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感謝九逝雲見啊的打賞


    ﹉﹉﹉


    火焰劈裏啪啦地,在這夜雨之中,分外突兀,卻又不至於令人心煩,料峭春寒,又是夜雨連綿,深沉的夜色之中,最應該有的,便是這給人溫暖的火焰。


    王元寶踏入了破敗的山神廟,沒有想象中的刀劍加身,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陰物鬼魅,橙黃色的火焰,燃燒著底下的木柴,劈裏啪啦地,如同炒豆子一般。


    一個虯髯漢子赤著腳躺在原本擱著供奉山神祭品香火的桌子上,他的身邊還放著把頗為厚重的刀,手還搭在刀柄之上,而沾滿泥濘的草鞋則挑在火堆旁。


    這令人乍一看是個強人的虯髯漢子,麵目凶神惡煞,若是以貌取人,隻怕是沒人敢進著山神廟的,保不齊這個凶神惡煞的強人就拔刀殺人越貨,荒郊野嶺的,多幾具沒了大好頭顱的屍體,也是理所當然的。


    官府裏的差役才不會放著州府裏商鋪小販的平安錢不收,來這荒郊野嶺搜山查案,就算是把守著城門,收得過路稅也比在這夜雨泥濘之中找尋殺人越貨的遊俠強人。


    保不齊遇見那些旁門左道的山野散修,給奪了魂魄,器件兒練氣燒丹,人在衙門裏,最重要的就是惜命,沒了命,貪墨的金銀財貨,秀色可餐,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


    隻是這個虯髯刀客,雖然凶神惡煞,但是卻平白給他睡覺時候的鼾聲如雷給削弱到了極點,非但沒有讓人恐懼,反而頗具喜感。


    後跟進來的薑阿源和韓慎見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本以為這是個真正的殺人越貨,遊俠四方的江湖人,那知道竟然是這樣一副憊懶模樣。


    王元寶也忍著笑,這畢竟要有個先來後到的順序,雖然這山神廟不是這虯髯刀客家的,但是這火,是他點起來的,也算是他的地盤,總不能給人感覺是自己一行三人失了禮數。


    擺了擺手,王元寶朗聲道:“夜雨連綿,行路著實艱難,路過寶地,兄台能否讓我們三人在這裏暫避一時,等雨停了,我們馬上就走。”


    說著,王元寶抱拳一拱手,這是江湖禮數。


    “轟隆!”一聲,那虯髯刀客握著身邊的厚重大刀從被他當做床榻的桌上滾了下來。


    一時間,塵土飛揚。


    山神廟破敗許久,沒有人打理,地上和這器物之上都落滿了塵埃,就更別說那失去了頭顱的山神雕像。


    “誰!誰偷襲你爺爺我!!出來,有本事偷襲,怎的還不敢出來了?!”


    那虯髯刀客拔出了厚重大刀,朝著山神廟陰影處不住地大吼,明顯是好夢給人打斷氣得。


    韓慎噗嗤笑出聲來:“大叔,別找了,是我們,也沒有人偷襲你,是你自己從桌上掉下來的。”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薑阿源雖然矜持,但也給這虯髯刀客的唬人手段給弄的忍俊不禁。


    回過頭來,虯髯刀客灰頭土臉地看著王元寶三人,眼中戒備神色絲毫不少,誰能保證這荒山野嶺的,出來三個少年,不是成了氣候的山野精魅。


    王元寶見虯髯刀客神色有異,笑了笑,謹慎總不是錯的,但是誤會了可是大大不好,一拱手開口道:“兄台,我們三人想在你這寶地暫避夜雨,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那虯髯刀客炯炯有神的眸子中,不住地掃過王元寶三人,最終定格在了韓慎的身上:“小子,你剛才叫我什麽?”


    饒是韓慎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給這虯髯刀客的目光弄了個紅臉,有些結巴,但還是不能丟了麵子,逞強般開口道:“叫你大叔啊!怎麽了?”


    虯髯刀客麵色由盛轉衰,苦著臉笑道:“我就這麽顯老嗎?”


    說著,虯髯刀客擺了擺手道:“進來吧,這山神廟又不是我家的,什麽寶地,不過就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別看我一臉大胡子,可我也是個翩翩少年郎。”


    王元寶率先走了進去,既然沒有敵意,有何必站在風雨中呢?這料峭春雨,還夾雜著夜色,委實令人提不起夜間在雨中漫步吟詩的興致。


    韓慎倒是不畏懼了,嘰嘰喳喳道:“怎麽可能,你這一臉大胡子,怎麽可能會是個少年郎,我說,大叔你這麽裝嫩,你家裏人知道嗎?”


    薑阿源正準備揪住韓慎的耳朵把他給拖開,這般口無遮攔,遲早是要吃虧的,可虯髯刀客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想啊,這胡子可不是我不讓它長,它便不長的,想我也是個翩翩如玉的少年郎,就因為這胡子,弄得個見人長一輩,見老平一輩。”


    虯髯刀客苦笑著,從腰間掏出個羊皮的酒囊,搖了搖卻沒有叮當水聲,不由道:“怎麽沒酒了,真是的。”


    王元寶坐在火堆旁,烤著自己已經給泥水工草鞋,把腰間的養劍葫摘下來扔給虯髯刀客道:“如果不嫌棄,先喝我的。”


    那虯髯刀客絲毫沒有防備,平平接住了養劍葫,酒蟲上頭,可不是好熬的,即使這時候,王元寶扔過來的養劍葫裏裝的是摻了劇毒的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拔開養劍葫的塞子,虯髯刀客滿飲一大口,絡腮胡子上沾染了從嘴角流落的酒水,猶如荷葉上的晶瑩剔透的露水。


    “哈哈,好酒!!”


    虯髯刀客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水,將養劍葫還給王元寶,哈哈哈大笑起來。


    諸城府的酒,在鐵沙江五百裏水路的地界裏,極為出名,可不是虯髯刀客羊皮酒囊裏的尋常酒水可以比肩的,江湖人,大多好酒,這不僅僅是慰藉心靈的寄托之物,也是吸引著諸多熱血少年前赴後繼進入江湖的誘餌。


    大口酒,快恩仇。


    這不就是諸多少年進入江湖的初衷?


    在江湖中,若是想要打開一個局麵,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一壺酒,金波狂藥波若湯,這是佛家對與酒的稱呼,金波與波若湯不常見,就暫且不表,僅僅一個狂藥,就足以道盡酒的本質。


    虯髯刀客就是這狂藥的忠實擁蹵,一口烈酒,就能打開他的話匣子。


    火堆,夜雨,老廟。


    長夜漫漫,最適合講些故事。


    虯髯刀客其實真的是個少年,比王元寶大不過三歲,隻是須發旺盛,長得有些著急罷了。


    酒能助性,你一口我一口,這就不是僅僅喝酒的交情,在江湖中,一壺酒,就能後交到個情投意合的朋友。


    虯髯刀客名叫唐霞客,是龍泉王朝都城建康京人士,祖傳的江湖刀客,也頗有些家財,隻是家族裏的老頭子看不慣唐霞客這個浪蕩子,把他打發出來做一做老祖宗的行當。


    出入江湖,也不過一年,也算是有些江湖經驗。


    老江湖與老江湖相遇,可沒有這麽多話,一壺酒,一隻燒雞,默默對飲,所有想說的,都在一杯酒裏,江湖就在眼前,習慣了,有啥好說的?


    反倒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見得世麵不多,見到那些自己不甚了解的,遇見情投意合的,不免有些吹噓的意味在裏麵,給酒水勾起話頭,自然是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隻能疏通,卻不能堵。


    不過王元寶三人卻不會堵住唐霞客的話頭,三人裏,能談的上江湖經曆的,也就隻有王元寶一人,但也是一瓶不滿,半瓶晃蕩,自然比不得唐霞客這個江湖“老客”。


    說書人和戲文本子上的江湖故事,許多都是經過了小說家的加工,雖然能讓待字閨中和沒見過世麵的熱血少年看得如癡如醉,心血沸騰,但是講得最多的,還是才子佳人,帝王將相的故事,江湖隻是寥寥數語,更多的,還是宮廷裏的秘辛和朝堂上的忠良與奸佞的爭鬥,千篇一律。


    唐霞客嘴中說出來的,才是原滋原味的江湖故事,殺人越貨,行俠仗義,這些故事中有血腥,也有俠義,比那些說書先生講得不知要有趣多少倍,自古俠義血腥與之掛鉤,遮掩住的,遲早都要給揭開,隻不過是早晚得事。


    但是最吸引王元寶的,還是唐霞客講得山上修士的故事,禦劍取人首級,各色符籙術法,驅使異獸,拘靈遣將,山上不是高高在上,而是與江湖成犄角之勢,影響著世間王朝朝堂上的風雨反複。


    諸城府聚福客棧外殺了那數名壯漢的女子,王元寶還記得很清楚,禦劍取人首級,還有山上的符籙道術,王元寶倒是真正見了,但最令王元寶心動的,卻還是那禦劍的劍仙,他也有一柄劍,叫做思無邪。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元寶內心的躁動,腰間的思無邪微微顫抖著,錚然有聲,但是卻給這火燒木柴的劈裏啪啦和夜雨聲煩給遮掩了去。


    夜晚漫長,但比不過就傳在江湖中的故事漫長,山神廟外的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原本莽莽的煙雨,卻是成了點點滴滴到天明的大雨。


    好在有故事下酒,這雨再大,也不會澆滅人心中的好奇火焰,夜深,但是山神廟中的四人卻絲毫沒有睡意,唐霞客口中的故事,抵得過王元寶三人聽過和看過的百倍。


    而立誌成為混世魔王的韓慎更是給這故事經曆弄得神采奕奕,仿佛那故事中的主角就是他自己一般。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若聽些故事。


    火堆中的木柴越燒越少,但是四人卻還是沒有睡意。


    唐霞客停頓一會兒道:“王兄弟,你們三人這是要去哪裏?”


    酒過三巡下來,這稱呼就變成了兄弟,這著實讓王元寶哭笑不得。


    但還是回答道:“要去龍泉王朝都城建康京的終南書院,他們兩個要去讀書。”


    唐霞客頓時眼前一亮,道:“正好啊,我們可以同路,我也要回建康京,說起來,我這也有半年沒有回過家了,我那個心上人,恐怕都快要忘了我吧?”


    調侃的語氣卻遮掩不住唐霞客心中的情意,感情是遮掩不住地,隻要開口,就能給人尋出蹤跡。


    薑阿源笑道:“大胡子叔叔這是犯了相思病了,哈哈哈。”


    唐霞客也不生氣,笑道:“那是,這世間最難以治愈的就是相思病,而最好看得,則是心上女子的笑,一瞬間春風拂麵,嘴角的溫柔,三冬寒也冰雪消融。”


    薑阿源看著王元寶道:“真的好美!”


    王元寶點點頭,唐霞客說的確實擊中了王元寶心中的那一抹柔軟,隻是這抹柔軟,前途卻是有著諸多險阻。


    驀地,王元寶心頭竟然浮現出蘇有生的身影。


    唐霞客笑道:“後邊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是終南書院的山長張載厚張夫子說的,他可是建康京有名的癡情種子。”


    道理人不喜聽,但是八卦,卻是最能勾起人的興趣。


    尤其是這種書冊中高高在上之人的八卦,著實令人心中發癢。


    就連王元寶都不免眼前一亮。


    而就在這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夜色雨幕之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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