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見此不由得大笑道:“看來它是賴上你了,我來的次數可比你要多,也沒見它如此。”


    王元寶看著手裏這個長相怪異的狗,不由得想起了桃花山上的白狐小靈,此去經年,也不知道白狐小靈現在如何,出了桃花山,山林裏的險峻和獵戶,那就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不僅是人世間艱辛,山野老林子裏,也是一般無二。


    那怪狗似乎通曉人性,見王元寶並沒有把它帶走的意思,竟低下頭用頭頂的那兩個類似角般的鼓起輕輕蹭著王元寶的手,一雙金色的眼眸裏,竟也泛起了陣陣水霧,讓人不由得生出憐惜之心,隻是王元寶心湖之內的漣漪卻隻是一閃即逝,便再無波瀾,轉為無波古井。


    放下怪狗,王元寶道:“賴上我也沒有辦法,我這樣,有時候連自己都沒有法子養活,賴上我那不是跟我一起受苦嗎?”


    拍拍王元寶的肩頭,陳越道:“這有什麽,不是還有我嗎,一隻狗而已,咱們兩個還養不活嗎?”


    聞言,那怪狗眼神一亮,忙點點頭,歡快地搖頭擺尾起來。


    王元寶遲疑了一會,眼見天色漸漸遲暮,白頭山上比之上山前更為陰森,見陳越堅持,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道:“那好,越哥兒,把它帶下山去養在哪裏啊?”


    陳越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個我還沒有想好,我師父不喜歡養活物,把它帶回去隻怕會給師父燉成狗肉香鍋的。”


    那怪狗一聽,不由得往王元寶身後躲去,燉成狗肉香鍋那還得了,這白頭山上沒有敢來招惹它的,隻是聽陳越如此說,不由得心中一凜,修為沒有恢複之前,遇見人,它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就如同尋常的看門護院的狗一般,頂多隻是長得怪異,但能懂人言卻是它的依仗,能屈能伸,審時度勢,順當時候賣個乖,還不怕眼前這個擁有玄黃龍氣的傻小子不把自己帶回去?


    王元寶並不會知曉躲在自己身後的這隻怪狗的齷齪心思,隻是聽陳越這般為難,便道:“那就養在我那吧,畢竟我隻是一個人,總歸是有點冷清,養個活物,還能解解悶,總歸好過一個人。”


    陳越大喜道:“這樣最好,天快黑了,我們趕快下山去吧,這白頭山上我聽老人說,月黑傍晚,正是鬼魅出來的時候,前些天有個閑漢醉了酒,往這白頭山上來,第二天卻讓人給抬了出去,到如今還在躺在床上沒法子動彈呢,快走,快走。”


    聽得陳越這般說辭,本來懼怖已經消散些的王元寶不由得毛骨悚然,白頭山上此時螢火點點,絲毫沒有幽靜朦朧的美感,反倒平添了幾分陰森可怖。


    抱起怪狗,王元寶一馬當先穿過了草叢,好在天色並不是多暗,下山的羊腸小道還是勉強能夠看清,隻是老話說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又是傍晚時候,陳越和王元寶兩人著急忙慌地下山,肯定是慢了許多。


    而王元寶懷中的怪狗則是一副得意神情,有了玄黃龍氣,自己恢複那威風八麵的境地,就容易許多,到時候,這兩個敢說自己是狗的傻小子,本座定然不會輕饒……


    不過想歸想,意外來得總是很快,王元寶一個不小心,腳下一踉蹌,竟把懷裏的怪狗不由得扔了出去。


    六月債,來得快。


    還沒等怪狗反應過來,它就已經頭著地,眼前一黑,泛起了金星,連天際的北辰星都沒有它眼前的星星亮。


    霎時,寂靜的白頭山響起了哀嚎,倒也真是狗叫……


    王元寶和陳越慌忙下山,卻不知道身後的有人窺視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白頭山在這龍場鎮的時間,比龍場鎮的年歲都要大,但它卻不是龍場鎮外天柱山的分支,反倒是自成一脈,隻是不知從何時起,本來秀麗異常的白頭山上,竟多出了許多墳塋,秀麗陡然一轉,反倒是成了陰森,終日裏雲霧遮攔,膽大的樵夫和獵戶,不信邪,仗著膽子大進了白頭山,莫不是第二天給人抬出來,在床上癱月餘才能下地,嘴裏還不住地說著“樓閣,宮殿”的怪話。


    白頭山雲霧裏,隱隱約約地有一座樓閣的影子,隻是看不大真切,樓閣之上似乎有人,望著王元寶與陳越慌張下山的路徑,嘴角上揚,下了山,該唱的戲,已經拉開了序幕,隻是這戲文裏的角兒還沒有入場,要做的就是等待,畢竟一出好戲在後頭,要是等不了,沒了耐性,那可就是如同嚼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


    姚經自打進了龍場鎮後,指揮著五百重甲軍剪除了前來渾水摸魚的山野散修之後,便再無動靜,這讓南楚來的華貴婦人裴氏和老江湖鹿鳴鴻摸不著頭腦,既然已經剪除了旁支末節,卻沒有如同意料之中去斬斫主幹,這確實令人費解,南楚九方閣諜子對於龍泉王朝的底細倒是摸得清楚,這倒是與北陽王朝底細相反,南楚的諜子未渡過煙川江,便銷聲匿跡,沒了蹤影,南楚九方閣中的案卷之中,關於北陽王朝的記載,還是數十年前的老調子,而北陽王朝對於南楚的動向卻是一清二楚,這並不是說南楚九方閣諜子辦事不利,隻是北陽王朝南鎮撫司的“銅牆鐵壁”實在無法摸出空檔,風波亭裏的諜子老手,絕不是南楚九方閣可比擬的,但是對於龍泉王朝,這些底細還是放到了華貴婦人裴氏的案頭。


    姚經此人是一名猛將,出自龍泉王朝一座兵家武廟,若是追根溯源,這座兵家武廟與東神洲兵家祖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一身八境武夫修為,驚才絕豔,但是此人卻毫無城府可言,要不,也不至於進得朝堂數十載卻一直未得寸進,一直坐在禁軍殿前司都虞侯位置上,與其一同進入朝堂的武夫,如今早就已是坐鎮一方的封疆大吏。


    按著老江湖鹿鳴鴻的推測,這時候,姚經早就該去尋九河君蔣圖的晦氣,前日裏,九方閣諜子就已經將關於九河君蔣圖的消息放出,就是尋常山野散修也知道了九河君蔣圖已經來到龍場鎮的消息,而龍泉王朝情報機構,不可能不將這個消息通過劍書傳遞給姚經,斬草除根的道理,姚經絕不會不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沙場至理,隻怕姚經這個禁軍殿前司都虞侯早就吃透了,隻是此刻卻風平浪靜,按兵不動,著實奇怪。


    而九河君蔣圖也紋絲不動,羽翼被徹底剪除,他卻如同未聞,這不禁讓華貴婦人裴氏與老江湖鹿鳴鴻,心生疑惑,莫不是二者達成了什麽交易,這並不是華貴婦人裴氏生性多疑,南楚的境地已經足夠暗弱,若是此時九河君蔣圖這個九河龍蛇的江湖共主,臨陣反水,攘外必先安內,南楚陷入內憂外患,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不由得華貴婦人裴氏不多疑。


    九方閣的諜子全部被撒入龍泉王朝京城,雪片般的消息劍書紛至遝來,紛雜的消息中,能用得,卻絲毫沒有。


    相比於焦頭爛額的華貴婦人裴氏,老江湖鹿鳴鴻則更為冷靜,江湖中的齷齪與鬼蜮伎倆不比朝堂上的權謀手段少,若是此時不能沉下心來,那後麵的,就會步步錯,陷入萬丈深淵。


    “這龍場鎮的水確實夠深啊!”老江湖鹿鳴鴻不由得歎息一聲,自己還是低估了九河君蔣圖的心計與城府,能坐上九河龍蛇江湖共主位子的,果真不是普通人,一招按兵不動,就反客為主,自己的計謀不攻自破,這個人著實可怕,不得不除!


    既然無法控製,那便隻有毀滅。


    老江湖鹿鳴鴻心中起了這等心思,卻還是毫無異色道:“夫人不如靜觀其變,姚經的耐性漸漸磨光,那時候,就算我們不推波助瀾,蔣圖也會自取滅亡,畢竟抬頭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絕不可能一直如此按兵不動。”


    華貴婦人裴氏歎息道:“這個道理我知道,隻是南楚的境地不由得我去改變,能做的就隻有這些,若是蔣圖與你我魚死網破,這個罪,你我可擔不起。”


    老江湖鹿鳴鴻聞言不再多言,但心中殺蔣圖念頭愈發穩固。


    明月如晝,疲累了一天的人,也到了家。


    張隋的娘親姓李,名字倒是分外雅致,名叫淑華,自打丈夫科舉落第後,便杳無音信,李淑華這個潑辣婦人咬咬牙,隻當是自家那個死鬼當真死了,隻是那些背後嚼舌根子的婦人稍有提及,李淑華便火冒三丈,罵街什麽的是常事,但是寡婦門前是非多,龍場鎮中的閑漢,閑來無事便到門前調笑,腆著臉想要占些便宜,張隋跟這些閑漢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是吃敗次數多。


    王元寶也幫著張隋打過幾次架,有勝自然也有負,當然是吃敗多,但終究還是勝過幾次,畢竟憾鼎拳的水磨功夫,也是正兒八經的武道功法,總不至於連著閑漢的三腳貓功夫也比不過不是?


    張隋的娘親李淑華從商府回到折柳巷,自然是要經過巷口的算命女冠那裏,別說不信,嚐過世事無常,不由得你不信。


    “想要一場潑天富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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