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江下的驪珠,你若插手,怕是隻會與之失之交臂,各憑機緣,所謂氣運之爭,隻不過是人心難測,這等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有些話,不點明還好,若是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給扯去,怕是吃相就太過難看,姚經剪除山野散修我不管,你要把暗地裏的角力擺到明麵上,也可自為之。”


    方先生落下最後一子,並不去看徐熾的臉色,既然來了龍場鎮,選擇趟這趟渾水,那就必須遵守這由他定立的規矩,自從棠棣洞天崩塌之後,這龍場鎮被老秀才建立,就一如構建一座學宮一般,學宮有學宮的規矩,而龍場鎮有龍場鎮的規矩,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算是上五境大佬,在這龍場鎮也須得低下頭,老老實實遵守規矩,大框架構建成了,隻要不違背大局,其他鬼蜮伎倆,方先生可以視而不見,既然已經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那後續的事情就隻能各憑機緣。


    徐熾臉色陰沉,北陽王朝的布局,早就在宰輔趙謙之的意料之中,但是由著方先生親自點破,著實讓人難堪,隻是各憑機緣的話,徐白露身邊的侍女蒹葭,可是一個變數,雖然有極大的不可控,但是,既然選擇了賭徒的手段,在乎輸贏,代價可以忽略不計。


    半晌,徐熾道:“受教了,方先生不愧為醇醇大儒。”


    這時的天邊掛著一輪明月,如水月光下,學堂古槐下的棋盤上,縱橫交錯,有鬼蜮伎倆,也有光明正大的手段,月光如河,棋子如舟,執棋猶如撐船渡江,雖然孤獨,但仍然有一輪明月為伴。


    折柳巷中,王元寶在這明月之下走樁練拳,日出日落,月出月落,水磨功夫就是為了打熬筋骨,練武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每日裏雖然勤練不輟,但是進入睡夢之中,自然也會退步,原地踏步,即使境界不變,終究也是退步。


    五境之上的凡夫武道,大抵都有練氣門路,一口遊野真氣時時循環周身,就是在睡夢之中,亦不曾停卻,這便是五境不進,猶可退之的緣故。


    折柳巷中,王元寶在這明月之下走樁練拳,日出日落,月出月落,水磨功夫就是為了打熬筋骨,練武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每日裏雖然勤練不輟,但是進入睡夢之中,自然也會退步,原地踏步,即使境界不變,終究也是退步。


    五境之上的凡夫武道,大抵都有練氣門路,一口遊野真氣時時循環周身,就是在睡夢之中,亦不曾停卻,這便是五境不進,猶可退之的緣故。


    王元寶打熬筋骨早就過了最好的年紀,水磨功夫雖然進境緩慢,但是總歸還有門路,筋骨定型,慢慢磨礪,隻是心湖內的蟄龍陰神,還有氣府內的十一境武運,可不如筋骨這般可以慢慢打熬,若不是方先生借著深談,以文脈氣運鎮壓蠢蠢欲動的蟄龍陰神與趨近失控的十一境武運,隻怕現在練拳的,不是活人。


    拳出穩健,竟然也有了一絲氣勢。


    水滴石穿,拳拳綿密,如同連綿不絕的細雨,不斷擊出,雖然勢力不大,但拳拳如歲,再堅硬的岩石也會給擊穿。


    王元寶還是堅信,持之以恒的道理,讀書持之以恒可以讀出道理,練武大抵也是可以的。


    小院裏腳步踢踏之聲不絕於耳,猶如大雨落下,在這明月夜裏,分外突兀。


    牆頭上卻又多出個人來。


    折柳巷子裏除了張隋與他娘親之外,還有一個住戶,隻是王元寶從來不曾見過,隻聽張隋說過,那個女人惹不得。


    而牆頭上的,正是個窈窕女子。


    王元寶停步收拳,看著牆頭上身穿鵝黃襦裙的窈窕女子,而那個窈窕女子纖細的手卻按在了腰間的短刀上。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王元寶與窈窕女子都在打量著對方,月高夜深,這小院裏孤男寡女,沒有想象之中的風花雪月與幹柴烈火的意味,反到像極了兩個俠客的對峙。


    窈窕女子腰間的短刀樣式普通,仔細看去,倒是像尋常裁縫鋪裏的裁衣刀,隻不過窈窕女子如同秋水般的一雙眸子,比之她腰間的裁衣刀更具殺傷力。


    王元寶自從下山,見過的女子寥寥無幾,那已經死去的李淩菲,赤焱王朝邊境酒肆掌櫃馮佩,張隋的娘親,還有一個就是尚且不能稱之為女子的薑阿源,隻是比之現下站在牆頭上的窈窕女子皆是不如。


    許久,王元寶不由得移開了目光,一泓秋水般深邃的眸子,讓王元寶這個情竇初開的剛還俗的小和尚,看的煞是害羞,臉莫名奇妙的紅到了耳根,若是夜黑,或許還看不出什麽來,但此時明月如晝,地上雪白一片,誰人能看不出呢?


    “噗嗤”一聲,身穿鵝黃襦裙的窈窕女子縱身躍下牆頭,隻留下笑聲,還有一個呆呆的王元寶。


    這時的月色很美,似水。


    粉牆黛瓦小院中,積滿了如水月光,也像輕紗一樣,鋪滿了窗。


    王元寶恍然,鵝黃襦裙的窈窕女子如夢似幻,風一般來,風一般去,好一個風一般的女子。


    “練拳沒有練氣法門,到底是花架。”


    就在這時窈窕女子銀鈴般的聲音自風中傳來,卻沒有驚動折柳巷中的闌珊燈火,隻在王元寶耳邊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


    五百重甲軍,在任何王朝之中都能算得頂尖戰力,姚經所帶來的這五百重甲軍都是龍泉王朝禁軍中的精銳,每一名軍士皆有最少一境武夫的修為,更兼身披由龍泉王朝將作監工匠仿製的金身甲胄,另外五百重甲軍協同作戰的沙場默契,就算是稍弱的中四境修士也不敢輕易搦其鋒芒。


    裴姓華貴婦人擺弄著手中青天如晝的名貴茶盞,思慮著後續的鋪陳,權謀有時在拳頭麵前可以徹底碾壓,但是要分時候,朝堂之上,拳頭始終抵不過權謀,就像是戰功顯赫的唐家軍主將唐鵬舉,五境武夫修為,戰功卓著,其鎮守煙川江十數載,北陽鐵騎始終未得寸功,但終究還是抵不過朝堂上的鬼蜮伎倆,一連幾十道撤兵金令,強行召回了唐鵬舉,風波亭內身死,罪名卻隻是莫須有,這便是權謀的威勢,在朝堂之上可以顛倒黑白,生死莫名,但是出了朝堂,再怎麽鬼蜮的權謀手段都是無絲毫用武之地。


    姚經下令剪除山野散修,這倒是絲毫不觸及南楚的利益,隻是現下裴夫人已經與九河君蔣圖結盟,若是此時不為其解圍,那後續的謀劃中,少不得要廢盡心力去提防一個城府深沉的九河君蔣圖,顧此失彼的前車之鑒,還少嗎?


    良久,華貴佩夫人道:“鹿伯,此事你怎麽看?”


    到底還是用不上權謀手段,裴夫人這時才感到權謀在絕對實力麵前是多麽蒼白無力,一力降十會果然不止可以用在武夫爭鬥之上啊。


    此時裴夫人所能依靠的,就隻有八境武夫老江湖鹿鳴鴻,深諳江湖齷齪的老江湖絕不比浸淫權謀之道數十年的裴夫人差。


    沉吟了一會兒,鹿鳴鴻道:“夫人可曾想過,九河君蔣圖羽翼被剪除的好處嗎?”


    裴夫人眼前一亮,道:“還不曾想過,請鹿伯賜教。”


    微微一笑,鹿鳴鴻道:“我們與九河君蔣圖結盟不過是權宜之計,若是他的羽翼被姚經剪除,我們就大可以坐山觀虎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此前是我們有求於九河君蔣圖,所以處處受製於人,但若是姚經可以剪除掉九河君蔣圖所帶來的山野散修,而我們大可以順水推舟,不僅可以反客為主,而且九河君在此勢力大受損耗,其九河龍蛇共主的地位,還會如此穩健嗎?那九河龍蛇有哪個是省油的燈,隻怕蔣圖勢力受損後,九河龍蛇必然會推翻蔣圖,兩敗俱傷的下場是必然的,那時再去招安那些亡命之徒,不僅可以徹底掌控他們,還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得到一支足以與小宗門相媲美的戰力,何樂而不為?”


    聞言,裴夫人眉心蘊結的愁緒陡然散去,果然,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三言兩語就撥開雲霧見日明,其中的利益牽連與因果關係,毫無遮攔地擺在裴夫人眼前,如果再看不出其中關竅,那這些年的權謀手段,豈不是學到了狗肚子裏去了?


    裴夫人道:“多謝鹿伯賜教。”


    嫋娜著腰肢盈盈下拜,這鹿鳴鴻雖說是以仆人身份而來,但裴夫人很清楚,鹿鳴鴻咋南楚的權勢絕不比朝堂上屍位素餐的皇帝要大,她的這些權謀手段在鹿鳴鴻眼中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且南楚王朝邊軍之中,鹿鳴鴻的門生牽連甚廣,若是鹿鳴鴻想要篡位,不過是動動手指般輕易,禁軍的戰力裴夫人很清楚,空額吃餉,老弱冗兵,酗酒腐敗,這樣的軍隊如何能與身經百戰的邊軍相比?


    須發灰白的老者鹿鳴鴻忙扶起裴夫人,道:“夫人折煞老夫了,這等大禮如何使得?!”


    裴夫人道:“鹿伯為國為民,如何受不得?”


    鹿鳴鴻歎息道:“盡責而已。”


    但卻不再阻攔裴夫人下拜,其中的關竅與心思,兩人心知肚明,此中有真意,不足為外人道也。


    五百重甲軍的速度不慢,九河君帶來龍場鎮的山野散修多半連下五境的門檻都未曾摸到,自然不是五百重甲軍的對手,不到一日,逃的逃,死的死,這龍場鎮陡然間安靜下來。


    但到底是不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無人知曉。


    三姓祠堂還是一如往日,安安靜靜,三株古槐在祠堂中亭亭如蓋,看門的範老成百無聊賴地嚼著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狗尾巴草,斜倚門,看著五百重甲軍來來回回地清查龍場鎮外圍山野。


    “真安靜啊,不知道啥時候能下雨,太陰沉的天,讓人不舒服。”


    範老成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地向著龍場鎮外走去,是時候該去清理一下那些自以為是的雜碎了,老虎不發威,就要被人當成是病貓,懶得久了,就被人當成好欺負的軟蛋,這可不是範老成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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