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酒樓裏邊聽見了老狗兒這個稱呼,素素就再也沒叫過江漓漓為江狗,成天老狗兒老狗兒喊個不停,偏偏根本就沒話說仍要借一個由頭跟江漓漓搭上兩句話,就是想多喊這個名字兩次。


    江漓漓惱火得很,聽著素素一遍遍地喊,練刀時候都沉不下心來,終於沒忍住轉頭惡狠狠地衝著素素吼道:“你要再敢喊一次信不信我將你的那隻兔子一把火給燒了?”


    素素嚇了一跳,江漓漓這事兒還真是做的出來!隻是嚇了一跳之後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服軟的意味?又一想就覺得自己還真是委屈了,又不是我將這個名頭傳出來的,我就喊上兩聲怎麽了?況且你整天黃毛丫頭地叫我,我給你生氣了麽?一個大男人怎麽恁得小氣?


    愈發覺得自己委屈得很,又不敢還嘴,生怕江漓漓真將自己的兔子給燒了,便隻好生悶氣,嘀咕兩聲,“不喊就不喊,小氣!”


    這會兒張九齡背著布囊走進院子,素素愣了愣,“怎麽?老張,咱們又要走了麽?”


    ”不是不是,怎麽能才來就走呢?這麽久的行程,總得找個地方落下腳。“張九齡放下布囊,”方才去外頭買了一些衣裳,你快來看看合不合身。“


    素素一聲尖叫,連忙跑了過來,扯開這布囊一看,便苦了臉,“老張,怎麽全都是一個灰色衣服?這也太醜了吧!”


    張九齡揉了揉素素的腦袋,笑道:“這可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江漓漓的,你的在下邊呢!”


    素素一喜,隨後又皺著眉頭說:“給老狗。。”注意到江漓漓似乎在看著自己,素素連忙換了稱呼,也有些惱,”給小狗兒!小狗成不成?“


    哼了一聲江漓漓轉過頭去,砍了兩刀說道:”別指望你給我買了衣服我就會給你錢!“


    語氣有些嬌憨,素素大聲埋怨道:“老張!你看看他呀!你看他這副嘴臉,你給他買衣服做什麽啊!”


    張九齡嗬嗬笑,“過了這麽久,江小子身上的衣物也破破爛爛兒了,不給他買衣服的話你看著他露著屁股到處跑心裏頭能好受?”


    素素撅著嘴哼了一聲,也沒再做聲,將疊在布囊上方的灰白武夫衣物隨意扯開,從裏邊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條鮮豔的紅裙子,呀了一聲,將這條紅裙子比在自己身前,喜形於色。


    張九齡嗬嗬笑。


    江漓漓收了刀喘了一口粗氣,走了過來譏笑道:“裙子好看有什麽用?人長得難看就算是穿皇帝老兒的黃袍也無濟於事!”


    還沒等素素反駁,張九齡就喲了一聲,“你曉得麽?這平江的權貴可不少。若是讓旁人聽到你這樣議論那皇帝老兒隻怕是要將你抓起來殺頭的!”


    江漓漓嘿了一聲,“你不也說了麽?要殺頭也是咱倆兒一道,就留下你這黃毛孫女兒一個人過活去吧!”


    素素惡狠狠地瞪著眼睛,“江狗你就不曉得說些好話?”


    “你要能給我銀子的話我能給你說上一天!怎麽,要聽麽?”


    “狗改不了吃屎,也吐不出象牙!”素素哼了一聲,拿著自己幾件新衣服蹦蹦跳跳回房去了。


    張九齡倒是滿臉驚訝,差些就熱淚盈眶,“這丫頭終於開竅了?終於會說兩句典故了?”轉頭又問江漓漓,“你說這兩句話兒能算得上是典故麽?”


    江漓漓懶得理會他,抱起張九齡給他買的幾件衣物回了房間,隻是關上房門之間道了一句別想著找我要錢!


    。。。


    平沙雖然是比不過揚州的繁華熱鬧,也比不過蘇州的留園別致,可每個地域總有每個地域不同的風采,就算是見多識廣的遠遊詩人也沒有任何自個能說出好壞。


    這會兒到平沙第二天,不說去紅樓觀景,可總得領上江漓漓與素素去那名聲鼎盛的少保廟去走一遭,也免得以後被人說是白來了這平沙一趟。


    江漓漓老早就換上了張九齡買的布衣在院子裏邊等著了,抬頭看了看一臉不以為意的張九齡,又看了看天色,實在是不耐煩,衝著素素的房間一聲大吼,“你這黃毛丫頭到底是要在房間裏邊呆多久?再不出來我可就一腳將你的房門踹飛了啊!“


    素素在屋子裏邊有些慌張,“別別別!馬上!馬上就好了!”


    “馬上是什麽時候?你說了多少個馬上了?”


    張九齡在一旁嗬嗬笑著說:“江小子別急嘛,女孩子家家總得收拾收拾,急也沒用的!”


    江漓漓哼了一聲,“屁事兒多!我倒要看看那黃毛丫頭究竟在裏邊收拾什麽?”


    走上前去正準備要一腳將房門踢開的時候,素素的房門匆匆打開,一襲紅裙站在房門口,臉上微微羞怯,雙手捏著裙擺,素素有些局促不安。


    江漓漓抬著腳愣在了原地。


    旁邊那一夥子正等得不耐煩的強盜們一個個叫的歇斯底裏,“我的奶奶啊,這是素素?我今兒個沒瞎吧!“


    “素素,為兄再等你五六年,到時候為兄準備一馬車的彩禮迎你過門好不好?”


    素素滿臉通紅,呸呸呸了三聲,愈發覺得不自然,隻是看著江漓漓愣神的模樣就樂了,“咯咯咯,江狗!你還說我嫁不出去?你聽聽看,多少人要娶我做媳婦兒?”


    江漓漓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方才那副模樣實在是丟臉得很,又聽著素素這番話便更加惱火,直接轉過頭去,”哼,換了一身衣服就跳上枝頭變成鳳凰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沒胸沒屁股的貨色,也就這些沒見過女人的強盜才當做寶貝,你就給這些長得比豬還醜的人做一個壓寨夫人吧!!”


    素素沒惱火,隻道是江漓漓說酸話,站在原地咯咯笑,倒是那夥子強盜有些鬱悶,怎麽變著花樣又罵上我一遭了呢!


    張九齡微微甩甩頭,嘿嘿笑著說:“江小子,你瞧你這話兒酸的,你喜歡素素就直說麽!”


    “啊!”,這會兒素素倒是愣了,有些手足無措!


    強盜們自以為抓上了把柄,便一個個起哄道:“對啊,江小子也是快十四歲了,少年脾性,瞧上喜歡的姑娘這副模樣也是有道理的嘛!”


    “沒錯,誒,我說江小子,你要是喜歡就直說麽,俺們又不會嘲笑你對不對?”


    江漓漓嗤笑道:“也就你們這些沒見識過真正的女人的強盜們才會說出這些話兒來,就這種貨色?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都不會喜歡她!“


    “好啊,江狗,這可是你說的!”素素咬牙切齒地罵道:“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叫你喜歡!”


    張九齡笑著擺擺手製止了兩人的罵架,“成了成了,都少說兩句,若是由著你們兩個人在這裏吵嘴隻怕是今兒個都不能出門了!既然素素換好了衣服,那咱們就走唄!”


    聽著張九齡的話,江漓漓與素素各自切了一聲,一左一右走在張九齡兩邊,全程無言。


    張九齡倒也沒覺著不自然,甚至是覺得有些好笑,暗暗道了一聲少兒心性,還真是有趣。


    平沙的街道其實跟揚州以及蘇州的街道沒甚麽區別,同樣是門庭喧鬧,同樣是販夫走卒,隻是車水馬龍的路上多了許多身著灰白色布衫的光頭僧人,大致是因為少保廟的遠名接引著這些僧人爭相而至,就如蘇州的園林成了書生文人的精神意氣罷!


    便往那少保廟趕去。


    靈鶴山山高四萬四千丈,雲霧繚繞,佛音渺渺。那座遠近聞名的少保廟就坐落於靈鶴山山巔,一如遠去塵喧的仙門,清淨淡雅,高處勝寒。


    從靈鶴山山腳下通往那少保廟隻有一條稍稍險惡的棧道,憑借腳力自然是不能在一天以內登頂,便在山腰設了三處客棧,不收錢財,可也隻提供簡陋的屋舍,更不會有大魚大肉的葷食。


    素素看著素菜就有些喪氣,“走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走到這處小客棧,房屋簡陋也就罷了,怎麽連魚肉都沒有?起碼也得放些油鹽吧!”


    江漓漓哼了一聲毛病,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譏笑道:“你名字不是帶了兩個素字麽?怎麽連素菜都不能入口?“


    “我名字的素哪裏是素菜的素!“


    江漓漓沒讀過書,不曉得素素講的是真是假,卻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爭辯,免得暴露了自己不學無術的本性,便沒再做聲。


    那夥子強盜吵著鬧著也要來少保廟一探究竟,可這會兒卻也是欲哭無淚。本來就不是什麽絕世高手,爬了一天的棧道肚子裏邊早就是空蕩蕩,更不用說以往落草為寇之時頓頓都是大碗吃酒大口吃肉,這會兒望著桌子前麵毫無油水的白菜蘿卜竟然是毫無食欲,連帶著那個給他們安排住宿的光頭小和尚也恨上了。


    張九齡嗬嗬笑,“魚肉有毒,少吃為妙!況且這素菜能洗腸胃,能清宿便,好處多多。以往不會強求你們吃素菜,可碰上這時候,體驗一番也沒有壞處。”


    隻是說歸說,張九齡吃了兩口飯菜隻有就想著吃酒了,原先自己包裹裏邊帶了一瓶小酒,可這會兒礙於方才說的話便不好再拿出來。


    素素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夾起一筷子沾著黑色鍋底的白菜,怎麽也放不進嘴裏。


    這會兒旁麵傳來一個聲音,“小姑娘莫惱了,畢竟這裏也算是佛門清淨之地,怎麽也不會端上魚肉上桌,再怎麽惱也還是隻有這些青菜蘿卜不會變,肉食等到這些吃食涼了,可就更不好入口了。”


    聽到這話素素還未有所反應,江漓漓倒是轉過臉去,望著方才說話的那人擤了擤鼻子,“狗拿耗子閑事多?”


    那人未著惱。


    素素皺著眉頭說:“江。。漓漓你怎麽回事兒?自己說話不好聽也就罷了,怎麽還見不得別人說好話?”


    張九齡站起身來,衝著說話那人作了一揖,“鄙人張九齡,這位小子說話古怪,少兒心性,還請公子莫惱!”


    那人連忙站起來還了一揖,“當不得老先生如此大禮,鄙人魏青山,江州人士,此行與我幾位同窗好友遊學,路遇平沙,便想往這少保廟中走一遭。“


    張九齡笑了笑,“這小子名作江漓漓,那紅裙姑娘是我孫女兒,名作素素,旁邊這夥子看似凶神惡煞的漢子是我們遠行的護衛,其實一個個都是心地良善之輩,魏公子萬不可因為這些人的表麵做派便心底蒙塵了。”


    魏青山笑了笑,“自該如此。”


    大胡子聽這話撇撇嘴,低聲問道:“這張老頭兒是在誇我們還是在損我們呢?”


    “大致應該是在誇我們吧!”一個賊眉鼠眼的強盜不確定地回道。


    隨意寒暄了幾句,張九齡又問,“公子你是一人來這少保廟的?怎麽不見你說的那幾個同行的同窗?”


    魏青山點點頭,“正是,有一個同行的女子是平沙人士,便回家探望父母去了。另外兩人說是很早之前就來過這少保廟,道者少保廟來一次足矣,第二次便心台不淨,有違佛心,說什麽也不再來,便跟著先前那女子一道去她家中休憩去了。”


    “第一次來這少保廟心懷虔誠,第二次便心台蒙塵,”張九齡微微感歎了一聲,道:“想來與公子同行的那幾人也是熟讀詩書的才子,否則萬萬不能說出這種話來!“


    魏青山微微一笑,沒再回答。


    第二日張九齡起得極早,避開了早起挑水的和尚,張九齡蹲在山崖邊上,走顧右盼確定周圍無人之後從懷裏掏出一個不大的酒瓶,拔開酒塞,嗅了一口酒氣,張九齡問微微沉醉,剛準備美美地喝上一口之時,突然聽見旁麵傳來了腳步聲。


    懊惱得很,張九齡連忙將酒瓶又塞進懷裏,轉過頭去望見魏青山正往這邊走,故作驚訝,“魏公子怎麽在這兒?”


    魏青山原先應當是沒有發現張九齡的,這會兒有些訝異,隨後笑道:“還真是嚇了魏某一跳,沒想到張老先生也在此處。”


    張九齡嗬嗬笑了兩聲,甩了甩手臂說:“年紀大了,便睡得早,起得也早,怎麽也不能多睡一會兒,躺在床上越久就越覺得難受,便隻好起身。又想這靈鶴山靈氣充沛,佛韻縹緲,就出了客棧,想著能不能借著這濃濃的氣運洗滌一下身子,也叫老朽能多活兩年。”


    魏青山道:“魏某與張老先生不同,躺在床上還是能多睡一會兒,隻是自小養成的習慣作祟,躺在床上也如同老先生一般心裏不安穩,又怕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便不敢在床上久呆,趁著清晨的明淨讀讀詩書也算是不費年華。”


    張九齡道:“魏公子真乃讀書人也!“


    “讀書人自該如此!”魏青山微微一揖,衣袂飄飄。


    兩人迎著高處微寒的晨風聊了許久,望著太陽拔出山頭,心想另外加i幾人也該醒了,便往客棧方向走去。


    走進客棧兩步便聽見了“嗒嗒”的聲音,魏青山有些疑惑,張九齡解釋道:“這是江漓漓那小子再練刀呢!”


    “那孩子起得這麽早麽?”


    張九齡道:“這是江小子每天的必修的功課,不能落下的。”走了兩步張九齡想了想,回頭道:“魏公子,我還得提醒你兩句,在江小子麵前你可不能叫他是孩子,那小子把自己當做大人看,聽不得你這稱呼,可少不得要冷嘲熱諷你幾句。雖然那小子沒讀過什麽書,可一副嘴確實厲害得緊,不曉得是從哪裏學來的言辭,罵上你半個時辰都能不帶重複的!”


    “多謝老先生提點。”魏青山抱抱拳,又道:“可不是讀書才能學來學問,萬般世界之中皆有學問!”


    張九齡啞然,隨後笑道:“若真是比這罵架的學問,不說天下第一,那小子隻怕也能穩坐天下前十了!”


    素素還未起床,被張九齡叫醒之後惱得很。隻是一看魏青山在一旁,又看著被自己折騰得皺巴巴的紅裙子,也有些難堪,生硬地道了一聲曉得了之後匆匆關上了房門。


    “我這孫女兒起床氣重了些,勿怪。”


    “孩子心性,自該如此,無妨。”


    早飯便隻是一小碗白米粥,還未放糖,素素又少不得埋怨幾句,最後還是從張九齡的碗裏邊分了半碗過來才感覺微飽,收拾好行囊之後便上路了。


    愈往上走便愈發覺得山路險惡,更覺得山上寒得很,這會兒正值夏季,平沙又不是北方地域,竟也能看見在山上稀微的白雪。


    想在天黑之前走到那少保廟,眾人也就加快了行程。


    說來也怪,明明在半山腰上感覺微涼,有些深秋時候的氣味,可臨近少保廟之後便覺得周圍忽然暖了不少,仿佛一腳邁入了初春時節,“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句詩中的道理便由此可見。


    一路談笑,又一路聽著那夥強盜的抱怨一句江漓漓與素素的吵嘴,眾人竟然覺得這枯燥無味的上山路仿佛短了不少,迎著日暮的晚霞,便能望見那座恢弘的少保廟在霞光的映照下徐徐生輝。


    揉著有些酸痛的腿,素素籲了一口氣,“終於望見這少保廟了,可累死我了。對了老張,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的?功成名就?”


    張九齡點點頭,滿腹欣喜。


    魏青山笑道:“來到這少保廟可不算是功成名就,萬丈高樓平地起,咱們這才算是第一步呢!再者,這一路走上靈鶴山之間的曆程也是難得的體驗,如此說卻是不大妥當!”


    素素自以為自己沒有魏青山咬文嚼字的本事,卻也不願認輸,就隻低聲道了一句也差不多麽!


    江漓漓嗤笑道:“不學無術!”


    素素聽到這話兒就要跟江漓漓拚命!


    由著兩人胡鬧,張九齡問道:“既然魏公子如此說,便曉得公子對著一路之上的經曆比最後的目標還要看得重,不曉得公子這一路遊學之中遇見過什麽記憶尤深的景致來?”


    魏青山微微苦笑,“說來也不怕丟臉,我與同窗幾人遊學,原先是想趁著初春去見識那西漠風情,再轉道洛陽,一路再過平沙,蘇州,揚州這類江南水鄉,最後趁著秋意北上去見識那蕭瑟秋景,最後再往北觀賞那茫茫逶迤的北國風光!可不曾想,還未踏入西漠邊界就遇上了風沙,也是我等沒有做好準備,竟然忘了春秋時節是那西漠黃沙最為昌盛的時候。便隻好換道去了去了西楚,雖然是見識了年少之時最想見的人物,可是這風沙有違常理地刮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等到風沙停了之後卻也延誤了時機,隻怕今年的旅途也難再上路了!”


    素素停下了罵架,微微愣神,抬頭看著張九齡說:“老張,那西楚不是裴長風說他住的地方麽?”


    張九齡點點頭。


    魏青山倒是有些驚訝,“怎麽,你們認識裴家公子?”


    江漓漓正惱火地看著自己手臂上被素素撓出來的三道血痕,聽到這話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那個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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