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宗師聞言神色大變!


    桃花陰影處,躍起一道身影,是個白猿,倒背長劍,赫然正是冥原大聖上五境妖劍修,袁白!!


    此次謀劃,果真不凡。


    顧兩禪苦笑,兩位上五境劍仙,縱是飛升境也不能全身而退,蟄龍去,他已經油盡燈枯,隻是一身武運都給了王元寶,倒也無憾。


    黃花劍氣三尺而來!


    “孽障!爾敢!!”


    劍修殺人,至多以飛劍取人項上人頭,以劍氣殺人,非陸地神仙境界所不能為。


    黃花瘦,劍意瘦。


    邋遢神君,正是謝宗師。


    劍氣斬過,冥原大聖袁白麵色大變,原本烈火燎原般的劍勢,生生轉換,但黃花劍氣卻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著袁白不放!


    顧兩禪失去神智,跌落在王元寶身前,身軀殘破,雙拳被血水染紅。


    “師父!!”


    王元寶忙接住跌落在身前的顧兩禪,卻力有不逮,一同倒在地上。


    袁白急切想擺脫邋遢神君謝宗師的黃花劍氣,但卻始終不能,而滿山散修卻遭了殃,黃花劍氣過,血霧騰起。


    刀尖舔血,自然要有覺悟。


    這是趙謙之的手筆,山水氣運所厭之人,縱有冠絕古今的大法力,也無計可施,袁白隱匿氣機的手段再好,也如同在皓月下,形影俱現。


    李淩菲所在的飛舟正想躲避,但袁白恨極了周至,眨眼間,黃花劍氣掠過飛舟,數十道血霧騰起,李淩菲看到了自己的屍體。


    諸多想著趁亂得漁利的散修,在謝宗師一道劍氣之下,冰雪消融,這便是上五境宗正境界劍仙的威勢,以螻蟻阻洪流,逃不過滅亡運途。


    謝宗師彈指一揮間,黃花劍氣陡然爆發,生生斬在了冥原大聖袁白的背後,血霧騰起,本有人形的袁白,現出了十丈原形,獠牙如劍,皮毛如雪,正是上古妖獸吞山猿旁支血脈。


    王元寶呆呆地看著袁白現出原形,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戲文終究是戲文,真正的妖獸所帶來的恐懼,不足為外人道也,但王元寶最多的,卻還是恨!


    謝宗師走向倒背-飛劍的冥原大聖袁白,這南瞻洲不是他該來的,和能來的地方,冥原與這座天下所定的規矩,就是互不侵犯,但卻相當於一紙空文,關乎長生大道,關乎氣運之爭,又有誰會去認真恪守千百年前的廢紙空言,但隻是吃相不會如此難看,但規矩始終就是規矩,破了,那就要付出代價,儒家至聖先師說,以直報怨,在謝宗師這裏,倒不如一劍來得痛快。


    冥原上的劍修不多,袁白是其中之一,但卻不是最強的,麵對邋遢神君謝宗師他甚至沒有拔劍的勇氣。


    橫道洲是抵禦冥原妖獸大潮的前線,劍修林立,冥原上自詡可堪獨自力斬百位人族劍修的冥原大聖夫諸,與謝宗師不過照麵,便死在了黃花劍下。


    袁白有自知之明,但劍修最忌諱怯戰,怯了,劍心也就破了,再無躋身陸地神仙的機會,袁白自詡成名的背劍術,是位蓮花冠冕的道人傳授給他的,可指長生卻不得大道,袁白目中凶光大熾,倒背-飛劍激射而出,恍如驚雷,直取謝宗師眉心祖竅。


    謝宗師麵上沒有絲毫變化,手指微動,盤旋在身前的黃花飛劍錚然飛出,一抹冷光閃過。


    袁白的背劍術在冥原上足可占前五,這個名位,是他用累累白骨堆砌起來的,但在謝宗師眼中,他的背劍術就猶如三歲稚童胡亂耍鬧一般,雲泥不可比,米粒之輝安敢與皓月爭輝?


    黃花飛劍自袁白腦後穿出,回到謝宗師背後劍鞘中。


    眉心發涼,袁白連妖嬰都未曾逃出,陽神陰神皆在一劍之下被攪碎,世間再無袁白。


    屍首墜地,卻無人爭搶。


    上五境冥原大聖的屍首,比之楊瑾瑜的中四境金丹境界遺蛻,有過之無不及,祭煉一番就可以抵過上五境戰力。


    劍修修行本就不易,登山以孤僻險境,其中艱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因為一念之貪數百年修為枉費,其中因果隻能由自己承擔。


    天下殺人不留情者,唯劍修。


    桃花山上的散修卻絲毫提不起任何貪念,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上五境冥原大聖且還是個劍修,在謝宗師手下不過一合,便神靈不存,他們就如同螻蟻,謝宗師動動手指就便可以輕鬆碾殺。


    貪婪和命,孰輕孰重,自見分曉。


    “滾!”


    謝宗師看著這滿山的屍首與幸存的散修冷冷喝道,一時間,各色法寶遁光在桃花山上紛紛亮起,像極了繽紛煙花。


    “師父!你醒了!!”


    王元寶見顧兩禪睜開了眼睛,忙扶起他,靠在老桂樹上,眼眸中淚水後是關切地目光。


    顧兩禪強撐著口氣勉強笑道:“哭什麽,忘了師父怎麽告訴你的了,要笑著!”


    就一如當年小鎮上,那個紅衣姑娘,生活再怎麽艱苦,每日裏都是笑著說“生活本來就這麽苦了,我要是再哭,那日子就沒法子過下去了。”


    王元寶擦擦眼角的淚水道:“我沒哭,我沒哭,師父你不能……”


    淚水有不爭氣落下。


    謝宗師緩步走來,指著老桂樹上唯一的沒有凋零的桂花道:“你這麽做值得嗎,賭局早就開盤了,押上身家性命,就圖個心安嗎?”


    顧兩禪咳出嘴裏的血笑道:“不行嗎?你圖個逍遙,我圖個心安,總比那些高居廟堂沒有心的木偶泥塑過得真實。”


    王元寶站在顧兩禪身旁卻一句也聽不懂,隻隱隱覺得與自己有關。


    謝宗師聞言道:“是,以前你有理,現在你還有理,我說不過你,賬怎麽還,你自己說!”


    顧兩禪眸中光彩暗淡,卻依舊笑道:“元寶,來,師父告訴你想知道的答案。”


    王元寶忙俯身附耳過去。


    “人生……咳


    在……你我咳咳……


    之……”


    再無聲息。


    老桂樹無風簌簌,最後一朵花也凋零墜落,隨風落在顧兩禪掌心之中。


    拈花一笑,就此圓寂。


    世尊拈花,迦葉微笑,個中滋味隻有自己明白。


    這是顧兩禪幾十載參悟的問題,當年老頭子授之以漁,今朝頓悟,既是寂滅,亦是開始。


    驀地,老桂樹上開滿了鵝黃色的花。


    誠心所至,自然開花。


    桃花山上閃耀著佛光,顧兩禪在樹下,慈悲肅穆,這不是如今靈山洲佛門所奉金剛,而是菩薩,小乘終究要走向沒落,廟堂之上,也該換換天了。


    謝宗師平靜地見證了陸地神佛的誕生,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回光返照,登臨武道十二境,也阻擋不了顧兩禪真靈湮滅的結果。


    “代我照顧好……”


    “師父!!!”


    悲歡於心,說不出;也寫不出,但卻可以相通。


    王元寶眼前一黑,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謝宗師罕見地正色起來,道:“放心,我會的。”


    就當謝宗師準備拎起王元寶時,卻見小和尚眉心祖竅處竟氤氳著一團淡黑色的靈氣,不由臉色一變破口大罵道:“死賊禿,不帶你這麽坑人的!!”


    寂靜地桃花山上回蕩著邋遢神君謝宗師一人粗鄙地喝罵聲,圓寂在老桂樹下的老和尚顧兩禪神態肅穆莊嚴,倒真如一尊慈悲大佛,不知他若是能聽到謝宗師氣急敗壞地喝罵,會作何感想?


    修行人除了看重根骨外,最為重要的,卻還是架在心湖與丹田氣府之間的兩座橋“同命”與“長生”,橋之長短寬窄,關係著修行人的大道之行的長短成就。


    而王元寶卻是個兩橋都斷了的主兒。


    這正是謝宗師氣急敗壞地緣故,同命長生橋斷,別說修行,就連做個武夫都難!!


    坑人不如坑熟人。


    雖說兩條蟄龍入體,又有胸口桂葉汲取這桃花山的山水氣運充做兩橋,但終究是個擺設,靈氣入體反被山水氣運所排斥,再如何驚才絕豔,大道長生都是空談。


    唯一可行的,唯有顧兩禪種進王元寶眉心祖竅裏的武道種子。


    “死賊禿,你是安心了,換成我鬧心了!”


    邋遢神君謝宗師罵罵咧咧地召出飛劍黃花,手裏拎著個小和尚,破開雲濤遠去。


    這桃花山,終究荒廢。


    桃花年年都相似,隻是山上再沒了梵音檀香。


    ……


    太安城內,燈火闌珊。


    趙謙之手裏握著枚佛光燦然的舍利子,這是顧兩禪五年前交給他的,王元寶注定走不了大乘的路子,顧兩禪的道理總得有人承襲,整座森羅天下的“賭徒”都在南瞻洲這個賭局裏押注,像顧兩禪這般用身家性命押注的,確實沒有,而他和自己所存所思的都是改天換地的門道,若說顧兩禪是拿身家性命來賭,那他趙謙之又何嚐不是?


    “故人寥落!”


    曾在老頭子那裏聽講的都是些什麽人?就連個旁聽也沒有登堂入室的和尚所存的都是個“舍得一身剮,皇帝拉下馬”的貨色。


    自嘲般笑道,趙謙之隨手將舍利子扔進了書案上的錦盒裏。


    “青虛道宗和無相寺,勾結山野散修意圖割土為藩鎮,明日我不想看到他們的山門在陽光下。”


    “是!”


    一道劍光自樓閣之間飛出,其中的殺伐,徹人心骨。


    就像婆娑洲的冷豔燈火,夠不到,卻又總是有些許點點星火燃燒,誰知道種子什麽時候能長成參天大樹,能做的。


    盡人事,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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