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王朝建康京,背靠龍首山,城依長歌江,商旅摩肩接踵,方園千裏的城池,長歌江從城中橫貫而過諸多運載著各色特產的樓船,如同織布之梭,往來繁密。


    而皇城朱雀門前數十裏的禦街,各色的店鋪勾欄瓦肆,繁雜的堆疊在一起,繁華至極,反倒將氣勢雄渾的皇城奪去了神采。


    而這,隻是建康京一角。


    皎皎洲三大王朝之中,唯獨這龍泉王朝最為繁華,雖然邊境時常有摩擦,卻也隻是瑕不掩瑜,在繁華盛世之中,任何微不足道的事,都可以在這喧囂繁華之中盡數忘卻。


    而在這一片繁華之中,卻也有著一處靜謐書卷氣的地方。


    這個地方便是如今龍泉王朝文脈所在,比之龍泉王朝國子監不知高出多少倍的終南書院,龍首山綿延數百裏,乃是這建康京,或者說是長歌江流域中,最大的山脈,其下的峰巒,也不計其數,而終南書院,就在龍首山主峰終南峰下。


    這也算是腦中取靜,紅塵與書卷,隻是一江之隔,著眼處,繁華與讀書聲,一者入眼一者入耳,這才是真正的讀書。


    終南書院背倚晨霧間若有若無的終南山,雄踞一座不高的土台,裹在門前兩株桂樹漫湧的清香裏兀然而立。黝黑的兩層木牆青瓦與飛簷翹角,仿佛一幅色彩平淡的素描,結構精簡卻勾畫了了。樓宇沉澱著歲月淘漉的痕跡,古樸而典雅,像淪落村野多年卻仍然掩飾不住姿色的貴族女子,彌漫著千百年的風韻,似乎每一扇門窗與每一根立柱,都漫溢著一種俊逸的神韻與傲氣的風采。門樓、齋舍、講堂與通廊,隨著我訝異而踟躕的腳步一一展開,幽寂、空敞,像當年學子們散學歸去後一個黃昏的場景,又像等著他們滿身書卷氣,笑語盈盈,與枝葉間的啼鳥歡鳴相攜而來的一個清晨。


    走入書院仿佛多年後,依舊踩著褶皺如鄉野父老額頭的青石板,置身於空蕩的講堂間,似乎還能依稀聽見一陣陣與家事國事天下事緊緊相連的讀書聲,那是恬然靜默的木質牆壁與窗欞沉澱多年的回響。晨霧漸漸散盡,一縷陽光從窗欞間水一般滑過來,將牆壁幽暗的黧黑染成明麗的金黃。許多年前,它也用這種沉靜而溫馨的姿勢,將一張張桌上的書卷染成生動的顏色,鋪展開學子們一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家國藍圖。


    儒家至高理想,就在這朗朗書聲中彰顯出來,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這便是讀書人的傲骨,這便是讀書人的傲氣。


    可惜,書院如今的安靜,卻給一個不速之客打破。


    按著輩分,韓慎與薑阿源雖然年紀不及這終南書院中的莘莘學子之半,但卻當真是他們的師兄師姐,更何況,兩個半大的孩子,他們也不能真的認真計較。


    於是乎,這終南書院中,每日裏都是一片雞飛狗跳之聲,還有兩個半大孩子興奮又愉悅的笑聲。


    朗朗讀書聲中,多了這些許的笑聲,倒也當真沒有了枯燥的滋味,反而愈發多彩起來,勞逸結合,本就是終南書院的院規之一。


    韓慎和薑阿源如同孩子王的性格,終於在此間彰顯出來,終南書院中的毛頭孩子和女孩,跟著這兩個“師兄師姐”整日裏胡亂跑著,如同放飛了自我,讓諸多的莘莘學子頭疼至極,告狀的也不少,但書院山長張載厚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每次有人告狀,也隻是無奈笑笑,轉過頭,就寵溺地摸著韓慎和薑阿源的頭,弄得這些心有不甘的人也沒有了


    脾氣,隻能無奈地接受著這兩個如同混世魔王一般的師兄師姐的霸淩。


    書院門前,唐霞客拿起自己的包袱,對著王元寶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倆也都到了這建康京,也該到了說分別的時候了,唉,我也不舍得啊,可惜,家裏繁瑣,隻能先說再見了。”


    說著,唐霞客走上前給王元寶一個大大的擁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矯情,咱們江湖兒女,雖然不如這些讀書人,但也好歹來去瀟灑,莫要給人看輕!”


    王元寶同樣拍著唐霞客的肩膀道:“好,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用這張符,千山萬水,定當不負。”


    唐霞客哈哈笑道:“放心,哥哥我還要喝你的喜酒呢!”


    說著微微指了指王元寶身後不遠處的,身著青色襦裙的青鸞,做了個“我都懂”的鬼臉。


    王元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在唐霞客胸口擂了一拳。


    “好了好了,我也該走了,這再不走,天黑之前我可是下不了山的,要知道,也就這個時候後,青樓最便宜,你可別誤了哥哥的大事,嘿嘿。”


    唐霞客用力揮了揮手,向著山下走去,同行一路,也曾過命,喝過茶,飲過酒,江湖兒女,沒有什麽矯情的,該如何,自己心中有數,反正江湖路遠,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可以再次相見。


    王元寶目送著唐霞客瀟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的那頭,心中歎息,自己終究沒有唐霞客這般的瀟灑,有些東西,是學不來的,人的性格,本就是天生而來,無論如何都是在書卷中學不來,也看不到的。


    轉身走進書院中,王元寶看到笑起來有這一對可愛梨渦的青鸞還在那裏,雙手搓著衣角,仿佛在糾結著什麽,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鼓起來的小嘴,分外可愛。


    不知怎的,王元寶從青雲關中到了終南書院後,原本有些傲嬌的青鸞,如同變了個人一般,對王元寶的敵意蕩然無存,每次見到,總是低著頭,不敢看著王元寶,這可與那個原本傲嬌又毫不畏懼的女子大相徑庭,著實令人費解。


    天下間,最難猜的,便是女子的心思。


    王元寶對著青鸞打招呼道:“起的這麽早,你來這裏做什麽?”


    青鸞忙抬起頭,看著王元寶的眼睛,似乎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似的,開口道:“我姐姐讓我過來請你過去一敘!”


    話說完,臉已經紅了大半,引得王元寶分外好奇,感受到了王元寶好奇的目光,青鸞轉身向著書院中的豫靈院跑去。


    王元寶摸了摸鼻子,為什麽女子的心思這麽難猜?比書上那些不知所雲的聖賢文章還難。


    既然猜不透,那就不必再猜,雲嫣讓青鸞來請自己,應該是有事,王元寶整了整衣衫,走向豫靈院。


    終南書院中分為上下三院,上三院中,豫靈院是專屬於山長張載厚的,剩下的,則是書院中的學子和教授的學舍和居所。


    不過自從王元寶一行人住進了書院,豫靈院便給他們占了去,反觀張載厚,則是住進了書院教授居所的桐羅院。


    不過他卻對這“鳩占鵲巢”的行為毫不在意,讀書何處不能讀?鬧市中,山水間,書聲皆可入耳入心,這才是讀書的真正的境界。


    豫靈院距著書院的大門處並不遠,王元寶很快便來到了豫靈院。


    張載厚並不喜歡


    奢華的裝飾,一方文脈執牛耳者的居所,卻好像農家小院一般,沒有過多的裝飾,芷蘿爬過院牆,葡萄架下,放著一張棋盤,兩個半舊蒲團,再有就是一園的牡丹,委實令人驚訝,但相處其間,卻分外安寧。


    一襲宮裝的雲嫣不施粉黛,站在豫靈院門口,靜待著王元寶的到來。


    她原本隻是希望王元寶這個少年,能夠將她們救出苦海,便已經知足,哪曉得他卻徹底打消了她們的後顧之憂,趙王鷹犬中的精銳盡數給王元寶除去,就連趙王身邊最為依仗的魚懷恩,也死在了他的拳下,這等的恩情,即使買了她們姐妹二人也是還不完的。


    餘光掃過,雲嫣看到了滿臉緋紅的青鸞,心中有了數,男子不懂女子的心思,那女子能不懂嗎?


    自從知曉了王元寶單槍匹馬地殺光了趙王鷹犬後,青鸞似乎對這個有些榆木腦袋的少年有了些許不一樣的情愫,或許她自己看不出來,但是雲嫣好歹是在歡場中摸爬滾打過的人物,她如何能不清楚青鸞心中的所想。


    情愫猶如一粒種子,隻在心中種下,經過時間灌溉,歲月洗禮,變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破土而出,未幾何時,便成為參天大樹,樹上之花,便是此間情感之果,或是任人采摘,或是經曆風霜,隻等著那個鍾情之人,去摘采,隻是其中亦然有著難以預計的風險,但是,花與果的成熟,也隻有經過風霜之後,才能真正有著淋漓風情。


    隻是,青鸞心中的那棵樹上的花,是為了等待這個王元寶才綻放的嗎?


    雲嫣笑了笑,自己妹妹的事,也隻有她自己能做主,自己,就不必多摻和,沒有人樂意,屬於自己的情感,由他人指點江山,這才是最令人反感的。


    “一直紅著臉,莫不是怕見人?”


    雲嫣見青鸞一直紅著臉,便笑著戲謔道。


    青鸞忙反駁道:“哪有,我是……”


    “我是”了許久,青鸞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由氣結,鼓著嘴,扭過身去,不再理會雲嫣。


    雲嫣也不以為忤,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是害羞地緊了,隻怕是待會兒那個人來了,又會好起來。


    女子的期待,也真是廉價,有時候,想要的,或許也就隻是見一麵的時間。


    “公子安好。”


    雲嫣遠遠見了王元寶便盈盈施禮,婀娜身姿,柔和曲線盡數顯現,令人食指大動。


    王元寶嘴角抽搐,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對待雲嫣,到底是按著師娘,還是尋常的女子,他可是傷透了腦筋。


    青鸞聽得王元寶來了,趕忙理了理並不褶皺的衣裙,低著頭施禮,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王元寶開口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雲嫣似乎料到了王元寶如此說,盈盈道:“雲嫣此次請公子來,是為了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如若公子不嫌,雲嫣請以為公子侍奉。”


    說罷,便盈盈下拜。


    青鸞心中驟然一酸,仿佛有什麽東西,給人生生奪去。


    而這個奪去自己心愛之物的,正是自己的姐姐。


    王元寶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子,或者說是自己的“師娘”竟然……


    而雲嫣則在心中想著:“傻妹妹,姐姐隻能幫你到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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