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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家此刻的氣氛非常微妙。


    餐廳長桌上擺滿了食物,卻無人動筷。


    坐在主位的老爺子麵色冷硬,一動不動,他右手邊的老太太倒是氣定神閑,麵目和善,下首是尹泰和曾小青,尹泰不時的抬頭看時間,曾小青皺著眉頭些微擔憂,隨即是尹西茗和艾比,艾比坐在兒童椅上動來動去想要吃東西,尹西茗哄她說要等客人來了才能吃,艾比撅著嘴問客人什麽時候才會來。


    尹西往則拿著手機一遍一遍撥打她的電話,提示音永遠是關機。


    他將手機從耳際移開,攥緊到手心裏,站起身便向外走,“我去找她。”


    “行了,不用找了,來了這飯我也吃不下。”說話的是老爺子,老爺子說完也站起身扶起身邊的老太太,邊走邊說,“讓廚房做點清淡的送到我們房間。”


    “說不定小姑娘遇到什麽事了呢。”老太太倒一直不急不躁。


    “是啊,爸,我見過那女孩,乖巧懂事,估計是遇到什麽事脫不開身了。”曾小青也幫著說好話。


    老爺子和老太太相攜著往樓梯上走,聽到他們的話,頭也不回的說,“如果解釋合理,那到時候再說。”


    尹西往一句話不說,他猜測或許是麥澤生發現麥遙要來尹家,將她關到了房間,他想先去確認情況是否如此,再回來與他們說明。


    “艾比,快和曾祖父說麥遙姐姐是個漂亮可愛的好女孩,我們都喜歡她。”尹西茗見老爺子生氣,也想幫著說些好話,沒想,艾比還沒話說,老爺子卻猛然轉身,“你說誰?”


    急促又驚訝的詢問,讓尹西往停住向外走的腳步,讓尹西茗滿臉茫然的不知道怎麽回事,老爺子鬆開老太太的手,幾步走了下來,“西茗,你剛才說誰?”


    “麥遙啊?怎麽了?”


    “西子的女朋友叫麥遙?”老爺子提高了音量,說這句話的時候轉頭看向尹西往。


    “對,麥遙。”當年車禍的事是老爺子一手操辦的,就連尹泰也隻是知道個大概,尹西往以為,老爺子之所以這麽驚訝,是因為那場車禍而已。


    “麥澤生的女兒?”他再次確認道。


    “對,麥澤生的女兒,麥遙。”尹西往絲毫沒有隱瞞,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麥遙說的對,那場車禍,不是他的錯。


    “混賬!”


    尹西往覺得,他現在要是站在老爺子麵前,他會氣的給他一巴掌。


    “爸,怎麽回事?”尹泰忙站起身扶住他顫抖的胳膊。


    “麥遙是麥文遠的妹妹,麥文遠是當年車禍去世的我的同學,車禍去世的同時還有麥遙的媽媽。”


    尹西往看著一屋子不明所以的人,用雲淡風輕的語氣三言兩語道明了其中關係。


    除了老爺子,其餘幾人都滿臉詫異。


    尤其尹西茗,“麥遙是麥文遠的妹妹?天哪……”


    尹西茗是尹家唯一見過麥文遠的人。


    “你都知道怎麽還允許自己犯這種錯誤?”老爺子接過尹泰遞過來的拐杖,說話的時候氣的直敲地。


    “錯誤?”他挑眉,“我不認為這是錯誤。”


    “西子,他們家知道嗎?雖說那件事責任不在你,但難保人家不介意,你這是何苦。”曾小青本是覺得麥遙挺好,如今卻多了絲顧慮。


    “麥遙不介意。”隻要她不介意,別人如何介意都無所謂。


    “漂亮的女孩不多的是,你幹什麽非得找她,是不是因為文遠,想要補償?那也用不著這樣。”尹泰也覺得這個女孩不太合適。


    車禍中喪生的那兩人的家人這一身份就無法讓他們接受。


    “補償?你們想多了,”尹西往覺得他父親實在有點小瞧他,他絕不會因為愧疚或什麽從而搭進去自己的終身大事,“我們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那時候她在英國。”


    曾小青聽他這麽一說,似乎想起了什麽,“怪不得呢,我記得前幾年有段時間你每周都要飛英國。”


    她還和尹泰打趣,說西子一定在英國藏了個女孩,尹泰卻說,西子可不是那種會為了兒女私情這麽瘋狂的人。


    畢竟那時候,男孩子們都特別喜歡女孩,他卻退避三舍。


    可見,有些事總會例外,有些人總會碰到例外的人。


    ——


    聽他這麽一說,老爺子更加生氣,拐杖敲在地板上咚咚響,“簡直是胡鬧,荒唐,人你也不用去找了,隻要老頭子我活著你們就不可能!”


    說完他鐵青著臉轉身欲走之際,又回過頭來說了句,“我死了也不可能。”


    老太太扶住他一起朝二樓走去,“怎麽發這麽大火,孩子喜歡就好了。”


    “那怎麽行,那女孩……得了,你別操心這些事了。”


    尹泰和曾小青對視一眼,都覺得老爺子火來的有些莫名,照理說不該如此大的反應,而尹西往,臉色也差到了極點,他覺得今天的人都有些不對勁,麥遙不對勁,他祖父也不對勁。


    “西子,我去找你爺爺談談,你……”本想說些讓他安心的話,但想到老爺子的反應,改口道,“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爸,你勸一下爺爺,他同不同意,我都要娶麥遙。”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就可以做主。


    說完,尹西往開門離開。


    曾小青一臉擔憂,對尹泰說,“你快去看看爸怎麽樣。”


    尹泰歎了口氣轉身上樓。


    ——


    尹泰敲門進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坐在窗邊鼓搗西子拿來的留聲機,“老頭子,這麽多年了,你都沒想著給我買一個,還不如人家一個沒見麵的小姑娘懂我。”


    老爺子看了眼五鬥櫃上的棋盤,伸手摸了摸,“小孩子懂事了。”


    “那你幹什麽不喜歡這小姑娘?”


    “誰說我不喜歡了。”老爺子眼睛一瞪,“孩子是好,但是麥家的就不行。”


    老太太將唱片放好,房間裏瞬時響起崔萍的,一時間似乎是時光回到了老上海那個年代,“老伴,去外麵給我沏壺茶。”


    老太太知道他要和兒子談事情,哼著小調走了出去。


    ——


    “爸,雖然我也覺得那女孩不太合適,但是西子喜歡,您看……”


    “絕對不行,你也得幫我阻止西子和那女孩來往,真是造孽。”老爺子坐在書桌後麵,拿起老花鏡戴起來,翻看著一些舊的書信。


    “西子說女孩不介意當年的事,他們家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就不要管孩子們的事了吧。”


    “糊塗,都糊塗,”老爺子抽出一封信,遞給尹泰,“你看看這封信。”


    信紙上的墨跡已經很陳舊了,但是紙張卻保存的很平整,尹泰看了一眼就認出了是尹娜的字跡。


    開頭寫了些她在英國的學習生活情況,又聊表了一下對家裏的思念之情,最後她寫到自己和一個在英國出差的中國男人相愛了,但是他已經有了妻子,她剛開始不知道如何是好,後來覺得沒有什麽能阻止真愛,她還是決定與他在一起。


    而信中,多次提到那個名字,那個人叫麥澤生。


    尹泰一臉震驚,“麥澤生,小妹當年嫁的那個人叫麥澤生?”


    “對,就是我們知道的這個麥澤生,尹娜被我趕出去後就與他在英國定居,麥遙是他們生的女兒,四年前兩人回國,西子開車出了意外,死的一個是麥澤生和前妻生的兒子,另一個……就是尹娜。”


    “我的天……”尹泰顯示不可置信,隨即麵露痛楚,手裏的信紙在緩緩流淌的音樂聲中飄然滑落,“我以為小妹一直生活的很好……沒想到四年前就已經……”


    千萬不能讓西子知道,他已經很愧疚了,如果他知道其中一個是他的小姑姑……”


    “本來我覺得這事我自己知道就好,可現在,西子這孩子竟然和尹娜的女兒……哎,老天真會開玩笑,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但是不能和西子直說,車禍中死掉的其中一個是他的小姑姑這事能瞞就瞞一輩子吧,還有,也千萬別讓你媽知道,老太太可能受不了。”


    他的話音一落,門口瞬間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隨即是重物撞擊地麵,老爺子和尹泰同時一驚,尹泰意識到什麽,開門衝出去就見老太太倒在門口,嘴裏還低低的說著,“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


    ——


    以往的時候,尹西往找麥遙,總會將車子停在她家門口的楊樹下麵,然後打電話給她,這次,他步行走到那個來過多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門前,第一次伸手按了門鈴。


    沒一會兒,麥澤生的聲音傳來,“什麽事?”


    尹西往抬頭看了眼攝像頭,直言道,“我找麥遙。”


    “她走了。”麥澤生言簡意賅。


    尹西往心裏一緊,沉聲問,“去哪了?”


    “去哪和你沒有關係,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別來招惹我女兒。”麥澤生語氣差極了。


    “她已經成年了,你應該尊重她的選擇,麥先生,當年的事我很抱歉,但這不能成為判我們死刑的原因。”


    “尊重她的選擇嗎?離開你就是她的選擇,她現在已經在飛美國的飛機上了,好了,小孩子打打鬧鬧的愛情遊戲也該結束了,回去吧,別再找她。”說完麥澤生便關了門鈴電話,留尹西往獨自一人站在大門口。


    他低著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隻站了不消一會,他便轉身走到馬路對麵,停在那顆楊樹下方,就著昏黃的路燈抬頭看向二樓的某個窗子,那裏,漆黑一片,一絲燈光也沒有,似乎沒有他想要見到的那個身影。


    他不信麥遙會一句話不說的離開他,他堅信兩人之間,沒有什麽能將他們分開。


    當他準備再次撥通那個打了千遍萬遍的電話之際,尹西茗卻打來電話,一接通便說,“西子,奶奶被送進醫院了。”


    他拔腿就往家跑,“怎麽回事?”


    “好像是咱們小姑去世了,奶奶一時間受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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