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山雨霧朦朧,其中的七座峰巒如同蒙上了一層輕紗的紅顏佳人,猶抱琵琶半遮麵,最是能勾起人心中一探究竟的獵奇之心。


    王元寶戴著鬥笠,走在雨中,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是第幾場雨了?


    王元寶也記不清楚,隻是從龍場鎮出來時,還是夏天,抓住一隻蟬,便等於抓住了整個夏天,而今,卻已經不知不覺中,走進了初秋。


    雨天山道濕滑,好在有著依山勢而開鑿出來的棧道,所以走起來並不會因為濕滑而腳程慢了。


    不過王元寶也沒有想著要走多快,孤獨,在許多人看來,是最難以接受的懲罰,但真正孤獨之後,卻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寂寞難耐。


    心中的事,不會因為身邊人的親近而說出,這是每個人心中的秘密,難以啟齒的柔弱,唯有孤獨和酒,方能相配。


    王元寶每日裏獨處的時間很少,他心中的事,也沒有像此刻這般清晰,一件件事如同走馬燈,在腦海中一一紛呈,而自己,在這些心事中,就如同是台下看客,那記憶中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自龍首山到終南峰上的終南書院,還很遠,足足須得走上一個時辰,近萬級階梯,想要到終南書院求學的士子讀書人,就必須自己有過這萬級階梯,才能得到入院的資格,但也僅僅是個資格而已。


    這萬級階梯,在終南書院的士子讀書人眼中,是如同噩夢一般的存在,而王元寶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這萬級階梯是一種折磨,相反,這反而是散步最好的去處。


    才理順心事,又一番思緒浮上心頭。


    王元寶無奈笑了笑,自己的心事委實太多,可是,這是自己的,又不是旁人的,能抱怨嗎?自然是不能的。


    青鸞的梨渦淺笑的嬌俏模樣,還有薑阿源仰頭望著天的樣子,送給他思無邪的女子蘇有生冷若冰霜,笑起來卻又如同春風拂麵,這三個女子的容顏,在眼前走馬燈一般的浮現。


    王元寶說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這三個女子中的哪一個,真正占據了心中的那份柔軟。


    雖然王元寶對感情有些榆木腦袋,但是他卻不傻,蘇有生很神秘,神秘地讓人不由得想要揭開她的麵紗,一睹其中的芳華,王元寶不曉得蘇有生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但是青鸞和薑阿源對於他的情感,他卻是很清楚,隻是因為心中的顧慮,而一直在刻意躲避。


    此刻,心中的枷鎖已然全部被打破,沒了顧慮,王元寶開始正視自己對於這三個女子的想法與情感。


    畢竟,美人恩重,不好辜負。


    歲月終將敗美人,可卻敗不了那份情感,最難消受美人恩,光陰流水也無法抹去這些彌足珍貴。


    王元寶思慮著,腳下不注意,踢飛了一枚拳頭大的石頭,飛入了棧道旁的樹叢草木之中。


    一群在樹下草木中避雨的飛鳥,給這石頭驚飛哀鳴,在這霧氣朦朧,恍若仙境般的群山間,驚飛四散。


    王元寶也從中驚醒,入目的是孤鶩在群峰霧氣之間驚飛,入耳的是淅淅瀝瀝的雨聲與孤鶩哀鳴的叫聲。


    思緒戛然而止。


    王元寶卻無緣故地笑了起來,原本苦惱的思緒,也一如這被驚飛的孤鶩一般,四散在這群峰雲霧之間。


    原來是自己想多了,既然已經知曉了她們的心意,又何必去揣測她們而今的心思呢?


    事與人,皆不能過分的臆斷和揣測,人心


    如水,經不起推敲,兩個女子心心念念的情感,自己有資格如推敲揣測嗎?


    念及至此,王元寶笑了起來,不必思來想去,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隻需要考慮好現在的事,以後,那是以後要思慮的。


    放下了心中的思緒,腳步也輕快了許多,王元寶吐出一口濁氣,又深深吸氣,雨中山間的清新,自鼻腔直入心頭,讓人一陣心曠神怡。


    路途,萬級階梯,在胡思亂想中,竟然已過半,王元寶倒是訝然,不過這驚訝也隻是一瞬。


    竅穴中的山水靈氣活躍起來,而氣府丹田之中的純粹真氣和經脈中的昌隆武運,竟然沒有絲毫阻攔排斥的意思,竅穴之中的山水靈氣,似乎是與這龍首山上的山水靈氣勾連起來,四肢百骸,在這濕潤的雨中,更加自然,仿佛本就是與這山間的事物是一體的一般。


    山水靈氣如同百川歸海般,自王元寶肌膚湧進經脈,向著山水靈氣占據著的中丹田悠然遊去,王元寶內視,卻發現,被山水靈氣占據的中丹田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練氣士,或者說是山上修士,他們最初服風食氣所為的,便是將山水靈氣引入自己的經絡竅穴之中,在這些山上修士的典籍之中,將人的竅穴比作小洞天,若是想要修得長生,就得模擬這天地,或者說是洞天福地的運行之法,既然自身竅穴即是小洞天,那就須得引入山水靈氣,模擬這洞天福地的運行法則,洞府開辟得越多,就愈發接近這洞天運行之法,這也是將修士下五境稱之為練氣士的緣故。


    王元寶算不得練氣士,但是因緣際會,卻引了山水靈氣進入中丹田,盤踞至今,雖然沒有刻意吐納山水靈氣,但是這山水靈氣無所不在,一飲一啄之間,山水靈氣就已經順著肌膚經絡,乃至於吐納,進入中丹田。


    山水靈氣不斷湧入中丹田,靈氣愈發濃鬱,原本如同流水般的山水靈氣,竟然漸漸氤氳起來,而靈氣濃稠如同水銀。


    而氣府丹田之中的武運與純粹真氣,依舊恍若未知,任由中丹田的山水靈氣氤氳濃鬱。


    王元寶有些擔心,這山水靈氣愈發氤氳,純粹真氣和武運而後的反應就會越激烈,就像是一山不容二虎,王元寶可是吃過這二者相爭的苦頭。


    而就在這時,山水靈氣氤氳之息驟然停滯,外界龍首山的靈氣湧入也由百川歸海,變成了涓涓細流,中丹田之中,一座洞府,隱隱成了形,隻是給山水靈氣氤氳之息遮掩,仿佛披上了一層輕紗,看不真切。


    王元寶不知道的是,中丹田如今的境況,已經代表著他躋身練氣士所言的攀山五境,也就是下五境。


    到現在,純粹真氣和武運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王元寶試著調動純粹真氣和武運,經脈竅穴中的純粹真氣和武運,如臂使指,很快便周流四肢百骸,到得了中丹田,竟然與流動的山水靈氣並行不悖,涇渭分明,雖然分明涇渭,但二者流動的並行不悖,竟然有著一種奇異的和諧!


    王元寶鬆了口氣,既然二者並行不悖,沒有任何衝突,那就上上大吉,就像是氣府丹田之中的劍氣大雪山一般,三者平衡和諧,受益的自然是王元寶。


    腳步輕快,終南書院的山門很快便出現在了視線之中,還有三千級台階,雖然看的真切,但是望山跑死馬,這句話,放在這裏最是合適。


    受盡艱辛,終於看到了希望,許多士子讀書人都會欣喜若狂,向著終南書院狂奔而去,卻始終都是那看到的距離,可望而不可即,空耗費了氣力,跌倒在這台階之上,再沒了前進的心思,反倒是那些始終如一的人,才能真正到得終南書院。


    這就是張載厚的手段。


    不過,王元寶可不是求學的士子讀書人,慢慢走著,如同閑庭信步,武夫五境的修為,這萬級台階,並不算什麽。


    雨漸漸停了,但是樹葉草木上的雨,還在點點滴滴得落下,一陣陣秋風,吹得草木豐樹簌簌作響。


    王元寶對於這山水間的感知愈發敏感,草木的呼吸,樹葉的跌落生長,皆有著他們獨特的聲音。


    這比之那些讓人心曠神怡的樂器之音,更令人心靜。


    這便是攀山五境最為彰顯的標誌,對於這山水間的事物,有著更深的感知,這樣才能更好的模擬這洞天福地的運行之法則。


    王元寶並不了解練氣士,或者說是修士的功法以及學問,他隻是覺得,這樣才能更好的欣賞這山水。


    行走在山水之間,並不覺得累,如此便是最好。


    終南書院的山門終於出現在眼前,王元寶摘下鬥笠,走進書院大門,現在正是書院晚課時候,書院中靜悄悄的,偶爾可以聽到讀書人爭辯的聲音。


    王元寶剛走進門,就與一個嬌小柔軟的身體撞了個滿懷。


    原來是青鸞。


    揉了揉頭,青鸞正待發難,卻見是王元寶,正要笑,眼圈卻陡然紅了起來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帶著哭腔道:“哥,你快去看看姐姐,她不知道怎麽昏了過去,到現在也沒有醒!”


    王元寶心中驟然一驚,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拉著青鸞的手,就往豫靈院跑去。


    雲嫣是師父的心中的那座天下,就算是沒有了記憶,但仍舊是師父心中的那座天下,王元寶怎麽能不擔心?


    青鸞揉了揉眼淚,既然哥哥回來了,姐姐自然會沒事,這是一種無理由的信任。


    雲嫣手中握著鐫刻著佛經的佛珠,躺在矮榻上,氣息平穩,臉色紅潤,並沒有什麽大病或是身中術法的征兆。


    王元寶將手搭在雲嫣的手腕上,純粹真氣探出,沒有任何阻礙,便周流了雲嫣的四肢百骸,沒有任何的異常。


    不過,王元寶卻感知到了光陰流水的波動。


    收回純粹真氣,王元寶看著眼圈紅紅的,擔憂的看著雲嫣的青鸞,不由得一陣心疼,這個女子,看似剛強,內心卻極為柔軟,王元寶伸手摸了摸青鸞的頭溫柔道:“無妨,隻是睡著了而已,到了時間,自然就會醒的,別擔心。”


    青鸞淚眼朦朧地看著王元寶,溫暖的手掌,帶給她的溫暖,直抵心頭,不由得一陣心安:“真的嗎?”


    王元寶笑道:“你還不相信哥哥嗎?”


    說著,王元寶揉亂了青鸞的如墨青絲,卻也給了青鸞勇氣。


    青鸞破涕為笑,梨渦深深,端的令人心動,忍不住想要好好憐惜這個可愛的女孩。


    氣氛緩和,青鸞的臉卻紅了起來,她沒有想到,王元寶與她如此的親近,這就是愛嗎?


    王元寶收回手,看著已經低下頭,但是耳根也是緋紅一片的青鸞笑道:“好了,你也別擔心了,我先回去,要是有事,來叫我就行。”


    青鸞如同蚊呐般應聲:“嗯,哥。”


    王元寶笑著,又揉了揉青鸞的頭發道:“大點聲啊,我聽不到。”


    “嗯,哥!”


    “這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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