋……”


    正神遊呢,熟睡中的小動物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忽然冒出兩句囈語。


    陳濤齜著牙樂了。撒手?誰撒手誰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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