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就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聽見門外邊傳來了喧囂聲,吳舟眉頭一挑,說來了。


    成如是便急急忙忙披上了自己的滑頭鬼衣服,盡量將自己的身子放低,佝在了吳舟的身後。江漓漓一挑眉頭,瞥了一眼門外,又吞了一口茶,將虎魄刀配在了自己的腰間,默不作聲。


    不多時,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又有人喊道:“鬼母娘娘,如今轎子已經準備好了,您看現在是不是時候該上路了?”


    鬼母便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了一聲嗯。


    門緩緩被推開,站在門外的便是張庭遠那鬼將,他朝著鬼母恭敬行禮,“請鬼母娘娘上轎。”


    先前聽跟在張庭遠身邊的那鬼將說的誇詞不像是作假,這張庭遠必定是在這圖獰城有些勢力,或者可以說是為人看重。若是按照陽世之中,此等可以稱作是宗門子弟的人物是萬萬不會對一個修為隻比自己高一階的散修如此敬重,便曉得在這冥地之中果然是將強者為王的道理展現得淋漓盡致。


    視線越過張庭遠高大的身形,便望見在門外停著一台大轎,甚至可以稱作是一個移動的房屋了。這轎子足足有一間房屋大小,乃是由十六隻身形壯碩的鬼魅抬起,穩穩當當地停在空中。其上裝飾華麗,富貴堂皇,這圖獰城中人果然是對鬼母這尊鬼修極為看重。


    鬼母嗯了一聲,有些滿意,張庭遠便抬起了頭,卻忽而望見朝著門外踏出第一步的乃是江漓漓這隻青皮小鬼,頓時心中一驚。微微抬頭望見鬼母臉上並無異色之後心中更是有些納悶,隻道是此等散修果然是不怎麽看重規矩,先前就有一隻滑頭鬼也敢上前搭話,此時竟然底下又有一隻小鬼敢於主人之前先行一步。


    張庭遠未曾將幾人的關係往鬼母或許是一個護身奴婢這個方麵想,實在是鬼母的修為與另外幾人的修為差異甚遠。在冥地來說,一個上位鬼修給一個下位小鬼為奴乃是極為罕見的事兒,難不成這個青皮小鬼還是某家大城城主的兒子嗎?比較起來還是疏於管教這個方麵比較容易叫人信服。


    此時鬼母緩緩走到了這台大轎麵前,吳舟便眼疾手快地挑開簾子,將鬼母迎了進去。


    成如是確實是有些受不了這些陰兵身上的煞氣,便跟著鬼母的腳步連忙想要鑽進那轎子之中,張庭遠便冷聲道:“難不成一個滑頭小鬼也想坐轎子不成?”


    不僅是張庭遠一人,甚至是抬轎的那十六隻體型壯碩的鬼魅盡數都是滿臉怒氣。


    成如是隻覺得心中火起,可又不敢開罵,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上也不好,下也不好。


    最後還是鬼母張口了,“本宮喜歡這滑稽的小鬼。”


    張庭遠便不再多說,轉過身去。而此時抬轎子的那原本一臉怒氣的壯碩鬼魅盡數也收了顏色,甚至還有不少人朝著成如是投去了豔羨的眼神。


    成如是眉頭一挑,極為得意,幾步跳進了轎子之中後還撒氣一般地可勁兒在轎子裏邊蹦了兩下。


    此後江漓漓隨著吳舟的腳步也跟著進了轎子之中,按理來說原本這轎子頂多就隻能由鬼母一人入座,其他小鬼都應當跟在隊伍後頭行走,不然難不成還想這數十位陰兵鬼將來為你一個不入流的滑頭小鬼來做侍衛不成?


    隻是如今在張庭遠的眼中,這鬼母的性情著實是古怪,對一個滑頭小鬼愛護有加,張庭遠便也任由江漓漓與吳舟兩人進入那轎子,未曾多言。生怕自己不小心說錯了某句話惹惱了這鬼母娘娘那便糟了糕。


    入了這大轎之中才曉得這轎子才不是一個紅漆馬桶,轎子裏邊的風景更是風光。珠簾羅幕,湛水屏風,好不華美異常,附和任意一女子的心中所想,果然這張庭遠還是動了不少的腦筋。


    因為上位者的尊嚴實在是叫人惹不起,也沒人敢不通報就走進這轎子之中,因此眾人便各自隨意尋了一個地方坐下。


    就聽見外邊傳來了一聲呼聲,感覺自己腳下微微一沉,此異常散去之後就再無其他動靜。成如是小心翼翼挑開簾子往外瞥了一眼,就隻見周圍山石如同流光走影一般在自己麵前劃過,忍不住歎道:“原以為方才是這轎子出了什麽意外停了下來,沒想到竟然是在飛速前行,沒有半點顛簸!果然厲害!”


    吳舟嗤笑了一聲,“按照這裏的性子,若是這轎子敢又一絲一毫的顛簸的話,那張庭遠豈不是會將抬轎子的十六隻鬼魅盡數砍了頭?”


    成如是打了一個哆嗦,“這鬼地方也太血腥了一些。”


    吳舟隻是笑,未曾答話,隻是轉過頭去望著江漓漓道:“如今咱們也算是真真實實往這冥地之中邁出一步了,有些東西還是要講給你聽一下。”


    江漓漓正怔怔地望著窗外,冷不丁聽到吳舟這句話之後下意識的問道:“什麽東西。”


    “關於鬼修的事兒,總不能叫你在此間望著那各種各樣的鬼魅乃是一頭霧水,搞不懂對方的實力究竟是在什麽層次之上,搞不懂自己的實力比對方高還是對方低。”


    江漓漓來了興致,連忙問道:“是那關於鬼魅修行之事?”


    吳舟點點頭,微微沉吟片刻理清楚了自


    己的頭緒之後沉聲道:“方才我同你說了那人死之後化作的陰魂會隨著周圍環境的改變而變成各種各樣的小鬼的事兒,咱們就且先從人死之後變成的這一抹陰魂說起。”


    “這鬼魅的修行分為十一境,稱作七奪二洗二登臨,分別喚做奪形、奪靈、奪氣、奪理、洗塵、奪竅、奪煞、奪魄、洗台、九登高、莫問道。因為人已經身死,隻化作一抹陰魂,按理來說天道不容,若是想活,便是真真的逆天行事,要從老天的手裏生生將自己的命理奪回來,便稱作‘奪’!”


    說著吳舟或許是覺得有些口渴,忽而瞥見桌子上竟然有一壺陰茶,連忙端起來吃了一口,滿臉沉迷,才隻是剛剛感歎了一句自己是多久沒有嚐過這等味道之後就瞥見江漓漓有些不耐煩的眼神,連忙就又吃了一口,接著道:


    “這人死之後若有執念便化作了陰魂,這陰魂渾渾噩噩,從空中爭奪陰氣納入己身,便成了各種各樣的小鬼。這小鬼靈智未滿,隻有三四歲小兒的神智,捉弄人、害人、殺人的大多為奪形境界的小鬼。可若是靈智未滿如何能夠修煉呢?這第二境界便是奪靈,這一重境界乃是真真實實的聽天由命,或許剛剛化成小鬼之後便望見一塊石頭,突兀驚醒,靈智大開。或一輩子都隻是三四歲小兒的神智,到頭來身死都不曉得自己究竟是何等人。”


    吳舟臉色之上略顯顯露出一絲悲戚,搖了搖頭之後又道:“隻不過大多數小鬼若是未曾殞命的話幾十年的時間終究是能開靈智的。開了靈智之後便曉得自己是何人,該如何自處,便想著要修煉。這第三重便是奪氣,何為奪氣?便是強行從天地之中攝取陰氣納入己身,因為小鬼其實乃是天道不容之物,哪裏有經脈可言?便需用這強行從天地之中攝取的陰氣在自己體內強行打出一條大周天的經脈出來,其中痛楚,誰人可知?”


    “費盡了氣力好不容易打出一條周天經脈出來之後,便要更上一層樓。可自己的性命乃是握在老天爺的手裏,我如何能夠繼續修煉呢?這一重境界便是奪理,奪的乃是命理之中的一個‘理’字。在這一重之中,小鬼便需要以用自己所納取的陰氣補合自己的三魂,進度緩慢,若是陰魂殘缺不大,便幾十年的功夫便能添滿,若是極為殘缺,便無可奈何。眾多的小鬼之中,大多是陰魂殘缺根本就無法補滿的。隻不過補不滿也有另一種修煉方法,等會再論。”


    “此後,因為小鬼大多是人死之前有執念,若是這執念不消,便無法寸進。因此,隨後便是洗塵,乃是心境修煉,便是將自己身死之前的這股執念洗淨。或為人殺害、或冤枉,等等等等,這裏洗塵便是要你放下執念。在這一重修煉之中,你身死之前的執念便會浮現在你的腦海之中,你心中必定有大念想,想報仇、想彌補生前的悔恨、想見過未曾結為連理的女子。可這一重境界要的就是你放下!你若是放下之後,這一重心境修煉也過去,你前世的記憶便也盡數展現在你眼前,過了這一重,你便也終於成了鬼修。可身死之後便是因為這執念才化作成鬼,想放下,哪裏是這麽簡單的事兒?”


    搖搖頭,吳舟又吃了一口茶,轉頭望了一眼窗外,清了清心緒之後就又道:“洗塵這一重境界過去之後便是奪竅。總所周知,萬界生靈都有靈竅,都有慧根,可鬼修乃是天道不容之物,哪裏有靈竅慧根可言?這一重便是從老天爺手裏奪回靈竅。若是登臨此境界,便與世上萬物能有所感悟,終於能微微望見大道之所,那張庭遠便是此等境界。原本這一重境界在煉氣士修煉體係之中第二樓望氣化神之中便可體現,鬼修啊!”


    又沉吟了片刻,吳舟接著道:“之後便稱作奪煞,煉就一絲先天陰氣融入自己丹田之內,便登上龍象境。可同奪氣乃是一般,鬼修無丹田啊,在煉成這一縷先天陰氣之前仍需用陰氣在自己體內開拓出一個丹田!若是一個不小心,陰氣便在體內胡亂衝撞,數百年的苦修付之一炬。隨後便是奪魄,又是生生在自己體內開拓出紫府心台。從上天手中奪回自己身死之前丟失的那七魄,再將其練就成元神,登上升玄。比起在身體之中開拓出丹田,這紫府心台更是在自己的腦海神識之中生生一刀一刀開鑿,其中痛楚誰人曉得?古往今來,不曉得有多少的鬼修就是忍受不了這種痛楚,倒在了這一步。”


    “因為鬼修盡數都是逆天而行,若是有朝一日能走到這一步,必定是血債累累,腳下萬骨成枯,之後若是想更進一步,便需洗去自身這重重煞氣,稱作洗台,與那洗塵一般,乃是心境修煉。可這血債早就入骨,若是想洗去,便隻得將自己每一寸血肉、骨頭、靈魂一寸一寸拆開來,用那灼灼陽氣一絲一絲洗淨上麵的殺孽血氣。。。”


    聽到這裏成如是已經是一臉震駭,眼神之中更是透著一絲恐懼,張開嘴卻不曾說出話來,反而倒吸了一口冷氣。


    “隻是踏過這一步之後鬼修便終於為上天所容忍,與萬千生靈一般同受上天的庇護,便可登臨大道。此後境界與那煉氣士十樓涅九轉一般,稱作九登高,乃是神通境。隨後便要合道了,可是在鬼修的境界之中稱作是莫問道,我卻不解其中含義。而與武人第九山、煉氣士


    十三樓一般跨過這莫問道境界之後的極境也稱作是輪回苦,我仍舊是不曉得其中真意。”


    “不過那也不是我們如今該操心的了,”稍微納悶之後吳舟未曾再仔細斟酌,隻望著江漓漓道:“洗塵之前的境界你不用多做記憶,隻需要的那奪竅對應的戰力乃是你如今的修為境界,第四山;奪煞便對應龍象境,奪魄對應的乃是升玄境,九登高對應神通境,莫問道對應的是如是境界。你記得清楚嗎?”


    江漓漓點點頭,嘴裏喃喃念叨兩聲之後忽而抬起頭來問道:“你先前說那奪理之境界之時大多數鬼修根本就補不齊自己丟失的三魂。。。。?”


    吳舟愣愣之後連忙點點頭,想必是方才有些忘了,聽著江漓漓這麽一說之後才想起來,便道:“鬼魅乃是。。。”


    話還沒說完就隻聽成如是大聲接話道:“乃是天理不容之物,這句話你說過多少次了?”


    “莫插嘴!”吳舟朝著成如是甩了一袖子,“他說的沒錯,鬼魅乃是天理不容之物,因此其中多有變數,哪裏會一板一眼地按照我方才說的那路所行?就從食風鬼、食毒鬼、滑頭鬼等等這眾多各不相同的小鬼便能曉得,其中變數太多。就例如大多數鬼魅最先開始都是陰魂,可也有例外,就如鬼母身邊的那些鬼嬰一般,卻是實體。因為這些鬼嬰為邪術胎死腹中,執念化作的陰魂不能破體而出,最後就隻能留在自身體內,怨念便也隨之更深,如肉身融為了一體。因此這鬼嬰一輩子都是這麽一番模樣,並且無論怎麽修煉都隻能增長自身的殺氣,根本不得靈智,一輩子都隻是渾渾噩噩。。。。”


    聽到吳舟論起了她的那些鬼嬰之後鬼母的臉色“唰”地沉了下來,冷聲道:“你論事就論事,莫要提到我的孩兒身上!”


    吳舟曉得自己說錯了話,便訕訕笑了兩聲以做賠禮,轉頭道:“這個例子咱們且先不說了,就說個別的。這世上的執念化作的陰魂大多都是記憶殘缺,隻憑本能行事,可也有例外,例如鬼母。”


    鬼母黛眉冷豎,轉頭緊緊盯著吳舟,眼中的煞氣實質。


    吳舟心中一驚,訕訕道:“這次不是沒說你的孩子了嗎?說你還不成,說你生得好看哩!”


    江漓漓對吳舟接下來的話極為好奇,連連衝著鬼母擺手道:“你莫要搗亂,你快接著說。”


    “一丘之貉!”鬼母咬著牙齒罵了一句之後轉過了臉,不再理會這兩人。


    吳舟接著道:“可鬼母不同,她身死之時心中的怨氣乃是大執念,活生生地留下了那三魂,連帶所有的記憶都鎖在了腦海之中。因此她死後便直接化作了厲鬼,當真是恐怖!”


    鬼母嘴角抽了抽,心中起了心思,喚出了那八隻鬼嬰。頓時便聽見興高采烈的厲嘯聲,緊接著便看見幾道迅捷的紅光在房間裏邊左右亂撞,將江漓漓幾人煩得頭疼,偏偏這些鬼嬰你罵它還以為你再誇它,更加咋呼。


    捏著鼻子朝著鬼母道了一聲歉之後鬼母麵色才露出一絲笑意,將這些鬼嬰喚回到自己懷裏,低聲細語。


    吳舟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便道:“這些事兒咱們就不再多提點,先前你問那補不齊自己三魂的鬼魅該怎麽辦?沒辦法,隻能不補了。仍舊是可以往後修煉,隻不過自然就沒有了那洗塵、洗台兩重心境修煉,與大道異道而行,也記不起自己生前的記憶,渾渾噩噩,真真成了一隻鬼!這種修煉的鬼修我們不將其稱作鬼修,而將其稱作是鬼煞!而鬼煞與鬼修的區別也極大,鬼修曉得自己前生,便將自己幻化成前生模樣。鬼煞則不同,他們不曉得自己生前是誰,何等相貌,便隻得以自己原本的小鬼模樣見人。那張庭遠模樣為人臉,可我猜想他必定是一個鬼修,而最先那一批陰騎隊長便是猙獰鬼臉,便是鬼煞。”


    “可為何不繼續補呢?記不起自己的前生那還不如死了呢?”成如是道。


    “沒有辦法的事兒,你想想看,因為三魂丟失太多,你若是要補,一百多,兩百多,三百多年的時間都隻是小數。這冥地又是萬般險惡,你也曉得,方才就遇到了兩城就要大戰。你若是這麽一直補,境界便也一直停駐不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了混亂之中。比起死來,活著總算是好事。”


    成如是便不再做聲了。


    “還有一重變數,小鬼們已經補好了自己的三魂,洗台之前隻曉得自己的執念是什麽,卻不曉得前因後果。因為洗台需要你放下,若是早早彌補了這執念之後便無法度過這心境修行,隻能做一個鬼煞,無法了解自己的前生記憶。因此聽聞過這等修煉之路的小鬼便忍著不去想自己的執念,可洗台之後,執念的前因後果便呈現在了你的眼前,許多鬼魅才曉得自己欠了多大的恩情、自己有多冤枉、自己身上的仇恨究竟有多深,便無法忍住,當即撇下了自己鬼修的大好前途,為的就是去了結自己的執念,心甘情願做一個鬼煞!”


    房間裏邊一片死寂,就連最為鬧騰的鬼嬰都沉默不語,隻在鬼母的懷中低聲哭泣。


    “你說十萬年前的大仙人為何要一頭將輪回撞毀了?原本我們都是要入幽冥地府,轉生成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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