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女記者鬥氣般地笑道:“血液也有價錢呀,我要去醫院輸血就得付費呀。我要賣血也得收費呀,一血是多少錢,都是有價的!”


    劉主任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你的血你可以去賣,中國的文化是我們民族的血液,我們民族的血液不賣!”


    年輕女記者倔強反駁:“我們隻是希望專家們給這件東西估個價,估了價並不意味著要賣!”


    劉主任聲音發抖:“有人……有人為保護這件文物犧牲了生命,你說一個人的生命該估多少價錢?如果是你的親人,你的親兄弟親姐妹為了她獻出了生命!你說你應該給她估多少價錢?”


    見台上台下發生了爭吵,文物局的官員試圖控製場麵,於是用比較平靜的語氣接過了話筒,想結束這個話題:“請問大家還有什麽其他提問嗎?”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按照國家文物法規的規定。所有新出土的文物,所有宋代以前的文物,均不能進入市場交易。不能交易的文物不得估價和標價……”


    但台下仍然有人意猶未盡,嚷了一聲:“沒讓你們標價,我們隻是問問這東西的價值相當於……”


    劉主任再度發飆,雖然他手上沒了話筒,但他蒼老的聲音仍然響徹會場。


    “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相當於多少錢多少錢的你知道嗎!曆史!祖先!正義!人的情感!還有忠誠!還有奉獻!還有犧牲!都是不交易的,是無價的!你知道嗎!”


    邵寬城的肺病終於好了。


    他在家一共休息了一個半月,終於該上班去了。


    在這一個半月中,敬陵盜案又發生了很多收官之事——石槨回歸,案犯宣判,新聞發布等等,但所有事似乎都離他很遠。他隻是在某日晚上吃飯時,不期然地在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中,看到了敬陵盜案全案破獲,唐代石槨完璧歸來的新聞報道,並且,在屏幕中看到了這座石槨。石槨被明亮的燈光四麵照射著,果然大美不言!


    同桌吃飯的父親母親也同樣看到了這則新聞,母親悄悄看了一眼邵寬城,邵寬城隻是看著電視,不發一言。母親和父親也就隻看電視,不發一言。


    在回隊上班的前一天,邵寬城早上起床,很認真地洗臉刷牙,還用紅雨用的麵霜擦了臉。穿了一身很休閑的衣服,穿得像個學藝術的學生似的,然後推開小屋,徑自出了院門,沒吃早飯。


    他沒有開車,而是乘地鐵換公交,去了省曆史博物館。全國的公立博物館現在都可以免費入場了,所以必須早去才能領到門票。他趕到時博物館剛開門,票務處已經排起了長隊。他排了半個小時終於領到了一張免費的門票,隨著參觀的人流不疾不徐地入場。這裏他來過很多次了,穿堂過戶,駕輕就熟。一位麵熟的博物館工作人員還和他打了招呼:“來啦?找劉主任?”他笑道:“不是,我來參觀。”工作人員詫異:“參觀?不是都看過了嗎?”他道:“有沒看的。”話說幾句,已經擦肩而過,他不再旁顧,徑直穿過一間間展室,一路向裏,在一間新僻的展廳前放慢了腳步。


    展廳裏圍了很多參觀者,男女老幼以及外地來的旅行團把通道塞滿。邵寬城站在人牆之後,目光受阻,隻能聆聽,解說員的聲音清脆柔美,如同天籟一般:“……石槨高2.3米,寬2.6米。長4米,重28噸,浮雕山水花鳥,珍禽異獸,希臘神話,反彈琵琶,還有神態各異的仕女2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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