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寶到如今,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堅持,對於他所能知的感情,亦早已有了答案,他何德何能,眼前這個女子,卻對他傾心,最難辜負美人恩,王元寶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是那些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歡場老手,他在這情感的事上,隻怕還沒有薑阿源來的熟悉,但是,美人恩重,王元寶不想也不能辜負,世人皆想,平步青雲,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王元寶不能免俗。


    青鸞有些疑惑,她從沒見過王元寶露出如今這般茫然的神情,仿佛在做一個極難決斷之事,驀地,青鸞一顆芳心陡然提了起來,她似乎有些猜到王元寶正在思慮的是什麽。


    素手在水中停泊,青鸞眼中已經閃爍著淚光,是啊,就算自己已經脫了教坊司的樂籍,但終究還是不能與尋常女子一般,秦樓楚館出身的女子,大抵就算是未給人梳攏,贖身之後,仍舊還是為人所蔑視,秦樓楚館,到底是倚門賣笑的煙花地,也一如那泥潭,世人口說著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對於真正從良的清倌人,到底還是存著一份惡意,能在煙花地中保留著所謂貞潔的,那隻是妄想,賣藝不賣身?隻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罷了,世間皆如此,即便是有平常心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之下,惡意總會抬頭,青鸞非是沒有見過,那原本已經脫了樂籍從良的清倌人,又重新進了秦樓楚館中,當了那日日接客的姐兒,問及,卻是慘然一笑,閉口不言。


    青鸞眼圈微紅,淚光已然在閃爍,王元寶就算是看不上自己,也是對的,這世間的惡意,一人是難以抵禦的,惡意無處不在,口耳之間,隻言片語就能成毀一人,慘然一笑,青鸞自嘲,或許是自己癡心妄想了,無論如何,也是看不上自己的,但是,為什麽自己還存著一絲不甘?


    是因為眷戀嗎?


    青鸞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淚珠已如雨墜,跌落到碗碟浸泡的水中,濺起水花,那是淚花,也是一個女子的心。


    王元寶呼了一口氣,眼中的迷茫神色盡數去除,而青鸞心已經將要跌入穀底,她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果,但是,心中的那份不甘,還是支撐著她,想要真正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即便是拒絕,青鸞也是願意的,愛一人至深,便委身於塵埃中,無論是雷霆雨露,皆不會拒絕。


    王元寶看著這個敏感而又剛烈的女子,心中沒來由地心疼起來,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片刻迷茫,這個女子,已經放棄了嗎?


    緩步走到青鸞身前,王元寶伸出手,抹去青鸞臉上的淚珠,感受著肌膚的溫潤,亦有著淚水的灼燒感,王元寶心中忽地有了個想法,他想要一生一世,都守護著這個女子,不為別的,就是不願意見得她哭泣。


    “以後,你不用叫我哥哥了。”


    忽然,青鸞臉色蒼白,卻仍舊沒有拒絕王元寶手在她臉上抹去淚水,因為,此刻,淚水已然成雨。


    果然,自己是妄想啊!


    王元寶心中已經下定決心,既然這個女子真的喜歡,自己沒有理由拒絕,因為他心中,同樣也存在眼前這個女子的倩影。


    青鸞好容易控製住自己的哽咽問道:“哥,你不要我了嗎?”


    王元寶忽地笑了起來,原來她是


    誤會在這裏了,抹去青鸞淚水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上,稍一用力,便將楊柳一般嬌俏的青鸞攬到懷中,認真的盯著青鸞婆娑的淚眼,同樣認真道:“為什麽不要?我想要的,是你的一輩子,好嗎?”


    說罷,抱著青鸞的手愈發緊了,仿佛要將兩人揉在一起,青鸞原本蒼白的小臉,陡然紅透,如同熟透了的石榴,反而在王元寶的懷中扭捏起來。


    王元寶已經打定主意,怎麽會輕易放開?


    認真盯著青鸞的秋水般的眸子,王元寶道:“好嗎?”


    青鸞不敢看著王元寶的眼睛,心如小鹿亂撞,隻是兩人貼的如此近,她也感受到了王元寶砰砰直跳的心,他們兩人,都是第一次,王元寶是憑借著自己武運精粹真氣,才勉強壓製住自己內心的羞澀與激動。


    鼻尖縈繞的,皆是青鸞身上的幽香,讓人分不清,是她的發香,還是體.香。


    青鸞低下頭,這不正是她所期待想要的嗎?是夢嗎?


    王元寶身上傳來的男子獨有的溫暖與安全感,無不彰顯著,這不是夢,青鸞深深吸了口氣,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道:“嗯!”


    王元寶一愣:“嗯?什麽?”


    青鸞咬咬嘴唇道:“我願意,哥!”


    說罷,青鸞更加羞澀,恨不得就這麽推開他,心裏卻又有些舍不得。那股子剽悍潑辣勁,卻怎麽也提不起來了。


    王元寶抬起青鸞的俏臉,道:“怎麽還叫哥?”


    說實話,王元寶如今聽著青鸞叫自己哥,莫名有一種罪惡感。


    青鸞在他的懷中吐了吐舌頭道:“習慣了,哥。”


    王元寶道:“那就還叫哥吧。”


    恩,哥!”這一聲呼細細如貓兒的喵嗚聲,明明是極尋常的呼喚,卻在二人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來。


    月色入戶,二人心中欣然已定,都放下了最後一塊石頭,就這麽抱著,青鸞的手,也已經環在了王元寶的腰間,這份靜謐,是最讓人心安的。


    抬起青鸞的俏臉,二人的呼吸,如此的靠近,就連那少女臉上細幼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情所至極,便不需要再說其他言語,王元寶低下頭,而青鸞則是閉著眼,紅著臉,卻是任君采擷模樣,溫軟玉潤的觸感,在兩人的相擁間,超越了這世間的所有。


    這一刻,王元寶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對於男子來說,真正的成長,往往是在擁有了所愛之人一般。


    佛說,那一天我轉動所有的經筒


    不為超度不為來生


    隻為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


    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轉山轉水轉佛塔呀


    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天上的仙鶴借我潔白的翅膀


    我不會遠走高飛飛到理塘


    就返回


    山頂升起皎潔的月亮


    你的臉龐浮在我心上


    你那美麗的臉龐


    悄然浮在我的心上。


    兩人相擁,便是世間的靈山,便是世間的極樂淨土。


    這一刻,兩個人的心兒,就此牽絆,沒有了任何阻礙,這份情感,而今,在心湖中,如同星辰般閃爍。


    月色入戶,欣然起行的張載厚忽地一笑,自己這個小師弟委實厲害,拖到如今,才肯對傾心於他的女子表白心跡,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會心一笑,張載厚悠然走出終南書院,現在想找個人一同散步,都沒有了,念無與為樂者,遂至豫靈院尋小師弟,奈何小師弟已有佳人在側,唉,唯有自己獨身一人,在這月色之下,悠然漫步。


    忽然,終南山窄窄的山道上走來一個人,背著一柄鐵劍,悠悠然的,走上終南山,腳步絲毫不慢。


    張載厚笑道:“果然,我就說那東神洲的書道一途,早就不能再有寸進,拘泥於古,再怎麽底蘊深厚,也難以問得道理。”


    背著鐵劍的年輕人已經走到了張載厚身旁,卻正是光頭的方源,他開口道:“冥原上,很不太平啊。”


    似乎是感歎,但張載厚卻聽出了方源心中的懷念。


    於是笑道:“不太平,才能讓你有機會去見小芳山上的那位女帝不是?”


    方源不置可否道:“見不見又能如何,我到底是又活了一次,總不能頂著這副軀殼去吧,我前些時日去了趟冥原,屠狗,隻怕已經得了女帝的所有權柄,隻怕山海關還有鏡山,是難以抵禦的,十萬大山,也已經到了冥原之上。”


    張載厚臉色這才微微正色道:“十萬大山,這回山海關與鏡山,確實有的一戰了,雖說風雪山上的那位老魔不待見山海關和鏡山,但是助紂為虐的事,他也不願做的。”


    方源道:“老魔的女兒,在鏡山當了劍主。”


    驀地,先是一愣,緊接著,張載厚放聲大笑起來:“你也是夠陰毒,老魔的女兒,給你擄到鏡山就算了,還讓她當了劍主,不愧是兩世為人的老狐狸,哈哈啊哈哈!”


    方源聳聳肩,他也不想,隻是就而今的局勢來說,也隻能出此下策,但這也是最為妥帖的辦法。


    刀老魔從來都是不顧及任何情感道理的,唯有一個女兒,是他的逆鱗,想要讓他投鼠忌器,隻能如此。


    張載厚笑夠了,月色依舊如水:“說起來,你也該見見一個人了吧?我可是把你的劍氣八十一給了我小師弟。”


    方源無所謂道:“給了就給了,有什麽問題?正反我也是經曆過飛升境界的人,這點子東西,還是能放的下的,莫說是劍氣八十一,就算是飛劍也是可以的。”


    張載厚道:“走走?”


    方源摸了摸光頭,笑道:“走走。”


    兩人在山道上走著,念無與為樂者,如今,卻是有了可以同為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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