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彎,慶元囡妮、葉肆郎兩人迤邐前行。


    “去哪?”前路兀然冒出一個女人的身影。這女人打扮高雅端莊,但頭罩麵紗,甚是神秘。


    “是問我嗎?”葉肆郎猶疑道。


    女人未吭一聲。


    “女人,我去哪裏,你管得著嗎?”慶元囡妮毫不客氣回話。


    “管得!”女人惜字如金。


    “你還理直氣壯啊!給個理由!”慶元囡妮大聲道。


    “你懂!”女人似乎隻會說兩個字。


    葉肆郎早不耐煩了,叫罵道:“你這怪女人很囂張啊!女神,別理她,我們走呀!”


    “啪!”葉肆郎話聲剛落,就挨了一掌!


    這一掌,來得極其神速,葉肆郎竟然沒躲過!


    這一掌,女人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葉肆郎結結實實的身上!


    ——確切的說,是打在了葉肆郎結結實實的屁股上!


    居然打屁股!這分明是大人教訓不懂事小孩的家常招數!這比打臉還令人難堪!


    尷尬之至!葉肆郎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可是轉瞬,葉肆郎竟又笑嘻嘻地說:“你、你撓癢癢的手勢不太對,力道也稍微重了點……”


    慶元囡妮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啪!”又是一聲!不過這一聲顯得十分脆響,勁道非同小可!原來是女人與葉肆郎“擊掌”而發。顯然,女人再一次的偷襲已被葉肆郎成功格擋。


    女人愣了下。


    “哈哈,愣個啥呢!第一次偷襲,我就是讓著你!當然,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還打我屁股!不過呢,你知道,我沒生氣吧?”葉肆郎覥著臉笑嘻嘻地說道。


    “為何?”女人問道。


    “因為我感覺你與我的女神有某種淵源!我當你是長輩!”


    女人有些吃驚道:“你的?!”


    “他是我的護衛!”慶元囡妮自然必須出麵解釋。


    “走吧!”女人擠出兩個字,倏地淩空而起,腳尖點著樹梢,轉眼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梢頭雀躍!神功呀!”葉肆郎詫呼,“她是誰呀?”


    慶元囡妮指了指遺落在前路上的一朵火焰紅花,回答道:“花姥姥!”


    “她是你什麽人呀?好囂張又很會裝逼的樣子!”


    “就是一個愛管閑事的老女人!不過你嘴巴也別淨瞎逼逼!”


    *********


    花姥姥,與巾子峰不色幫幫主孤獨老狼師出同門,是雙苗尖花部落的主宰者。


    江湖早就傳說,花姥姥與孤盟盟主萬山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人們不知道花姥姥與萬山狼年輕時到底有沒成親,但兩人還有過小孩是無疑的。兩人聚少離多,花姥姥對萬山狼由愛生恨,十幾年一直拒絕與萬山狼接觸。個中緣由,人們說是是因為萬山狼曾連續五年答應回家過年,但都爽約了。


    原來,萬山狼是香菇人工栽培鼻祖——吳三公的後代。


    香菇,方言中的香蕈,原生於深山老林中,兼采天地精華,鬱香無比,口感極佳,更具延年益壽之奇效,是以,香菇成了曆朝貢品。明初,太祖朱元璋因祈雨而素食,幾日後食而無味,國師劉基獻上產自慶元、龍泉、景寧的香菇,太祖食後深饞其美味,於是敕定慶元、龍泉、景定期為宮廷提供香菇,並欽定香菇為三地菇民之專產。


    萬山狼與眾多的三地菇民一樣,為了討生活,每年秋天開始就要出遠門,翻山越嶺,在莽莽深山中伐木做菇,曆盡艱辛。


    頭一年,萬山狼去了永嘉,大雪封山,萬山狼沒走幾裏路就掉進陷阱。還好,第二天,陷阱裏又掉進一隻母野豬,萬山狼騎上去,三拳兩腳打殘了野豬,靠野豬肉、野豬皮才捱過了年,等來了獵人施救。


    翌年,去江西,遭遇劫匪,萬山狼一通祖傳“香菇功夫”就他們全報銷了,結果吃了官司脫不了身。


    第三年,去閩南,中了毒瘴,大過年的,一個人哭倒在一個極其偏僻、破敗的菇寮裏。


    第四年,去文成,獸害泛濫,香菇“顆粒無收”,身無分文,“無顏見江東父老”。


    第五年,去毗鄰的景寧,東家逼親。東家的女兒燕欣生得水靈,她心儀勤勞勇敢的萬山狼,就求老爹向萬山狼提親。萬山狼起先是推卻的,但後來兩人發生過啥的,外人不知道,但反正那年萬山狼還是沒回家過年。


    一而再,再而三,這都五次了!尤其是第五次,風言風語從鄰縣傳來,花姥姥忍無可忍,終於離家出走到雙苗尖,成了花部落之主。


    而萬山狼呢?受此教訓,對菇民之苦刻骨銘心,於是組建起菇*盟,取諧音,戲稱為“孤盟”。自然,豪俠、勇武的萬山狼就成了孤盟盟主。


    *********


    “歡迎花姥姥回宮!”花姥姥回到了花部落,四大牛耳、七大菇(姑)、八大蕈(嬸,慶元方言與其近音)等頭領齊整迎接。


    這些頭領都是清一色的女流,因為花部落原本就是美少婦的天下。她們的綽號,都以菇蕈類命名。因為,在她們看來,自己雖然已經過了“花期”,但依然可以像菇類一樣,樸質卻溢芳香,更勝百花濃豔。還有原家庭的原因,她們中的一些人對菇蕈原本就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愫。


    “地耳,西口的防務最近怎麽樣?”花姥姥在問四大牛耳中的地耳。


    “安然無恙!姥姥您請放心!”地耳鏗鏘回答道。


    花部落所在的雙苗尖,西口、北門、東卡、南關的防禦,事關重大,由四個頭領執牛耳。這四大牛耳,個個健碩,武藝驚人。


    “岩耳,北門有啥動靜?”花姥姥轉問岩耳。


    “姥姥,北門的黎明靜悄悄!”岩耳幽默道。


    “嗯,別放鬆警惕。最近,有個色魔正由龍泉往慶元方向潛行!”花姥姥吩咐道。看來,這花姥姥與人對話並非一句話都隻是兩個字。


    “白姆耳,東卡可好呢?”


    “報告姥姥,那由我卡著,壞人是打不了卡的!”白姆耳信心滿滿。忽又報告道:“哦,真的,巾子峰美女穀敏寶穀主昨天派人到東卡,邀請您早日去美女穀聚一聚。”


    花姥姥想了想,說道:“嗯,知道了,過幾天我就去。師兄孤獨老狼,我也得順便瞧瞧。這老家夥,也不知修煉得怎樣,還食人間煙火沒。”


    “黑……姆耳,南關呢?”花姥姥最後問到了南關的情況。


    “還好。”黑姆耳的回答,還真就兩個字。


    四大牛耳、七大菇、八大蕈中,隻有黑姆耳、白姆耳兩人的綽號,是花姥姥給取的。其實,黑姆耳其人膚色相當白皙,而白姆耳其人偏黑,可花姥姥認為要均衡下,就自作主張給兩人的綽號“調包”了。黑姆耳對這綽號一直心存不滿。不過,花姥姥後來跟她開導道:“頭領中,就數你最有本領。南方那邊,那一窩土匪很黑!對付他們,你不黑一黑,誰黑?!”黑姆耳當時聽了,默不作聲。花姥姥隻好又安慰道:“你想想,人家雞腿姑、杏鮑姑都還是率先毛遂自薦綽號呢!”


    黑姆耳一聽,終於“嘻”地笑開了聲。


    ……


    這回,花姥姥見黑姆耳態度又生冷,有些不快道:“難道就沒半點消息?”


    “消息有,也許還很重要,隻是您一直都不願意聽!”


    “我怎麽就不願意聽了?我現在不是在問你了嗎?!”花姥姥慍然作色道。當然,誰也看不到花姥姥發怒的臉色,因為她始終罩著麵紗。


    “政和念山火焰幫幫主菊子黃又來信,第十封了。”黑姆耳雙手呈上一份書信。


    “馬上給我……燒了!”花姥姥沉吟片刻道,“這就是你要說的消息?”


    “姥姥,這消息還不重要嗎?別人連續來了十封信,前麵九封,您根本沒拆就燒了,這萬一有什麽重大事務呢?”黑姆耳勸說道,“這封,姥姥您看了再燒也不遲啊!”


    花姥姥斷然道:“燒!火焰幫,占山為王,為非作歹,是土匪幫!菊子黃就是土匪頭,他來信,能有什麽好事?黃鼠狼給雞拜年,禮要不要收?!”


    “遵命!”黑姆耳隻能當著大夥的麵,點燃了菊子黃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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