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如是與華采要成親的消息並未傳開,就僅僅隻是籠罩在這鬼王城之內,並也隻是有權柄的人方才能夠知曉。


    王宮之內熱鬧非凡,前幾日侍女的精心布置如今已經是大放異彩,喜氣衝天,匆匆行路的侍女都在談論華采小姐成婚之時自己這些侍女應當也能討不少的好兆頭。


    而最為開心的便是六彩了,六彩原本還一直擔憂著華采的何去何從。盡管華采確實是天人之姿,但從未見過華采對某位男子假以顏色,更不用說心儀。女子終歸是要嫁人的,這點毫不懷疑。一輩子獨守空房那算個什麽事兒?


    曉得華采心儀成如是之後六彩臉上的笑意就從未停過,她不是那種刻薄的女子,自然也不會多成如是多做刁難。更有一句話說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六彩便是如此。成如是盡管沒多少本領,更不用說家室,但又如何?隻有將兒女看作是利益的紐帶的人才會操心門當戶對這種事兒,而六彩必定不是這種人,也根本就不需要這麽操心。自己家大業大,就算是華采喜歡一個乞兒她也開心。


    華采自然能做成如是頭頂上的那片天,而成如是就算是百般無力,充作華采心中的那片大地也是綽綽有餘。


    操辦婚禮的事兒,六彩比誰都在意,這天她極為苛刻地吩咐下人將橫幅掛好之後心中忽而一動,緩緩走進了華采的房間裏頭。


    成親之時,女子與男子應當是不能會麵,這是極為廣泛的習俗。就算是在冥地之中禮教甚少,可六彩也不願摒棄。


    這些天華采就一直呆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頭,未曾出門。或愁或喜,或悲或笑,無人知曉。


    她向來都不朝外人吐露出自己的心聲,成如是是唯一一個例外。


    敲了敲門,六彩朝著房間裏邊喊了一聲,“采兒?”


    “娘?”


    裏邊傳來了一聲回話,不多時,就有人輕輕打開了房門,正是華采。


    六彩左右看了一眼,並無旁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又連忙走進房間裏邊,緊緊掩上了門,略微埋怨道:“明天你便要出嫁了,怎麽能親自開門呢?若是被人看見了黃花閨女兒的麵容豈不就是衝淡了喜氣?”


    華采緩緩轉身,走到房間裏邊一個典雅的桌子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誰沒見過我長什麽樣兒?況且在冥地之內並無多少習俗禮教,又何談來的喜氣?”


    六彩無奈一笑,在華采身邊坐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雖然是冥地,但女子終歸是女子,出嫁終歸是出嫁。女子一生就隻有這麽一回,便越是禮重便越是深刻。”


    華采默不作聲。


    六彩又道:“明日你便要出嫁了?心中怎麽想的?”


    華采也沒吱聲。


    六彩歎道:“你這孩子打小就如此清冷,倒不像一個姑娘家家,更像是山野孤廟裏邊的老尼姑。難不成你今後與成如是那孩子住在同一間屋子裏邊兩人也是同樣沒話說麽?”


    華采麵色微動,可也隻是微微抿了一口茶。


    六彩無奈一笑,放下茶杯,又奪過華采手裏的茶杯,放下,捧著華采的臉說:“我這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若是笑一笑那便是比天仙還要勾人。明日就是大喜之日,總不能也板著一個臉吧?來來來,扯開嘴角,笑一笑給娘看?”


    華采勉強勾起嘴角,卻差強人意。六彩蹙眉,可勁兒揉了揉華采的臉,又捏著華采的兩瓣臉頰,“笑還不簡單麽?就是笑嘛!”


    華采有些惱,掙脫了六彩的手,埋怨了一句,娘~


    六彩搖搖頭,盯著華采看了許久,問道:“怎麽就心中不痛快?”


    “沒不痛快。”華采重新端起茶杯。


    “你這孩子瞞得過別人,瞞得過我麽?”六彩擺出了架勢,想了想之後問道:“難不成你不大喜歡成如是那孩子?”


    華采搖搖頭。


    “那是怎麽?你既然喜歡,明日又是成親之時,你如何不痛快?”


    華采咬了咬唇,將杯中的茶一口吞進,“他似乎是不大喜歡我。”


    “什麽?”


    華采不做聲了。


    六彩眉頭緊蹙,“不大喜歡你?怎麽能?我家姑娘貌比天仙,誰不喜歡?”


    華采幽幽一歎,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隻是捧在手裏。


    “不過也是,你平常時候總是板著這麽一副臉,笑一笑都是難事。成如是那孩子看著你這副臉色如何能夠開心起來?”六彩數落道:“更不用說你還總是欺負他,他心中也是有氣的,你也總得學會溫婉一點兒,看了那麽多江南水鄉的書怎麽就學不到江南女子的柔美呢?”


    華采真惱了,冷哼一聲。


    六彩歎了一口氣,隨即笑靨如花,“不過啊,那又怎麽滴吧!他再不喜歡你又如何?明日一過他就是你的人了,想逃也逃不掉。若是他給你臉色看,你就擰他。曉得擰哪裏不?就是男人腰間


    的這一塊軟肉,隻要一捏上,保管這男人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咯咯!”


    華采極為埋怨,“說什麽呢?娘?”


    埋怨了一句之後華采自己也噗嗤笑了。


    六彩說的沒錯,華采笑了之後果然是比天仙還要勾人。


    。。。。。。


    這麵院子裏邊幾人正談天論地,不亦樂乎。此時那囫圇子跑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喊道:“成如是呢?成如是那渾人呢?”


    吳舟瞟了囫圇子一眼,“明日成如是就要大婚了,如今正被一群侍女教明日大婚的各種禮儀呢,哪裏會有時間來見你?”


    “那就是說他抽不出時間嘍?!”囫圇子略微失望。


    吳舟道:“怎麽?你還同成如是有什麽悄悄話說不成?”


    “沒,隻是看他明天就要成家了,就想著今日乃是他為一個光棍的最後一夜,想帶他出去樂嗬樂嗬。”


    “樂嗬什麽?”馬卿來頓時眼睛一亮,“要不要帶他去紅樓裏邊見見世麵?”


    “你可得了吧,”吳舟悠悠道:“你以為他娶的是誰?若是尋常人就罷了,娶得可是華采。你就不怕華采曉得了將你們兩個的皮都給剝了?”


    馬卿來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搖頭,“得得得,算了算了,此事莫要再提了。”


    說著馬卿來轉頭望著囫圇子,“還以為你不懂世事,沒想到你這隻鬆鼠兒才是最為無恥的那個!樂嗬什麽?你有什麽好樂嗬的?”


    馬卿來心中憋屈,轉頭罵了囫圇子一頓。可囫圇子哪裏願意背上這個鍋,當即就一把撲到了馬卿來身上,張開嘴就是咬。


    “滾蛋滾蛋。。。哎喲,蘇小九你就不管一管?”


    蘇慕未曾理會這兩個渾人,轉頭衝著江漓漓道:“也是,明日就是成如是大喜之日,咱們要不要給成如是送一件禮物衝衝喜?就算是份子錢?”


    江漓漓一挑眉,“還要送東西?那人不曉得欠我多少錢,我難不成這會兒還要倒貼不成?”


    蘇慕笑道:“事情得分開來論,成如是欠你的隻是他欠你的,如今他大喜,份子錢還是要算上的。”


    吳舟附和道:“是這個理兒,我手裏頭倒是還有幾件好東西,隻是不曉得送什麽才合時宜。”


    江漓漓轉頭盯著吳舟,冷聲道:“你原先不是說你手裏的東西都已經盡數都花完了嗎?怎麽如今還能冒出幾件好東西出來?”


    吳舟自知說漏了嘴,連忙轉頭望向別處,自言自語道:“對了,我如今也應該要去給成如是準備東西去了,你們幾人慢慢吃喝,我等會就來。”


    吳舟緩慢逃竄,江漓漓嗤笑了一聲,罵道這孫子。


    馬卿來好不容易給囫圇子賠禮道歉之後道:“份子錢自然是不能少,隻不過送什麽東西還真是一個難題,誒蘇小九,你心中有數了嗎?”


    蘇慕還未曾搭話江漓漓就插嘴道:“你以為蘇小九是誰?手裏頭的寶貝沒有一百也有八千,哪裏會沒有東西送?倒是你,堂堂一個鬼王城殿下,怎麽弄就連半點好東西都拿不出手?”


    馬卿來苦了臉,“這狗屁殿下有什麽用?雖然在外人眼裏也算是有幾分顏色,隻不過根本就沒有多少好處。零花錢都是我做那狗屁陰使得來的俸祿,若不是我娘親還算是有些私房的話,隻怕我連酒都吃不起!”


    說到這裏江漓漓一愣,問道:“你還有娘親?”


    馬卿來的臉便綠了,破口大罵,“老子沒有娘親難不成是石頭縫裏變蹦出來的不成?”


    蘇慕幫江漓漓解釋道:“倒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說為何咱們這麽久都未曾見過你娘親?”


    馬卿來冷哼一聲,“我娘早十年前就去冥台之地了,也不曉得因為什麽事兒,反正我最近是未曾聽過任何音信。我父王又未曾對我言明,我所幸也懶得問,反正沒有壞事兒!”


    “冥台?”江漓漓心中一動,想起了馬伯庸的那麽一番話,連忙問道:“對了,你曉得冥台之地在哪裏麽?”


    馬卿來狐疑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末了馬卿來後知後覺道:“該不會是你要找的那人就在冥台之地吧?!”


    江漓漓點點頭。


    馬卿來便略微同情道:“那你隻怕是完了。”


    “怎麽說?”


    馬卿來衝著江漓漓招招手,示意過來一點兒,隨即那手指在茶杯裏邊沾了一點茶水,在桌子上畫出了一個簡單的地圖,“過來看,這個地方便是中府之地,中府之地與冥台之地其實相差不遠,隻消一直往南走便能到。隻不過在這中府之地與冥台之地之間隔著另一個地界,無間之地,這便是極為頭疼的地方了。若是想繞過這無間之地通過廣煞之地與森羅之地去冥台的話,就需得繞一個極大的圈子,少說也要有一年多的功夫。”


    “無間之地?”江漓漓心中一動,“這無間之地有什麽詭異嗎?”


    “何止是詭異!”馬卿來回道:“這無間之地不必中府冥台,乃是這冥地之中最為凶神惡煞的地方!在中府之地至少還有城市,在城市之中的鬼魅一般而言不會鬧事。而無間之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規則而言,其中的鬼魅各自為戰,強搶豪奪,成王敗寇。這麽說吧,在中府之地若是龍象境的鬼修遇上剛剛奪形的小鬼,若是那小鬼未曾冒犯的話,也就是隨意走過,脾氣不好的鬼修也隻是一句喝罵而已。而在無間之地的話,便是直接一刀斬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可言。若是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便是礙眼。”


    蘇慕皺著眉頭道:“真是這麽沒有規矩?”


    “那是自然,還不僅如此。”馬卿來麵色略微沉重,“這無間之地乃是真正的煉獄,在其中的鬼魅冤魂盡數都是不得脫身的冤魂,多數是身前乃是大惡業的罪人,還有少數是一不小心踏入到了其中,便被這無間之地永世囚禁,根本就踏不出一步,隻得永永遠遠在那無間之地中飽受水深火熱之苦!”


    吳舟在一旁冷笑道:“咱們既然生為了鬼魅,就是來受苦了,誰不受苦?”


    馬卿來搖搖頭,“不對,你沒去過無間之地自然是這麽說,你若是去了那無間之地便曉得什麽是永世的痛苦了。你可曉得在那無間之地中有一條魂河?那魂河乃是無數的陰魂組成,萬萬萬的陰魂厲鬼被大力擠壓在了一起,竟然是成了實質,裏邊無時無刻不傳來厲鬼的哀嚎痛苦聲。”


    說著馬卿來豎起了自己小指頭,“就我指甲蓋這個大的地方,就有數百的鬼魅被擠壓在其中,一囚禁,便是永世,你可曉得其中的痛楚?試想,將你連同數百人擠壓在這麽一個小空間之內,卻叫你神智清醒,又叫你動彈不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便是絕望。”


    吳舟麵色微動。


    馬卿來長歎一聲,“據說這魂河乃是流向一處深淵,深淵之名,便是無間。曾經有傳說,若是這無間深淵被魂河填滿的那一日,便是超脫之時!可冥地三萬年過去,源源不斷的魂河流向深淵,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那無間深淵還是未曾見到底。就像是無底洞一般,隻誆騙世人,叫你承受這折磨,卻未曾給你解脫。”


    江漓漓忽而問道:“那魂河之中的魂魄流入了那無間深淵之後去了哪裏?”


    馬卿來搖頭,“無人知曉。”


    蘇慕略微不忍,忙問道:“若是這樣的話,難不成看守在無間之地的那位鬼王就忍心看得過去嗎?”


    馬卿來無奈一笑,“這無間之地原本就是一個垃圾場,沒錯,就是垃圾場。所有生前為惡的罪人盡數都被放逐到這無間之地中。若是還有陰曹地府輪回轉世這麽一說的年歲,這些罪人便會轉生為畜生道,罪大惡極者輪回十次,稍輕者九次,一次類推。可若是沒有被人打得魂飛魄散的話,那也總有重新輪回成人的那一天。可如今,便隻能如此,如若不然,這冥地早就被那些罪焰滔天的惡人給禍害得烏煙瘴氣!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囫圇子同樣麵色沉重,“為何不叫這些惡人在其中看押數百年,上千年之後再將他們放任到其他地方呢?”


    “無用的,惡人便是惡人,化作鬼魅受這冥地的血煞之氣熏染之後便隻會愈來愈盛,再怎麽改也無濟於事。便如同狗改不了吃屎一般,這是天性,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洗去身上的罪業,輪回轉世!”馬卿來回道:“可已經沒有輪回了,這便隻是另說而已。這也是為何無間之地的王君五官王從來就不曾幹涉無間之地的鬼魅肆意殘殺的原因,反正都是罪人,都是惡人,死了才好!死得一幹二淨最好!”


    沉默了片刻之後馬卿來輕鬆一笑,衝著江漓漓道:“這便是為何我說你完了的原因,這無間之地的鬼修鬼煞萬年征戰,根本就未曾有一個弱者,像街上遇上的那等怯弱的小鬼根本就看不到,盡數都會殺人奪命的豪強之輩,血氣衝天!而也正是因為這等的殘殺,活下來的鬼魅無一例外都是戰力極為凶悍的人物,這麽說吧,若是上位者不插手,就任由龍象境以下的鬼魅為戰的話,無間之地的小鬼至少能夠打死兩個中府之地的小鬼!但也值得慶幸的是,在那無間之地根本就沒有神通境的鬼魅,修為最高也是升玄。因為五官王不會叫無間之地中出現一個神通境乃至更高修為的罪人!”


    江漓漓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也就是說,若是我進入這無間之地的話,就隻能是打,一路打,活生生要打穿整個無間之地然後在進入冥台!”


    馬卿來點點頭,將桌上的茶漬擦幹淨,“或者說你也可以繞個圈子,花費一兩年的時間從廣煞之地與森羅之地繞過去!”


    江漓漓嘿嘿一笑,“不是說那些鬼魅修為最高也就是升玄嗎?老子已經龍象了,總不能一路上總是遇上升玄吧!”


    馬卿來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


    “打啊!憑什麽不打?!他以為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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