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爾問:“你現在要去找甄愛?”


    “嗯。”


    “為什麽要弄得這麽聲勢浩大?直接找警察去救,不行嗎?”


    “我懷疑警察裏有內奸,”言溯道,“我怕有人提前走露風聲,等警察趕到時,她被別人抓走了。所以我要親自來。現在警察在抓我,到時可以把我和她一起抓到警局裏去,那樣反而安全。”


    內奸?妮爾想了幾秒,要問什麽,沒想汽車一轉彎,猛地停住。


    慣性太大,妮爾狠狠撞到副駕駛上,隻覺一瞬間世界白花花的。她慌得抬頭看,路的盡頭不知匯集了多少輛警車,而他們車的兩旁是有序行駛的單向車流。


    無路可退了。


    妮爾緊張地看言溯:“怎麽辦?棄車跑?”


    “你瘋了嗎?”言溯淡淡的,眯眼望著對麵一排坐等收魚的警車,似乎寡淡地笑了,帶著他特有的倨傲。


    他單手用力一推,倒了檔,側身回頭望向後方,猛地一踩油門,汽車飛一般倒退而去!


    他要從這條三道的高峰車流單行道上倒車出去???


    妮爾驚愕:“你瘋了嗎???”


    眼看後邊一輛車開過來,妮爾尖叫:“刹車躲開呀!”


    言溯擰著眉,目光筆直看著後玻璃外撲麵而來的車流,單手扶著椅子,單手打著方向盤。腳踩油門不鬆開。


    車在他手中,方向、速度,樣樣完美,像片葉不沾身的高手,遊刃有餘倒著從逆向的車流中溜過,不碰出一點兒傷痕,卻留給身旁一片癱瘓咒罵的交通。


    他反應速度太快,追過來的警車因為逆向難行,行駛艱難,倒不及他的速度。


    妮爾在好幾次和迎麵而來的車輛擦肩而過後,狂跳的心也慢慢放緩。她額頭全是汗,看過去,言溯依舊側身,眉目專注地望著車後。他狂打方向盤的白皙手指間,還捏著甄愛的發帶。


    妮爾生平第一次坐在逆流中飛速倒車的車裏,不可置信:“.,你跟誰學的?”


    “是第一次,”他淡淡的,一絲不苟躲避車輛,“我一向是個遵紀的司機。”


    她沒再問,回到之前的話題:“視頻裏,甄愛留了什麽信息?”


    “她不喜歡莢膜梭菌。”言溯猛打方向盤,車倒進巷子裏,驟停,啟動,轉進另一條巷子,“那種細菌能導致細胞出血,組織壞死,體內充氣,受害者死相極慘。”


    妮爾精神集中,壓低了聲音:“我記得那次有個人死狀就是這樣,她還說爆炸什麽的”


    前方巷子口突然插出一輛車,言溯立刻刹住。


    對方卻是洛佩茲。她見攔住了言溯,有些詫異,對視了一秒,居然左顧右盼,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自言自語道:“這裏沒人啊!”


    然後……倒車走了……


    言溯:……


    他沒急著開車,突然對妮爾道:“下車吧。”


    妮爾一愣,旋即尷尬:“你看出來了?”


    “嗯,rheid讓你帶了定位器。”他神色疏淡。


    妮爾開門下去,解釋:“.,我們想幫忙的。”


    “謝謝,到此為止吧!”言溯踩了油門。


    #


    自上次爆炸後,楓樹街銀行一直在重新裝修,最近卻因合同原因停工了。


    夜晚,這處很僻靜。


    整棟樓沒有一點兒光亮。


    言溯獨自走進黑漆漆的銀行,摸黑緩緩走到地下。直到眼睛再也分辨不清楚,他才掏出手電筒。沿著空落落的地下走廊繼續往前,他記得路的盡頭有個密碼箱庫房。裝修未完成,那裏應該很空。


    長長的走廊隻有他這一束光,周圍全是寧謐的黑暗,靜得詭異。


    他的臉隱匿在手電筒光後,看不清。


    終於到了盡頭,他拉開門,走進去,光束一劃,掛著一個白色的影子。他手往牆壁上摸,打開了燈。


    四壁白色的空房間裏,豎著一個黑漆漆的十字架。


    她,一襲白裙,雙臂張開,被縛在十字架上。像是睡了,深深低著頭,長發披散,遮住了臉龐。


    再無其他。


    “ai!”他大步過去,想要捧起她的頭,手卻頓在空中。


    碎發下,她的臉……


    他不可置信。


    身後一枚子彈破空而來,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啾的一聲打進牆壁。


    言溯收回手,插在風衣口袋,回頭。


    一群黑衣男人捧著狙擊槍,齊齊瞄準他;中間的女孩從剛才舉槍的左臂上抬起頭來,溫柔一笑:“hi!.,missyou!”


    chapter108


    黑布條密不透光,係得太緊,言溯的頭一絲絲疼起來。


    耳機裏播放著肖邦的升c小調夜曲,他不知道是音樂本身,還是他自己,聽上去時大時小,斷斷續續,頭更疼了。


    車速時快時慢,來來回回不停地繞。


    縱使是言溯,也無法推斷出他此刻所在的具體位置。隻知汽車行駛了3小時1分後,速度降到最緩。


    黑暗中,依舊隻有肖邦的音樂。


    他被帶下車,黑布條和耳機都沒取,空氣中有蠟燭的香味,古龍水,還有一絲極淡的腥味,像魚,又像血。


    地毯很軟,他走在環形的長廊裏。不到十分鍾,停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到了。3小時車程,n方圓200公裏。


    很快有人過來給他摘掉耳機,音樂聲遠離,世界頓時清淨。


    那人又給他解頭上的黑布條,或許身高不夠,伸手時不小心輕輕掠過他額前的碎發。言溯不經意就蹙了眉,似乎極度不悅。從身高可以感覺出來,是個女人。


    tau小姐席拉在silvend島上冒充過演員,差點死在甄愛手裏,那時對言溯印象不錯,原見言溯蒙著黑布更顯白皙俊秀的臉,她心跳怦怦,可一下就被他深深蹙起的眉心打擊。


    她把黑布扯下,怪腔怪調地問候:“好久不見,邏輯學家先生。”


    陡然重回光亮,言溯眯了眯眼,適應半刻,見席拉離他太近,退後一步,拉開和她的距離。席拉不太痛快,挪到一邊去。


    言溯立在燈火通明的大廳,周圍整整齊齊站著幾排執槍人。


    視線正前方是一個男人,長腿交疊,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裏,和他對視著,神色莫測。男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眉宇間籠著極淡的戾氣,偏偏坐姿十分舒適的樣子。


    麵容出眾,神態閑淡,漆黑的眼瞳中有一抹金色的詭異,必然就是伯特了。


    伯特緩緩抬眸,一字一句:“bonsoir!s.!a.!yan!”


    言溯漫不經心地彎唇:“bonsoir!”晚上好。


    伯特對他的笑頗感意外,灼然的眉眼盯他半刻,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半晌,收了笑,瞥安珀一眼,後者扔一堆小型器械在言溯麵前的地上。


    正是剛才在楓樹街銀行,他們從言溯身上收繳的竊聽器,攝像頭,定位器,追蹤儀。


    伯特慢悠悠地搖頭:“一群愚蠢的警察……包括你。連這點兒警惕和智商都沒有,當我是蠢貨?”


    言溯意味不明地淡笑:“我認為這是他們用來監視我的。當然,全拜你所賜。”


    伯特眼神幽深:“我以為你沒那麽蠢。”安了這些東西,你會不知道?


    言溯直言:“我沒你那麽壞。”我遵紀守法,當然得服從警方的監視。


    他的話,伯特並不全信,卻不妨礙他覺得他很有意思。


    言溯不動聲色掃一圈周圍的環境,這裏的人他隻認識兩位,席拉和安珀。而剛才綁在十字架上的白裙女子,不見了蹤影。


    那張臉,他以為看到了幻覺。可他當時沒有碰她,沒有確認。


    伯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插著兜落落起身,目光與他平齊:“跟我去見她吧。”


    言溯沒有拒絕。


    侍從鞠著腰,恭恭敬敬拉開廳側的大門,長長的白色弧形走廊上幾步一燭台,再無一物。


    伯特帶著客人參觀,客氣又禮貌:“你是第一個參觀我的收藏的人,也是最後一個。”


    言溯不拘禮地回應:“我的榮幸。”


    “.,你果然喜歡。”伯特唇角一彎,“蘇琪應該告訴過你,這裏收藏著什麽。”


    言溯沒有辯解,淡淡反問:“據我所知,這裏其實不是你的收藏,應該說是你藏品的複製品。”


    伯特側眸看過來,眼瞳背著光,很黑:“她連這些都和你說?”


    他還是不正麵回答:“我認為,你收藏的東西,未必願意拿出來與他人分享,更別說分給俱樂部裏其他男人。”


    伯特慢慢笑開,傲慢又閑適:“你很懂我的想法,就像你一眼看出那段視頻裏的性幻想。聰明的頭腦,邪惡的思想,總是物以類聚,.a.,能看到你的這一麵,我很榮幸,但也很惋惜。惋惜你即將英年早逝。


    說實話,.a.,給你一個很高的地位。但是,”他的眼色陰暗下來,“你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不可饒恕。”


    言溯自動忽略掉他後麵的話,不緊不慢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並不代表和你有情感上的共鳴,隻關乎智力。另外,.a.不適合我,謝謝a先生的好意。”


    伯特桀驁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譏誚:“我卻認為,你很快就會發現你身體裏最陰暗最肮髒的一麵。”


    言溯不置可否,淡淡直視他的目光。


    “當然,先請客人參觀我的收藏。”伯特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紳士有禮。


    他們已到弧形走廊的盡頭,肅穆的侍從拉開一扇重重的木門,溫暖的霓虹彩光流瀉進來。


    麵前的景象宛如童話中的嘉年華,又像現實中的馬戲團。環形走廊兩邊是無數的房間或者說牢房。唯一不同的是鐵柵欄全部刷了彩色。每個房間布置了一個場景,囚著一個女人。


    言溯的左邊,黃綠色柵欄後布置著愛爾蘭風格的房間,放著白風車,一位穿格子裙的棕發綠眼少女坐在床上發呆,有人走過也渾然不覺。深紫色柵欄後身材火爆的拉美裔女郎;粉紅色房間裏穿著和服的日本女孩


    匯聚了世界各地的精彩與絕色美女。


    室內風格不同,配備卻大同小異,床,梳妝台,不戴遮簾的浴缸馬桶。


    有位膚白貌美的東南亞女子立在浴缸裏衝澡,見人來也不羞不躲,早已習慣櫥窗生活。


    在這兒,羞恥早被磨平。


    和監獄不同,這裏的牢籠幹淨得一塵不染,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閨房”前甚至有女孩的姓氏名牌。


    有人冷漠,有人微笑;有人介於馴服和掙紮之間,隻直直望著。


    言溯無法描述那是怎樣一種眼神,不像等待恩客,也不像期盼逃生,一眨不眨,悲哀又空洞。像在祈求,卻不言不語。


    走廊仿佛很長,走了很久卻沒有盡頭,迎接他的總是另一個裝飾精致的籠子,關著一個供人玩弄,沒了表情的活人芭比娃娃。


    伯特:“有你喜歡的類型嗎?”


    “沒有。”


    “我相信你的品位。”一句話輕而易舉藐視了這裏所有苦命的女人,他話鋒一轉,“得到過最好的,自然再看不上別的。”


    言溯抿唇不答。


    伯特:“你很愛她?”


    “是。”


    “為她死,願意嗎?”


    “好像沒有選擇了。”


    前方陡然傳來尖叫,有人拚命拍打鐵籠:“放我出去!你們這些混蛋!”她圓弧對麵籠裏的女人們漠不關心地看一秒,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早已習慣。


    言溯的心微微一沉。賈絲敏。


    走過去,見那名牌上寫著jasminevandebilt。


    伯特:“你妹妹很不聽話!”


    言溯無聲看去,她的狀況比他想象中好,換了身名貴的晚禮服,沒傷沒痛地關在暗黃色的柵欄後。


    見到言溯,賈絲敏怔住,幾乎是驚呆了,眼淚汪汪撲到欄杆後,淒涼地哭:“.,救我。我不想待在這裏,一刻也不想。”


    伯特諷嘲:“你認為他救得了你?”說完,不作停留地繼續前行。


    言溯腳步頓了一下,賈絲敏眼淚嘩地就下來,她被化了妝,睫毛膏給淚水打濕成黑乎乎的。聲音很輕,沒了歇斯底裏:“.,你知道他們會怎麽對我嗎?如果是那樣,我寧願死,寧願死。如果你不能救我出去,你就殺了我。”


    言溯不帶任何情緒地收回目光,沉默前行。


    弧度拐角更急,才幾步,就到了終點——


    白色房間裝飾得像城堡裏的公主房,歐式的帷帳蓬蓬床,橢圓木製梳妝台,放著糖果盒子和小兔寶寶。白裙女孩坐在鏡子旁梳頭發,麵容白皙又清美。


    言溯看著鏡中她絕美的容顏,不經意眯了眼。


    事到如今,他要重新評估伯特的變態等級了。


    她安安靜靜的,暗色的眼眸一抬,撞上他的目光,忽的就扔了梳子起身跑過來,小手抓著柵欄,哀哀看著他。


    言溯依舊淡漠,不為所動。


    伯特:“這個呢?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是。”言溯聲音冷清,淡淡道,“她是不能複製的,伯特。就算你整容出幾百個麵貌身形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來,我也能一眼看出,我的那個,在哪裏。”


    後邊不遠處的席拉安珀和賈絲敏都怔住,籠子裏和甄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人也愣住,半晌,收斂了剛才做作的神態。


    言溯走過去,把反放的名牌翻過來:cherrnsport謝麗·蘭斯帕德,名字都是仿造的:“你連一個真名都不給這位小姐。”


    名字是伯特造的,可叫這名的人換了多少批?就像做實驗,造出一個謝麗,過幾天他不滿意了,毀掉舊的換新的。


    沒有一個會讓他滿意的,因為無數的謝麗都不是他想要的謝兒。


    “這世上隻有一個cheryncelot謝兒·蘭斯洛特。”伯特把手伸到鐵欄後邊,那個有著甄愛臉龐的女孩立即順從地跪下來,捧著他的手,仆人一樣親吻。


    那張臉看著說不出的怪異,言溯挪開視線。


    伯特輕輕撫摸她的嘴唇和臉龐,喃喃自語,“cheryl~bencelot她的名字,每一部分都好聽。”


    他斜睨跪在腳下的女人,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嫌惡,猛地抽回手,拿出隨身攜帶的消毒紙巾狠狠擦了一遍,陰沉著臉:“第15個,還是不夠好。”


    紙團砸在她身上,謝麗嚇得縮成一團。


    席拉和安珀倒不敢小看謝麗,畢竟這個女人還能近身碰到伯特。


    伯特不快地看她一眼,問言溯:“今天是星期天,.a.,你說選哪個女人出去?jasmine還是cherry?”


    幾個女人全驚住,cherry也要對外開放了?她從來隻是跟在伯特身邊看戲的!


    謝麗愕然地癱軟在地,呆滯半刻,突然扭頭看向言溯,不說話,隻一個勁兒地眼淚汪汪。到了這個時刻,她還記得,不準和別的男人說話。


    言溯看著“甄愛”,神色不變。


    賈絲敏呆若木雞,直直瞪著眼珠子:選謝麗,.是她哥哥,他不能選她,他必須選另外那個女人。


    可言溯說:“我不會選擇送她們任何一個去受虐。”


    賈絲敏聽言幾乎崩潰,瘋狂地拍著鐵欄杆,大哭:“.你怎麽能不選她?你為什麽不救我?就因為她和那個女人長得一樣,你就想救她?.,你瘋了!你怎麽能不選她?”


    走廊裏瞬間充斥著女人淒厲的哭喊。


    言溯不做聲。


    賈絲敏不懂,這和甄愛無關。不管謝麗長成什麽樣子,他都不會做這種選擇。


    伯特手指輕扣白色柵欄:“y,很遺憾,雖然我討厭那聒噪的jasmine,但我答應了c小姐不虐待她。我想討c小姐的歡心,所以holygold的最後一場盛宴,以你為女主角。”


    賈絲敏愕住,甄愛給她求過情?她陡然如蒙大赦,再也不敢“聒噪”發聲。


    謝麗仗著伯特平時待她不錯,以為他開玩笑,現在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垮掉。她仰著絕美的小臉,望住他哀哀地哭泣:“不要,先生,不要。”


    她的聲音和甄愛並不相似。


    伯特淡淡挑眉:“真奇怪,分明是一樣的臉,看著卻一點兒都不心疼。”


    隨從打開鐵欄去拖謝麗,女孩無助地大哭:“先生求你了,我以後乖乖聽話,我一定乖,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


    “求我?果然一點兒都不像。”伯特眼眸陰暗,唇角的笑容緩緩擴大,“cherryno.15,以前和我一起觀看表演的時候,你不是很開心地笑著說好玩嗎?今天就讓你玩個夠。”


    15號女孩驚愕地瞪大眼睛,像是整容後沒定形,麵容扭曲得突然不像甄愛了,尖叫著掙紮著,卻擺脫不了被拖去刑台的命運。


    “你沒必要這麽對她。”言溯臉上已是說不出的冰冷。


    “特地為你準備的。客人來了,當然要看一場大戲。”伯特狡黠地笑,帶他出了長長的走廊,沿著石階往上走,停在白色的欄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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