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然一僵,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把她細細的身子摁進自己溫熱堅實的身軀。讀蕶蕶尐說網聲音卻輕:“ai,怎麽了?為什麽迷茫?為什麽沒有信心?”


    他嗓音低醇,像一把琴。


    甄愛被束縛在他懷裏,很難過。他怎麽能總是那麽輕易就給她溫暖,讓她的委屈感彌漫上來,嗓子哽咽了:“你為什麽從不迷茫?你為什麽總是那麽有信心?你怎麽知道你目前堅持的正確,就是正確的?”


    她其實想問,你怎麽知道你現在喜歡的人,就是你理想中的愛人?


    可她不敢。怕提醒了他。


    言溯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之前被萊斯懷疑他都不著急,現在倒是體驗了一把囚犯入獄又被釋放的感覺。


    她被他箍得太緊,呼吸有些亂,卻不願像往常那樣掙開,反是樹袋熊抱樹枝一樣牢牢環住他的腰。


    他任由她往他心裏鑽,隔了半秒,吻住她的頭發:


    “ai,我堅持心中的正確,但不認為它是絕對的。每人心裏都有自己的標尺。當你的思想和別人碰撞摩擦時,如果不懂得守護自己的本心,就會動搖。我不跟隨任何人,也不依附任何勢力;或許因為這樣,才始終堅定。但,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他稍微鬆開她,把她抱到腿上,手掌捧住她的臉,手心溫暖,眼神清澈,直直看進她心裏:“ai,請你相信我的眼光,尤其是我看女人的眼光。”


    他又看出她的心思了。


    甄愛心裏平靜地震撼著,小小的臉在他的巴掌裏,靜靜盯著他。


    他微微低頭,額頭抵住她的額頭:“ai,我希望你以後能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你覺得現在的工作你其實喜歡,就拋開你施加給它的情感,或負疚,或重擔,把它當做單純的工作來做。你要是選擇這條路,我願意和你一起改變身份;


    如果你厭倦了它,也請你放下所有的包袱,輕輕鬆鬆地跟我走。不需要證人保護,我保護你。我們取道古巴,然後環遊世界。你要是怕有誰認出我,會傷害我,我不介意毀掉現在的容貌。”


    甄愛心中大震,他什麽時候自顧自下了這麽重大的決定?


    “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第一次說愛,他沒有絲毫的迷茫。


    一瞬間,很多問題不必問了,他已經給了最可靠的答案。


    第一次聽他說愛,她怔住,沒有反應。他也不介意,從風衣懷裏摸出一封信,遞給她:“差點兒沒有機會給你。”


    第二封信?


    甄愛心跳加速,接過來,白色信封,印著紅玫瑰封印泥。她一下想出那個畫麵:書桌上的古典台鍾悄然無聲地行走,他低頭坐在桌前沙沙執筆,側臉安然而雋永


    打開來,質地料峭的紙張,清俊雋永的字跡,依舊中英文加印鑒——


    “ai,我多麽喜歡你。


    你經曆了最黑暗的苦痛和折磨,卻依舊相信最美好的情感,依舊純良而美好,依舊真實而有尊嚴。


    有人說雖然世界充滿苦難,但苦難總是可以戰勝的。這句話我願意從全人類宏觀的角度去看,它永遠正確,因為人類的苦難總是可以戰勝。但這句話放在個人身上,是讓人心痛的堅強與掙紮。而從你身上,我看到,即使是傷痕累累,你也一次次在沉默中戰勝了降臨在你身上的苦楚與磨難。從不屈服,從不倒下。


    對這樣的你,我常懷欽佩。


    我相信,這世上總有一群人,在為他們心中的正確,而孤獨地行走;偶爾迷茫,從不後悔;偶爾疲憊,從不放棄。正是因為這種信念,每一個孤獨行走的人才從不孤獨。因為我們有相同的目標,相同的堅持。就像我一直在你身邊,你一直在我身邊。


    ai,請不要害怕,不要自卑。愛默生說,隻有戰勝恐懼,才能汲取人生最寶貴的財富。你過去經受的一切苦難,,請你相信,你的人生並不空虛,而是滿載著財富。


    對這樣的你,我常懷敬畏。


    ai,我們都認為,我們堅持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效果,而是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要做到這一點,多難啊。那麽寂寞的路,誰能堅持?


    可是你,那麽瘦弱的小姑娘,哪裏來的那麽堅定的信念,那麽執著的毅力,在無處次失敗和看似沒有效果的實驗中,更多次地堅持!


    對這樣的你,我常懷愛慕。


    ai,我真的好喜歡你。


    ai,我愛你.


    yan.”


    甄愛溫柔地閉上眼睛,幸福的淚水緩緩滑落,她像是泡進了暖融融的溫水裏,溫暖安寧的感覺滲入四肢百骸。


    在今後的很久,每每想起那封信,她便覺溫暖到了骨子裏。


    言溯,曾經,我那麽忐忑,那麽自慚形穢,那麽羞愧自己的過去。可你的喜歡,你的讚許,你的認同,把我從塵埃裏拉起來。


    我好喜歡你,好喜歡和你在一起時的我自己。


    那麽光明,那麽溫暖。


    願此刻永駐。


    願永遠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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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98


    甄愛躺在浴池邊上,半目微闔,耳旁流水聲潺潺,她好似看見了春暖花開,藍天大海。


    言溯洗過澡,換了幹淨的白衣白褲,蹲在池子裏給她洗頭。


    她懶散地躺著,閑適得差點兒入眠,忽而清醒,抬眸凝視言溯。


    他卷著袖子,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臂,溫柔中帶著張力。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輕重有度地揉著她的頭發。


    白色的泡沫在他的指尖她的發間跳躍,滑溜溜的,散著極淡的香氣。是他的洗發水,氣味聞著很舒服,不帶一點侵略性,但兀自清雅疏遠,像他。


    他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的發根頭皮,酥酥麻麻癢到心底。她意識鬆散,莫名覺得他們像兩隻不能說話,隻能用肢體語言表達愛意的動物。坐在太陽下,收起尖尖的爪子,用手指笨拙而親昵地幫對方梳理毛發。


    很多動物靠氣味吸引和分辨愛人,他現在給她頭上塗了他的味道。剛才她還用了他的香皂洗澡。現在,她從頭到腳都是他的味道。唔,她還在他的窩裏。


    真是浮靡,她卻不為這種想法害羞。


    言溯悉心洗完,拿溫水給她衝,溫溫的水流在他手指的引導下,從她的發絲穿過。


    甄愛閉上眼睛享受著,像在冬天太陽下睡覺的懶貓,心底無限輕鬆愜意,懶洋洋地動了一下身子。


    她扭過肩膀,伸手摟住他的腰,不知這一動,長發輕甩過去,打濕了他的褲腿。他不介意,小心遮著她的耳朵,緩緩衝水。


    “我記得,chace是棕色的卷發。”他說。


    “嗯。”她闔著眼睛,“他的發色像我媽媽,眼睛的深藍色也像。”而她不像父母任一方,眼睛黑漆漆的,頭發也黑,透著亞麻色,據說像奶奶。


    洗完了,言溯拿大毛巾披在她肩上,扶她起來,又用另一張毛巾裹住她的頭輕搓。


    她是一隻剛洗完澡的小狗,懶得自己抖抖,索性歪七扭八地享受他幹淨的寵溺。他給她揉頭發,她舒服得骨頭都軟了,坐不穩,像隻蟲子,歪歪扭扭地往他懷裏倒。


    言溯的胸口被她蹭濕,無可奈何地哄:“先把頭發擦幹好不好?會著涼。”


    她這才慢吞吞坐直。


    言溯給她擦拭到一半,見她微閉著眼睛像要睡著了,長長的毛巾繞到她的脖子後,雙手一帶,她重心猛地前傾撞到他懷裏,睜了眼睛,愣愣望他。


    他手中的白毛巾環著她半濕的黑發和小巧的臉頰,原本隻是想逗她,此刻卻忍不住低頭,手腕一繞,帶動毛巾往自己跟前一送,含住她小小的嘴唇,吮了一下。


    她散漫的思緒徹底聚攏了,睜著烏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眨。像是剛醒的孩子,懵懵懂懂的。


    他鬆開她的唇:“以前,你說我不懂情感?我現在就在表現,你看見了沒?”


    她被他的小動作和溫言軟語弄得心裏砰砰,咚咚地點頭。


    “很好。”他滿意地摸摸她的頭,拉她起身,“有點晚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然後晚安,好嗎?”


    “什麽東西?”


    “到了就知道了。”他刻意不說。


    經過走廊,一旁的小鸚鵡isaac叫喚起來:“ring!ring!”


    言溯心虛,聽它說戒指,當時臉就灰了,一把將小鳥從架子上捉下來,塞進籠子,命令:“關你禁閉,不許說話。”


    小鸚鵡撲騰撲騰翅膀,傷心地歪頭埋進羽毛裏,不吱聲了。


    甄愛看它好可憐,說情:“isaac不是說電話響了麽,你幹嘛處罰它?”


    言溯一木,ring確實還有多種意思,他這算不算做賊心虛?


    可他決定繼續厚顏:“電話沒響,它說謊了。說謊是個不好的習慣。”


    甄愛沒異議了,跟他上樓,到小廳門口,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什麽這麽神秘?


    甄愛條件反射地去抓他的手,卻聽他在耳邊低語:“ai,你相信我嗎?”


    她一愣,抬起的手,緩緩落下。


    言溯擁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甄愛陷入了黑暗,他的手捂得很緊,沒有光線,也沒有聲音。她微微忐忑起來,好奇他營造了怎樣的神秘,好奇得心跳都紊亂了。


    好在身後緊緊貼著他牢靠而結實的身體,她安了心。


    終於,言溯站定了,一點一點鬆開手,手臂滑到她的腰間,用力箍住,輕聲道:“ai,睜開眼睛。”


    甄愛緩緩睜眼,陡然內心巨震,好似跳停一秒,雙手不經意猛地抓住腰際他的手臂,狠狠屏住了呼吸。


    天,她竟然站在宇宙的中心!


    沒了天空,沒了地麵。頭頂和腳下,四周全是浩瀚的星空。一望無際的黑色宇宙裏,點綴著無數顆亮燦燦的星星。


    大小形狀各異,像極了黑色天鵝絨上未經雕琢,剛采出來的碎鑽石。


    她是如何突然來到外太空的?


    舉目之處,有恒星靜靜在燃燒,放出五顏六色的光,像一顆顆彩色古典的大寶石,有行星帶著光暈圍繞恒星運轉,像穿著紗裙的小公主,活潑地玩丟手絹;有雙子星互相環繞,像牽著手轉圈圈的歡樂孩子;有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像騎著掃帚的調皮小精靈;


    頭頂還有閃閃的彗星雨!


    甄愛立在星空之高,四周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除了星星,沒有多餘的光亮,逼真得她都擔心會不會呼吸不到空氣。


    她小心翼翼地低頭,腳底也是無盡的太空,星星拖著掃帚從腳下飛過。


    她漂浮在太空中,隻有言溯抱著她。


    太美了!


    太震撼了!


    她忍不住輕輕顫抖。一顆彗星從她身邊飛過,仿佛就在眼前。她探手去捉,卻撈不到它的痕跡。言溯貼在她身後,輕輕笑了,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那顆星星了嗎?”


    她的目光上移:“天狼星!”距離地球8.6光年的星星此刻近在咫尺,觸手可得,像巨大的鑽石。


    他撥她的下巴:“旁邊這顆。”


    那是顆拖著蓬蓬尾巴的彗星,像羽翼清透的蜻蜓,緩緩靠近天狼星,但她知道,其實它速度極。


    她不認識:“它是誰?”


    “它叫isai,是天文學家前幾年發現的彗星,最近才進入地球人的視野。它在宇宙中漂泊了10億年,一個人。”


    彗星靜靜的,甄愛聲音低了下來:“一個人嗎?真是一段悲傷的旅程。”


    “我倒覺得,它或許自得其樂。”言溯下頜貼住她的鬢角,“天文學家說,它的運行軌道會在今天和天狼星相交。一小時後,或許它會和天狼星擦肩而過,或許它會被天狼星融化而隕落。那樣,10億年的孤獨旅程到此終止。”


    甄愛盯著那兩顆星,不可自抑地激動起來,手有些抖,緊緊握著言溯:“希望它被天狼星融化,不然它一個人繼續在宇宙裏漂泊另外一個10億年?好難過。”


    “要看它的意願了。如果它不喜歡天狼星,我想它會不作停留地繼續往前走。”言溯不緊不慢地說著,嗓音閑適而溫潤,像清泉裏的玉,


    “10億年,它一個人漂遊,經受著孤獨。或許,它有自己的選擇和信仰,並不會隨意屈就或停歇。”


    甄愛大感意外,沒想他會說這樣感性的話,她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了:“這是一段找尋了10億年的愛情。”


    “嗯。”他低聲道,“寧缺毋濫,哪怕孤獨10億年。”


    甄愛內心一震,這,不正是言溯?


    身後,他低頭,薄唇碰上她的耳垂:“ai,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想過愛情,甚至感情。我就像這顆自得其所的家夥,按照自己設定的軌跡,準備一個人走完一生。”


    甄愛屏住呼吸,精神全集中到耳朵上,一絲不苟聽著他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是他發自肺腑地在表達她對他的重要。


    她固執地睜著眼睛,心裏泛酸,又暖成一片。


    她有那麽好嗎?有吧。


    他不會說謊的。


    他說有,就是有了。因為是他,這些話才更有含金量,更讓她信服。


    真的。


    她好喜歡他,她好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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