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指神偷六個指頭的右手,無異是他響叮鐺的金字招牌,隻要發現右手有六個指頭的老兒,不論識與不識,都不難呼出他的名號來,所以,瘦骨老人直呼老偷兒之名,多指神偷漆七並不以為瘦骨老人真的認識他,多指神偷漆七當時鼠目一翻,冷笑道:“你是看見我取了你的百毒丸?還是猜想之詞?”


    瘦骨老人殘眉一豎,哼道:“你的那一套,老夫五十年前就領教過了,今天你要不還我‘百毒丸’,休怪我沒有故舊之情!”


    瘦骨老人越說越神,多指神偷鼠目連翻,費盡了腦筋,也想不出他究竟是誰。


    中年儒生既經認定瘦骨老人並非惡毒之人,這時,回顧了多指神偷一眼,哈哈笑道:“老丈別急,且先讓在下評評你們的故舊之情,然後再決定奉還‘百毒丸’如何?”


    中年儒生這話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套問瘦骨老人的出身來曆,以定應付方針。


    瘦骨老人瞪目對多指神偷道:“你真的不認識我麽?”


    多指神偷漆七翻著鼠目道:“我為什麽非要認識你這個無人敢近的毒物不可!”


    瘦骨老人感慨無限地道:“如此我果真瘦得完全變了原形了?”


    多指神偷諷笑道:“憑你這身骨骼,算來總也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人!”


    瘦骨老人苦笑道:“想不到你老偷兒除了一身賊骨頭之外,還有一雙勢利狗眼,竟連老夫武林一怪都不認識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是被困在血石山石窟之內麽!


    中年儒生和多指神偷聞言不由同是一愕。


    忽然,中年儒生微笑道:“我相信老丈就是武林一怪覃兄,但覃兄身陷血石山,十有五年,難道這種‘變體法身’就是在血石山練成麽?”


    武林一怪覃寄愚驚愕之狀之甚地道:“兄台是誰?為何知道我在血石山內被困了十五年之久!”


    多指神偷原未聽沈元通說過武林一怪覃寄愚被困,是以並不了解,但他對中年儒生卻敬若神明,遂不再疑心,歡欣地笑道:“覃老哥,這位便是聞名天下的妙手仁醫卜大俠呀!”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中藍焰陡盛,驚喜道:“兄台既是當代神醫卜大俠,‘百毒丸’和得自應成倫手中的四瓶劇毒之藥,覃大俠留作濟世之用,小弟無意要回了。”


    多指神愉漆七笑道:“覃老哥罵兄弟狗眼看人低,你這種專拍高人馬屁的作風,不知又當何說!”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以為忤地道:“漆兄,你一生為人,小兄知之最深,那劇毒之物如果落在你的手中,如何使人放心得下?”


    多指神偷更是哈哈大笑道:“英雄之見略同,咱們剛才向你下手,便是怕你毒上加毒,為害江湖!”


    他們兩人口頭上針鋒相對,心情卻甚是愉快。


    妙手仁醫卜敬成對多指神偷道:“覃兄一代大俠,我們那般計議,實在慚愧,請將原物歸趙吧!”


    多指神偷看了覃寄愚一眼道:“覃兄已經將這批毒物送給卜老,小弟礙難尊命。”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道:“小弟已得治毒真諦,行道江湖,再無須藥物為助,卜大俠萬勿客氣,務請收下。”


    妙手仁醫卜敬成一想覃寄愚的話也是實情,以他今日用毒的成就,已可隨心所欲,遂不再推辭,道:“覃兄厚賜,小弟拜領!”


    多指神偷漆七隨即掏出五隻藥瓶,還到妙手仁醫卜敬成手中道:“到此為止,小弟的責任算交割清楚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收下藥瓶,又對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覃兄適才言及有件難酬的心願,不知能否賜告,容小弟略盡心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告罪道:“小弟因不知卜大夫的身份,是以剛才對大俠欠缺信心,此時,卻正要相煩大俠,指點迷途!”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覃兄何必客,小弟一定盡力!”


    武林一怪覃寄愚幹咳一聲,就要說出心中之話。


    忽然,多指神偷搖手止住道:“兩位有話不妨擇地再談,萬洋走狗窺視在側,多言不便。”


    妙手仁醫卜敬成笑道:“那兩個小賊,一聞覃兄的大名,隻怕早已逸去多時,怎敢再事停留。”


    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形一閃,竄了出去,巡視一番,回來道:“卜兄不但醫道高明,尤能料事如神。”


    妙手仁醫卜敬成臉上現出一絲笑意,也不說明這是由於他耳目之靈之故。


    於是,三人擇了一處陰涼、清靜、又兼不易為人發現之地,細聽武林一怪覃寄愚敘述獲得“毒經”,練成“變體法身”的經過,並說出他那件梗梗於懷的心願。


    原來,武林一怪覃寄愚自和沈元通一會之後,因為服了沈元通的一顆“回天再造丸”把受傷並走火半僵的宿疾醫好恢複了以前的功力,於是雄心漸熾,有了求生的意念。


    他一麵在斷腸之水內加緊勤修,一麵又利用可以離開斷腸之水的半個時辰,出水活動。


    他於出水活動之際,翻遍所居石洞的每個角落,誰知道給他在石壁間發現了一個暗門。


    這個暗門,是由一根鍾乳石筍所控製,他因偶然間的一次跳躍,碰著了那根石筍,他經常也碰到過其他的石筍,但唯有這一次的這一根石筍,但唯有這一次的這一根石筍,激底改變了以後的命運。


    當時他的身子碰到那根石筍,隻聽到一聲巨響,就在“斷腸之水”水池的上方,忽的石壁內陷,現出一個長方形的洞口。


    他毫不考慮的飛身進入石洞,但覺眼睛一亮,裏麵竟是一個亮如白畫的見方石室,室頂四角,各鑲一顆寸大明珠,室內的光線,就是從那四顆明珠發射出來。


    石室中央,是一張白石書桌,桌上放著一隻黑中透亮的墨色玉盒,玉盒底下露出半張紙片。


    像這種情形,令人不難想像到,那玉盒底下的半張紙片上,一定有著前人留言之類的記載。


    武林一怪覃寄愚的反應也像任何人一樣先移開玉盒,取出紙片,眼光落在紙片上。


    紙片上的字跡,使他的呼吸顯得甚是急促,他又驚又喜的默讀道:“餘西門豹,幼好研究用毒之道,以曆年研究心得,手著‘毒經’一冊,煉存‘百毒丸’一瓶,藏於墨玉盒內,留贈有緣人。”


    武林一怪覃寄愚滿身劇毒,出洞無力,平日寂寥已達極點,這時那管它是什麽書籍,便打開墨玉盒,取出“毒經”,以解悶的方式,遊戲的態度,半真半假地翻閱下去。


    看到最後,有一種“變體法身”的修煉之法,與他當時的身體情況,大半吻合,簡直可以說,無須刻意苦求,他在“斷腸之水”中的十五年,已完成了“變體法身”修煉過程中最艱巨的階段,此後隻須按照經中訣竅,再有百天的勤練,便可練成“毒經”中的最高絕學“變體法身”了。


    凡人練成“變體法身”後,全身組織,便成了劇毒之精,無毒可傷。


    隻有一點,就是練成“變體法身”之人,因為身蘊劇毒,再也不能和任何人接近,觸者必染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心要離開血石山和“斷腸之水”,甚至連沈元通之約也不願就等,那裏還能顧及其他?


    於是,他便一心一意的練起“變體法身”來。


    百日之後,他不但練成了“變體法身”,而且,也把一本毒經研究得精微透澈,成了毒中之王。


    他毒技練成,將“毒經”放回墨玉盒內,並在玉盒內留下五顆“百毒丸”,然後關上暗室之門。


    他因為想及沈元通可能再來,或者期前無法和沈元通取得聯絡,所以,又在外洞用“鐵指神功”,寫了一段留言,大意不外是告訴沈元通自己因巧得“毒經”練成變體法身已先期出洞,同時又說開啟暗門之法和“毒經”的藏處,希望他能將“毒經”所載濟世之用,那五穎“百毒丸”,也是留以賜送沈元通的。


    可是他這一安排,沈元通不但未蒙其利,反而先受其害,這卻是武林一怪始料所不及的,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武林一怪覃寄愚離開血石山時,也正是沈元通第二次下山的前後,他因無意之間,也發現了“萬洋山主”的惡跡,於是便盯住萬洋山的惡徒,因而在大洪山下,巧遇沈元通和羅惜素陷於危機。


    這時他卻忽然改變主意,決定在沈元通未再往血石山之前,暫不和他見麵,此舉,當然含有考驗沈元通的為人和使沈元通取得所留毒經的深意在內。


    是以他隻向慈航玉女等報警,救了沈元通一命。


    慈航玉女所中的無影之毒,當然也是他解的。


    後來,他又發現了“萬家生佛”應成倫身藏數種巨毒之物,顯然深藏禍心,為免他為害江湖,於是設計取得了他五種劇毒之藥。


    這些事情,由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口氣說了出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和多指神偷,對於武林一怪,這些義勇作為,都不勝敬佩之至。


    妙手仁醫卜敬成哈哈笑道:“覃兄,你說了半天,並未說到所需小弟相助之事啊。”


    武林一怪覃寄愚歎道:“小弟當年就因為惦念劣孫英兒的重病,才中了人家的詭計,這次脫困出來,唯一的心願,便是和我那苦命的英兒團聚些日子,但是,我一身劇毒,卻是難享天倫之樂。卜大俠醫道通神,想必有以教我。”


    妙手仁醫卜敬成點頭道:“覃兄之囑,小弟自應盡力,隻是目前藥物不全,尚請寬限時日。”


    武林一怪覃寄愚心地踏實,道:“隻要有卜兄這句話,小弟便無憾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笑道:“覃兄義救小女,小弟尚未致謝哩!”語音微頓,忽然眉鋒微蹙道:“小女秀蘭中毒之事,可是覃兄親目所見?”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我暗中通知令嬡解了令孫沈小俠之圍之後,因發現萬洋山魔徒另一陰謀,正要前往示警,走到半途,遇見黃彩霞和黃彩雲,知道令媛已經中了詭計,身染無影之毒,為了跟蹤黃彩雲,隻得將百毒丸交給黃彩霞,倒不曾再上大洪山去。”


    妙手仁醫卜敬成又道:“如此你也不知他們找到了舍孫沒有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訝道:“英兒也在大洪山?”


    妙手仁醫卜敬成便把覃英私自離開之事說了出來。


    武林一怪覃寄愚頓足悔道:“我在大洪山已暗中見過了玉簫仙子,卻忘記向她問起英兒之事,真是糊塗透頂。”


    話畢,他長身站起,又道:“對不起,小弟得看看我那可憐的孩子去!”


    妙手仁醫道:“你此時趕去,隻怕他們早已不在大洪山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想了一想,道:“卜兄能猜出他們可能的去處麽?”


    妙手仁醫卜敬成吟哦有頃,尚未作答,忽然有人傳聲接腔道:“沈家娃娃和那兩個小姑娘,為了你這不長進的毒物,已趕到血石山去了!”


    聲音來得甚遠,分注三人耳中,三個人的反應,各自不同。


    妙手仁醫和多指神偷二人,雖是心驚,卻能沉著不動。


    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影陡起,循聲撲去,口中大叫道:“那位高人?請當麵賜教。”


    他發話之後,沒有半點回音,四下一片寂靜。


    武林一怪一身功力原就不俗,這時施展開來,不過片刻時間,即把附近搜了一遍,但並未發現任何人跡,隻有廢然回到妙手仁醫和多指神偷麵前道:“此人暗中發話,不知用意何在?”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依小弟猜測,發話之人語音平和,似乎並無惡意,元兒等已作血石山之行,大可相信。”


    武林一怪覃寄愚當初練成“變體法身”後,便急於離開血石山,這時一聽說沈元通等去了血石山,卻又想起回去,這種矛盾的心理,旁人無法了解,就是他自己隻怕也分說不清,隻見他正色道:“小弟意欲回血石山一趟,以免他們有所閃失。”


    妙手仁醫也關切地道:“血石山奇險之地,覃兄回去一次確有必要,小弟也將趁此閑時,和漆兄嚴密監視應老兒的行動,同時為覃兄覓取幾樣藥物,我們再次見麵之時,必有好音相告。”


    三人人影一分,各自分頭而去。


    血石山頭,被驕陽照得一片血紅。


    沈元通和羅惜素覃英等三人,正站在沈元通上次來此時曾經駐足之處。


    小覃英一臉激動之色,躍躍欲動,就想穿上山去,拯救她那在她腦中毫無印象的老年爺爺出洞。


    沈元通和羅惜素內心中的激動,並不稍遜覃英分厘,隻是他們二人,另有一種沉著雍和的氣質,尚能自行抑製情緒。


    沈元通把聲音放得特別和緩,希望能影響覃英,道:“山頭上那片慘慘的紅雲,便是消形之(此處缺一句)。英妹竊莫著急,我們既已到了地頭,自應從長計議,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


    覃英秀眉一剔,道:“我不管,我要親自接我爺爺出來!”


    沈元通臉上泛起一層愁霧,看了羅惜素一眼。


    羅惜素接話道:“英妹祖孫情重,自是心急得很,如果我是英妹,也必是同樣的心情。”


    沈元通眉頭深鎖,心中暗恨道:“我原要你從中勸說兩句,誰知你反而與她聯合起來對付我。”


    覃英大為高興地道:“素姊姊的話,最是公正有理!”


    羅惜素又道:“元哥哥,你身上不是還有四顆百毒丸麽!我們用一顆救覃爺爺出困,餘下三顆我們三人分用,不是都可無礙地通行無阻麽?”


    沈元通的眉頭攢得更緊,幾乎g要光起火來。


    覃英拍手大笑道:“素姊姊的辦法最好,元哥哥,還不快把百毒丸拿出來。”


    沈元通無奈,隻得取出百毒丸,每人分給一顆,搖頭歎道:“我真拿你們沒法!”


    羅惜素嫣然一笑,又道:“元哥哥,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


    沈元通道:“你可不要捉弄我!”


    羅惜秦偏著頭道:“我彷佛記得別人說過,女人不可服用百毒丸……”


    說著忽頓,悄眼運霎。


    沈元通神情一暢,這才知道羅惜素原來正是幫著自己阻止覃英涉險,遂故作深思地道:“百毒丸雖然能中和任何劇毒,但是卻能斷絕一個人的生殖機能。”


    羅惜素道:“果真麽?”


    沈元通正色道:“難道我還騙你們不成!”


    羅惜素接口道:“這樣說來,隻好元哥哥你一個人憑功力進入血石山,我和英妹卻不便相陪了。”


    覃英螓首一垂,低低的說道:“我不管!”


    羅惜素向她耳語道:“你要斷了覃家的後,你爺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覃英大眼睛一闔,滾下一串珍珠似的眼淚,不再表示意見。


    沈元通長嘯一聲,身形上拔十丈有餘,一抖一轉,朝山頭飛去。


    沈元通一身功力已達金剛不壞之身的境地,屏息凝功後,就像是一塊整個的鋼鐵,血石山無形之毒,縱是無孔不入,卻也傷不了有備之下的沈元通一分一毫。


    他僅是二三個起落,便閃身進入了山洞。


    他人後聲先的叫道:“老前輩!晚輩沈元通來了。”


    池水中抬起了一個青年人的頭,像貌似乎並不太與武林一怪覃寄愚相似。


    這人臉上泛出一層險笑,答腔道:“你來了!”


    沈元通隻道武林一怪覃寄愚功力恢複之後,身體轉健,所以顯得年輕不少,毫無所覺地道:“正是,晚輩來接你出洞!”


    池中那人眉頭一皺,道:“你憑什麽接我出洞?”


    沈元通取出百毒丸,邁前一步,遞給池中之人道:“請老前輩服下這粒百毒丸,中和體內之毒,使可以出洞了。”


    那人張開了嘴,沈元通伸手把百毒丸送到他的口邊。


    驀地,那人雙掌一揚,激起兩道水箭,濺了沈元通滿身斷腸之水,此水著體斷腸,沈元通在未曾運功相抗的情形之下,就像常人一般,立為斷腸之毒所侵。


    而那粒百毒丸,也失手掉落池水之中。


    斷腸之水的劇毒,痛得沈元通臉色一慘,呻吟出聲。


    他一麵運起神功抗毒,一麵伸手懷中,準備取服餘下的百毒丸。


    他這時的動作,緩慢得令人可憐。


    那池中之人,躍出池水,搶去沈元通的百毒丸,陰森森的笑道:“我早知道你要來此,想不到你竟來得這樣快,真是山主洪福齊天,我的副山主寶座,也穩穩的到手了。”


    沈元通已經聽出那人根本就不是武林一怪覃寄愚,自知多言無益,閉目等死。


    那人又冷冷的笑道:“在你未死之前,我要你知道兩件事。”


    “第一件事,要你知道區區在下,便是萬洋山將來的第二副山主鬼怨神愁朱皆得。第二件事,便是要你抬頭一觀,洞壁上覃老鬼的留言。”


    沈元通畢竟功力高絕,居然能暫時壓製住了斷腸之毒,不過他知道,那鬼怨神愁朱皆得,隻要一伸手,他便得喪命當場。


    他茫然抬頭,把武林一怪覃寄愚的留言看了一遍,一聲概歎,黯然無語。


    鬼怨神愁朱皆得興高彩烈,自言自語道:“我要不是發現了覃老鬼的留言,可真要成為覃老鬼第二,永世出不了這血石山了。可是現在,我不但獲得了‘毒經’和五粒百毒丸,而且正依照‘毒經’所載的‘變體法身’的練法,加緊勤修,隻要功行一滿,出得山洞,天下便是我的了。”


    他說到得意之處,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他功力不高,原是萬洋山主的末流貨色,無意闖進血石山,竟因禍得福,如今小人得誌,自是目中無人,醜態畢現。


    那知他笑了一陣,忽然洞口有人接口也笑了起來,此人之笑,金聲玉振,功力非凡,沈元通被激超生命的潛力,張開無神的俊目,臉上也現出了驚喜之容。


    可是那鬼怨神愁朱皆得,卻麵無人色的連喝了二聲:“你是誰?你是誰?”


    洞口那人,臉上黑氣如雲,眼中藍焰似電,非常緩慢而又陰沉沉的向鬼怨神愁逼近過去。


    鬼怨神愁一退再退,背脊已經靠到洞壁,忽然,反身猛撲,道:“難道我真怕了你麽?”


    來人冷哼一聲,單手一措,便點住了鬼怨神愁的穴道。


    他走到沈元通身邊,低聲道:“孩子,我害了你了!”


    沈元通有氣沒氣的道:“這人身上有百毒丸,請老前輩取來的晚輩服用,再稟告各情如何?”


    來人原來就是武林一怪覃寄愚。


    他因個人獨行,沿途速度要比沈元通等三人快得多,所以來得正是時候。其實,他到達血石山時,正是沈元通離開羅惜素和覃英的先後腳。


    羅惜素和覃英二人,均不認識他是何人?


    他也當麵不識自己的孫女兒,雖然覺得羅惜素麵善,但因為在大洪山下,並未仔細打量她,印象根本就不深,所以也想不起她是誰來。


    三人言詞之間,很快便起了衝突。


    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心要上血石山,羅覃二人卻不願任何人進入山內,以免增加沈元通救人的困難。


    雙方僵持不下。


    覃英氣鼓鼓的拔出了白玉洞簫,便朝自己祖父的頭上點去。


    武林一怪覃寄愚豈有不識白玉洞簫之理,當時心頭一震,他想起了羅惜素便是和沈元通在大洪山下受困的小姑娘,同時也猜出了覃英是自己的孫女。


    他老眼一熱,流下了兩粒眼淚,閃身讓過覃英的簫招,癡癡的望著覃英。


    覃英裂嘴一笑道:“你這老鬼,就是大聲哭出來,我也不讓你上山!”


    武林一怪覃寄愚聽了愛孫的刁蠻之語,心頭上有著無比的舒暢,淚眼蒙蒙的,喃喃說道:“英兒,你對老年人,為什麽這樣沒有禮貌?”


    覃英冷哼一聲道:“你這老東西,也想騙我麽?”她一想起錯認了祖父之事,心中不由地更加氣惱。


    武林一怪覃寄愚原想把自己的身份說出,和愛孫相認,奈何覃英一味蠻橫,弄得他有口難言愕住當地,下不了台。


    羅惜素見了武林一怪滿臉的尷尬之色,心中大是不忍,出聲相勸覃英道:“英妹,人家是老年之人,我們不可以太過份!”


    覃英對於棄姊姊最是信服,不由粉首一低,道:“他偏要惹我生氣,怨得誰來!”


    羅惜素撫慰了覃英幾句,走向武林一怪覃寄愚身前施禮道:“老前輩這就請回,舍妹得罪之處,晚輩這廂致歉!”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好氣又好笑,說不出是悲是喜,隻好長歎一聲,轉身退去。


    他地形熟悉,轉了幾個彎,從另一個方向,仍然上了血石山,正好救了沈元通一劫。


    沈元通服過武林一怪覃寄愚從鬼怨神愁身上搜出的百毒丸,當時痛苦立減,不久便兩毒中和霍然而愈。站起道:“老前輩可已在山下見到了令孫麽?”


    武林一怪覃寄愚苦笑中含著幸福的意味道:“不但見到了她,而且還被她趕得上不了血石山。”


    二人相對一視,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們笑了一陣,武林一怪覃寄愚忽然麵孔一沉,對臉帶乞憐之狀的鬼怨神愁朱皆得冷喝道:“我的‘毒經’和百毒丸放在何處?趕快還來,饒你一死。”


    鬼怨神愁朱皆得連忙哀求道:“百毒丸小的已經服用一粒,尚餘四粒和毒經仍放墨色玉盒之內,小的從秉未開過,但請大俠饒我一死,來世變牛變馬,甚至連祖宗十八代,亦感謝大俠的恩德。”


    武林一怪覃寄愚警告他道:“毒經你就是熟記腦中,亦無濟於事,變體法身你今生莫想練成。”


    鬼怨神愁朱皆得否認道:“小的確未翻閱毒經一字,同時更不知道什麽叫變體法身。”


    武林一怪覃寄愚殘眉一揚道:“你要不是想練成‘變體法身’,既已服了百毒丸,為什麽仍然整日泡在斷腸水內!”


    鬼怨神愁情急哭道:“我來此洞中近月,身體肮髒,隻是下池洗個澡而已。”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中藍焰陡盛,怒道:“花言巧語之徒,容你不得!”舉手向鬼怨神愁拍去。


    鬼怨神愁朱皆得哀呼一聲:“大俠……”


    武林一怪化掌為指,點住他肺氣結聚之處,手足太陰二經所禽之點的“中府穴”,內勁一提,手掌陡然變得烏黑,在鬼怨神愁朱皆得全身撫摸了一遍他手掌移動之時,鬼怨神愁朱皆得一陣微顫,隻覺熨貼舒服得要死。


    可是武林一怪覃寄愚臉上卻現了汗珠。


    沈元通一身醫學,得自妙手仁醫親傳,睹狀心中暗驚道:“覃老前輩顯然正以一種怪異的功力,分解鬼怨神愁體內之毒,莫非他已練成了變體法身!”


    過了不久,武林一怪覃寄愚大喝一聲道:“起!”單掌一吸一收,但見鬼怨神愁朱皆得體內冒出絲絲黑氣,投入武林一怪張開的手中不見。


    武林一怪覃寄愚喘息有頃,向鬼怨神愁道:“你服用之百毒丸,已經被我以‘變體法身’吸收殆盡,現在你的體內,隻餘有消形之毒和斷腸之毒兩種,快快跳入池中去吧!”


    鬼怨真話愁苦著臉跳入池內,轉臉之間,卻流露出一絲陰毒的惡笑,武林一怪覃寄愚又冷冷地道:“你不要不死心,你已經被我用獨門手法,重點了‘中府穴’,再也無法修煉‘變體法身’了,你就是在這池水之中泡上一萬年,也永無出頭之一日。”


    此話有似當頭一棒,擊得鬼怨神愁朱皆得慘號一聲,脫口叫道:“你這天殺的!”


    武林一怪覃寄愚置之不理,回首對沈元通道:“我們到密室中取毒經去吧!”


    他按動機鈕,打開密室石門,頓著沈元通走進室內。


    室內放置依然,毫無變動,“毒經”和四粒百毒丸,果然仍舊存放墨玉盒中。


    武林一怪覃寄愚連同墨玉盒送給沈元通道:“這本是老夫留給小俠之物,請你收下吧!”


    沈元通知一部毒經,已經爛熟武林一怪腦中,對他而言,毒經已無用途,擇人而賜,乃是武林人物的成規,遂不峻拒,收下“毒經”和四粒百毒丸,相輿退出密室,走下血石山。


    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人影初現,羅惜素和覃英立即大喜,高聲招呼。


    可是,當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漸漸接近,覃英發現了武林一怪後,又不由薄怒微生,沉臉道:“你從什麽地方偷上去的!”


    武林一怪覃寄愚樂得哈哈大笑,覃英又氣問沈元通道:“你為什麽不把我爺爺接出來?”


    沈元通也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二人隻是大笑,竟無一人正麵回答覃英的話。


    羅惜素心頭電閃,已知道了是怎樣一回事,輕輕在覃英耳邊道:“被你罵的這位老丈,就是你爺爺。”


    覃英大眼睛一眨,心中也已相信了一大半,她生性天真坦直,心中一喜,也忘了剛才那種咄咄逼人的情景,而且嬌嗔更甚,猛向武林一怪覃寄愚懷中撲去,尖聲叫道:“爺爺,你真壞!”


    小覃英一片真情,身形一晃,化作乳燕投懷,摟向武林一怪覃寄,這種親情之愛,我們不難想像到當時的情景應該是武林一怪覃寄愚張開雙臂,迎著小覃英的來勢,把她抱在懷中,互擁痛哭一場。


    可是,事實上完全相反,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但未曾張臂迎接覃英猛投過來的身形,反而腳踏陰陽,錯身避了開去,臉上現出非常痛苦的神色,搖手急急道:“英兒,不可靠近我!”


    覃英先是一怔,忽然蓮足一跺,依然猛撲過去,口中更嚶泣道:“爺爺,你難道真的生了英兒的氣麽?”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閃身讓了開去,大聲喝道:“英兒,爺爺滿身劇毒,你不可與我接近!”


    覃英由愕而麓,由驚而悲痛地哭出十幾年來心頭上鬱結,隻叫了一聲:“爺爺!”人便哭昏過去,仰身栽倒。


    羅惜素扶住覃英的嬌軀,席地坐下,讓覃英斜斜的躺在她的懷中,輕拍低呼:“英妹,英妹,醒過來!”臉上滿是關懷之情。


    武林一怪覃寄愚淚如泉湧,也在旁輕輕呼道:“英兒,爺爺在這裏!”


    沈元通除了陪著歎氣而外,卻是插身不上。


    良久,良久,覃英睜開秀目,籲出一口極長極長的氣,幽幽的道:“元哥哥,你沒有給爺爺服‘百毒丸’麽?”


    沈元通道:“‘百毒丸’原來就是你爺爺送給我們的,你爺爺早就自行脫困了,不過他因練了‘變體法身’,身蘊劇毒,怕傷害於你,才避開你,並不是生命難保,也不是生你頑皮之氣。”


    武林一怪覃寄愚又緩緩把自己的經曆說出,隻聽得覃英眼淚未幹,便又嘻嘻笑道:“那麽爺爺是天下毒中之王了,最好能把應成倫那班魔頭一舉毒斃,報了元哥哥的父仇,也挽回武林劫運。”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萬家生佛應老兒可能是惡人,但沒有證據……”


    覃英一躍站起道:“元哥哥,你把‘萬家生佛’的種種惡跡,說給我爺爺聽。”


    沈元通便把有關“萬家生佛”應成倫種種罪行,敘述一遍,他逢人便須敘述一遍,說得多了措辭更是扼要得體,使聽的人無不感情激動,氣憤填膺。


    武林一怪覃寄愚歎道:“如此說來,應成倫那隻老狐狸,早就應該遭報了,沈小俠,希望你能好自為之,除去這個害群之馬。”


    沈元通唯唯應是。


    覃英見武林一怪覃寄愚仍稱沈元通為小俠,似乎客氣過份,不由柳眉一皺,道:“爺爺,你不該再稱他為小俠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怔了一怔,道:“我該叫他什麽?”


    這話沈元通和覃英都不便回答,羅惜素笑了笑,道:“元哥哥,還不大禮叩見嶽祖!”


    武林一怪覃寄愚臉上冒出一道紅光,一連“嗬!嗬!”了聲道:“好!好!這個禮我應該是受了!”隻窘得沈元通進退維穀,一張俊麵漲得更紅。


    覃英偏不知羞,反樂陶陶的道:“我爺爺竟受不起你一拜麽!”雖含笑而語,意味卻頗為嚴重。


    沈元通心頭一凜,顧不得羞澀,低下頭,眼睛落在自己腳尖上,態度誠懇地叩首道:“孫婿叩見爺爺!”


    還時武林一怪覃寄愚心中的快樂,簡直非筆墨所能形容,他伸出一雙泛黑色的雞筋巨手,摻向沈元通道:“元兒,我太高興了!”


    覃英見爺爺伸手摻沈元通,心頭大驚,尖聲叫道:“爺爺,小心你的手,不可碰到元哥哥!”


    武林一怪覃寄愚不但不縮手,反而樂得打趣覃英道:“爺爺要是碰了你元哥哥,你要怎樣對付爺爺我!”


    覃英隻急得蓮足亂跺,嬌軀微顫,櫻唇微掀,怔了半晌,叫了一聲:“爺爺……”


    羅惜素“嘖嗤”一笑,道:“元哥哥何等功力,覃爺爺的劇毒如何傷得了他,爺爺是存心逗你的!”


    覃英一頭衝到羅惜素懷中,抓住她一雙玉臂,不依道:“你們都壞!”


    大家又是一陣歡笑,笑聲過去,太陽也漸漸西斜了。


    武林一怪覃寄愚看著天上的浮雲,感慨萬千地道:“歡愉地時光,過得真快!”


    覃英眼中射出不解的神光,凝注在武林一怪覃寄愚有皮無肉,隱現黑霧,曆經風霜的瘦骨臉上,嬌憨地道:“爺爺,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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