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樹林中,鬱鬱蔥蔥,鳥鳴鶯啼頗有暮春光景裏的安然又生機勃勃,隻是進得林中的人,卻不是為了這份美好而來。


    唐霞客按住了腰間的刀柄,而王元寶則是提起了周身拳意,拳勢蘊在指掌之間,跟江湖人這般短兵相接,王元寶還是第一次,可唐霞客卻是老油子,拍了拍王元寶的肩膀,唐霞客道:“不必擔心,等會兒看情況而動,若是看出了領頭的,盡管出拳打他,我給你掠陣,他們想要的,可不止是你身上的東西,還有你的命,斬草除根,千萬別留手。”


    王元寶點點頭:“知道了。”


    若說是是不緊張,那是假的,殺人王元寶是不忌諱的,靈官廟中的老道人,還有龍場鎮上的那個紅衣枯骨狐魅,皆是王元寶親手殺了的,但是真正接觸到這江湖人為了利而短兵相接,不比讀書人科舉要簡單,畢竟如今要殺的,是活生生的人。


    不過唐霞客說的也有道理,身後這些江湖人所求的,不止是自己身上的符,還有命,沒人願意給自己留下後患,很何況是個已經躋身一境武夫的後患。


    腳步繁密,如同細雨落下,樹林外的人,走進了桂樹林中。


    數十江湖人,從桂樹林外走入,如同一張大網,將王元寶和唐霞客圍在當中,而那個陣師老者卻不見了行蹤。


    這些江湖人片刻之前,還在渡舟之上同舟共濟,如今卻為了他們所求的蠅頭小利,而刀兵相見,人心難測,這著實諷刺。


    為首的正是那個跟在陣師老者身旁的,心思活絡的年輕江湖人,不屑地看著已經拔出腰間長刀,還有躬身待發的王元寶和唐霞客道:“小子,識相的,就把你身上的寶貝交出來,我們可以談談,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各自安好……”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王元寶便打斷了他:“若是不交呢。”


    聞言,那年輕江湖人嘿嘿冷笑道:“那就怪不得兄弟我們心狠手辣,留不得你們的全屍了,再說,你們帶來的那兩個小家夥,著實可愛得緊,若是賣到青樓戲院裏,隻怕也得值老大一筆銀子,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哄笑在這桂樹林中,分外突兀,林中的鶯鳥受了驚,紛紛飛出了它們眷戀的巢。


    王元寶冷冷盯著那個笑的肆無忌憚的年輕江湖人,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韓慎和薑阿源如今是王元寶的逆鱗,龍有逆鱗,觸之,必死無疑。


    唐霞客也提起丹田之中的氣機,江湖搏殺,不涉及家人子弟,這個年輕江湖人是個愣頭青,雖然唐霞客與薑阿源、韓慎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闕也給這個年輕江湖人弄得心頭火起。


    而就在這時,王元寶動了,身形如風,拳勢如雷,離弦之箭般衝向了那狂妄的年輕江湖人!


    唐霞客也挺刀掠斬向身旁的江湖人,這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狂妄的年輕江湖人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眼中的初入江湖的雛兒,竟然敢麵對這幾倍於他們的這眾多江湖人,依舊要魚死網破。


    不過他


    卻再沒有機會去思索後麵發生的事,王元寶自然來到了他的身前,平平一拳遞出,重重的捶擊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喉頭一甜,鮮血自口鼻之中噴湧而出,而這一拳卻遠未停止,一拳接一拳,不斷轟擊在他的胸腹之上,氣府丹田在剛猛的拳勢之下,如同瓷器一般,片片碎裂,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又是一拳轟出,王元寶倒飛出去,而那個江湖人胸腹一片血肉模糊,幾不成人形。


    而唐霞客的刀鋒卻沒有如同王元寶一般勢如破竹,刀鋒所過,竟然絲毫沒有在那個江湖人身上留下任何的傷口,長刀所過之處,隻是將那個江湖人的短打衣衫劃破。


    那江湖人怒吼一聲,纏繞著鎖鏈的拳頭如同重錘一般,向著唐霞客的太陽穴捶擊而來,這個江湖人所修持乃是鐵甲橫練的功夫,一身橫練,最是牢靠,尋常刀鋒根本不能觸及半分,便會給他折斷,唐霞客一咬牙,刀鋒之上淡淡氤氳起一抹夕陽殘紅,驟然發力,斬向迎麵而來的鐵拳。


    錚然之聲震得桂樹林中眾人耳目暈眩,一聲慘叫自二人掠過之後,陡然響起。


    王元寶拔出腰間思無邪,自那鐵甲橫練的江湖人一側徑自刺入,那媲美武卒鐵甲的橫練銅皮,在思無邪的鋒刃之下,猶如豆腐一般,輕易而入。


    而唐霞客刀勢一轉,挺刀刺入了那鐵甲橫練江湖人心竅之中,二人刀劍拔出,身影連閃,那鐵甲橫練的江湖人血如泉湧,在這桂樹林中四濺。


    王元寶和唐霞客對視一眼,極為默契地背對著對方,而那些江湖人給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他們原來所想的,絕不是如今的景象,兩個初入江湖的雛兒,麵對自己這般多的江湖人應該乖乖任由他們宰割,即使是反抗,也不過一合之敵,而如今卻死了兩個他們之中最為強橫的,一時間,這些為利所聚的江湖人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而來往,譬如流沙,有利則聚,無利則散,人心本就不足,吞象之心,時時有之亙古不變,死亡,隻能驚醒片刻,血猶未幹,便又會起貪婪之**,這是天下熙熙攘攘之原罪,存在於血脈之中,永不磨滅。


    如今這群進退維穀的江湖人便是如此,進者,有利但卻生死五五之數,而退者,無利卻可安保性命,這其中的關竅,在江湖這個名利場中摸爬滾打許久的這些人,自然看的清楚。


    也不知是誰先收起了兵刃,向著桂樹林外跑去,一旦有人帶頭,這退勢,就一如潰堤洪水,再無法止住,兵敗如山倒,就是這個道理。


    隻是這些江湖人不是武卒,敗退無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隻是王元寶和唐霞客卻絲毫不敢大意,王元寶很清楚,方才死在自己拳下的,絕不是幕後主使之人,這些江湖人,不過是為人口舌,為人炮灰。


    果不其然,還未出得桂樹林的江湖人之中,慘叫連連,僥幸逃回林中的,卻沒了人形!


    皮包骨頭,猶如骷髏一般,氣血精壯的江湖漢子,竟然隻在一瞬,便成了這等


    枯槁模樣,這其中的凶險不言而喻。


    那形容枯槁的江湖人跌倒在地上,卻竭力向著王元寶與唐霞客艱難爬來,仿佛片刻之前在他們眼中還是殺星一般的兩個少年,如今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般。


    縱然唐霞客江湖閱曆豐富,看著這等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般痛苦,最是令人觸目驚心。


    王元寶卻冷靜異常,這江湖人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龍場鎮中給紅衣枯骨狐魅吸幹了精血的蔡姓漢子,手中的思無邪握得愈發緊。


    氣府丹田之中的武運紫胎和劍氣大雪山運轉愈發迅疾,而思無邪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其中的關竅,鋒刃之上,竟然跳躍起些許雪白光芒,隱隱有讀書人的浩然正氣徘徊於其上。


    “嗬嗬,原以為這幫給貪欲遮了心竅的江湖人會輕鬆拿下你們這兩個初入江湖的雛兒,哪曉得,竟然給你們兩個打得失了勇魄,唉,還是得我這個老頭子出來收拾爛攤子,嗬嗬嗬。”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桂樹林外響起,話音剛落,人便走進了林中。


    正是那個渡舟之上的陣師老者。


    王元寶緊緊盯著陣師老者,道:“前輩這是要與我們做過一場嗎?”


    唐霞客也握緊了手中長刀,這陣師老者的氣機比之方才那些江湖人,更為縹緲無蹤,尋不出規律,這是頂尖江湖人才能有的。


    那陣師老者聞言笑道:“這等粗魯之事,老夫自然不會去做,髒了手腳,可是大損陰德的,若是你們自己乖乖奉上身上的符,老夫可以給你們一個合適的路,如若不然,卻是要髒了老夫的手腳了,這許多年不曾動過手,這出手,自然沒了輕重,殺了傷了,老夫可是沒有把握。”


    王元寶道:“前輩定然要與我們為難?”


    陣師老者笑道:“非也,非也,隻要你們把身上的符留下,自然就可以安然離去,如若不然,那可就得看你們的造化了。”


    話音未落,唐霞客罵道:“老匹夫欺人太甚!”


    刀光血影,向著那陣師老者劈斬而去,那陣師老者卻沒有避退,任由唐霞客的刀鋒掠過自己的咽喉與心竅。


    “什麽!?”


    唐霞客驚詫,刀鋒掠過,竟然一一落空,而那陣師老者卻又從王元寶身後襲來。


    錚然之聲大作,王元寶氣府丹田之中的劍氣大雪山悍然一震,夾雜著讀書人浩然正氣的劍氣,在這桂樹林中陡然縱橫!


    道道虛影在王元寶與唐霞客周遭盤旋環繞,絲絲縷縷地山水靈氣,竟然如同刀鋒一般,向著二人的咽喉周身襲來。


    隻是還未觸及,便給思無邪劍氣衝散。


    這便是陣師的憑仗,依據山水靈氣構建陣勢,坑陷殺絕,便是陣師所要做的,他們是真正在幕後運籌帷幄的謀主一般的人物。


    而方才皆化為枯槁的江湖人,他們的精血,自然是填充到了陣師老者所構建的陣勢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劍封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空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空蟬並收藏一劍封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