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秀士曾弼雙眼一橫,也不管來人是誰手中青鋼長劍一領“笑指天南”,身形似箭,便向來人疾撲而上。


    無形劍孫渙然跟在來人身後,急得大聲喝道:“弼兒不得無禮,這是沈老前輩!”


    鐵心秀士曾弼心神一凜,劍式頓收,這才看清來人長發如銀,貌似南極仙翁,正是白發仙翁沈一之,暗叫了一聲:“冒失!”臉上當時紅了一半。


    多指神偷漆七被白發仙翁沈一之掌力震開,因為白發仙翁手法用得巧妙之至,所以並未受傷,又複竄回裂嘴叫道:“好呀!姓沈的,我給你們祖孫三代,跑了幾十年的腿,到頭來,還給我一掌,這話怎樣說起!”


    白發仙翁沈一之笑罵道:“你帶著二個娃娃,幾乎闖了彌天大禍,知不知道!”


    一句話把多指神偷漆七說得鼠目亂翻,怔在一邊。


    白發仙翁沈一之對垂死的沈元通連看都不看一眼,卻先替南明一劍羅拱北止血療傷把南明一劍羅拱北救醒過來,一臉惶然之色道:“拱北兄,不礙事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眼睛尚未全睜,便強精神豪笑道:“半條左臂算得了什麽!你那娃娃怎樣了?”


    他們二大武林先進的這種有人無我的胸襟,感動得鐵心秀士曾弼和多指神偷漆七大為動容。


    白發仙翁沈一之道:“這種目無尊長任性妄為的逆子,管他則甚!”


    南明一劍羅拱北虎目棱芒似電,推開白發仙翁沈一之,巍巍的走近沈元通單手一摸沈元通前胸,火暴地道:“你這老糊塗,誰叫你先救我的!”


    白發仙翁終也含著眼淚,用手一搭沈元通“丹田”穴,試用掌力一催,沈元通氣息微弱,半點反應皆無。


    以白發仙翁沈一之的功力,急催之下,沈元通竟會毫無反應,其生命之可虞,不難想見,各人頓時都變了顏色。


    鐵心秀士曾弼想起沈元通身帶“回天再造丸”,不顧身份地插言道:“元弟囊中帶有卜老前輩的‘回天再造丸’,可否先讓他服用二粒?”


    白發仙翁沈一之看了鐵心秀士曾弼一眼,微歎道:“元兒傷在全身經脈炸裂,要不是拱北兄及時點住了他三十六大主穴,隻怕連老夫再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回天再造丸’雖是救傷聖藥,但對經脈炸裂之人,藥力根本就無法催動,何必糟塌奇珍,不必用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接口道:“卜老何在?還不快去請他!”


    白發仙翁沈一之又是一歎道:“卜兄和三弟王煥,為了小兒之事,早就下山去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吼道:“憑我們武林雙聖在此,難道就讓他這樣完了不成!”


    白發仙翁沈一之隻是搖頭道:“老夫一生為德不足,這是天降之禍,隻好聽天由命!”


    多指神偷漆七,見白發仙翁根本就未將南明一劍羅拱北視作殺子仇人,雖不明其中道理,但明白發仙翁一代天人的智慧,決不會事理不明,這時一聽沈元通已是返魂無術,不由心中更是不安,手足無措地一睨鐵心秀士曾弼。


    鐵心秀士曾弼心中一動,跳起來道:“晚輩一時心慌意亂,竟忘了懷中六如神珠,有此一物,總可暫保元弟不死,以待卜老前輩回來施救。”


    無形劍孫渙然聞言喜道:“還不快快拿來!”


    鐵心秀士曾弼取出六如神珠。由白發仙翁沈一之將它納入沈元通口中。


    神珠入口,奇跡陡現,沈元通惡化的傷勢,立被穩定下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籲了一口悶氣,道:“我這半條手臂,算是沒有白廢了。”


    這一連串的事件,顯現出白發仙翁沈一之和南明一劍羅拱北,武林雙聖的偉大,在鐵心秀士曾弼的眼中,更是崇高難仰。


    無形劍孫渙然回頭叫了一聲:“漆兄……”


    多指神偷漆七一點就透,連忙接口道:“老偷兒找妙手仁醫去!”


    雙足一點,人己飛起,卻被白發仙翁隨手一抬,發出一股無形勁氣,阻住多指神偷漆七的去勢,問道:“你知道到那裏去找妙手仁醫麽?”


    多指神偷漆七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聞問之下,隻有亂翻鼠目的份兒,那裏說得上話來。


    白發仙翁沈一之又道:“卜兄行蹤無定,誰也找不到他。你下山之後,隻要把今天拱北兄和元兒兩敗俱傷之事,據實傳播出去,卜兄自會聞風趕回。”


    白發仙翁頓了一頓,略加思索,又道:“關於拱北兄受傷之事,也不妨加倍渲染,甚至說他功力廢去一半,亦無不可。”


    多指神偷漆七臉上泛起一片疑容,正欲開口相詢原因何在,南明一劍羅拱北卻於此時不服地搶著道:“我功力就是全廢,於你白發仙翁也不會有什麽好處?”


    白發仙翁沈一之意味深長地道:“傳出這個假消息,對武林劫運有意想不到的妙用。漆兄,請罷!”


    多指神偷漆七猜不透白發仙翁沈一之的用意何在,隻好悶聲不響,自去依命行事。


    多指神偷漆七剛走,五老峰巔,又有一條瘦小人影疾馳而來。


    來人一眼看到臥地不起的沈元通,便悲號一聲,向南明一劍羅拱北撲去。


    白發仙翁沈一之遊身阻住來人,道:“秀蘭,不可誤會,元兒並非拱北兄所傷。”


    慈航玉女卜秀蘭形身被阻,怔得一怔,理智複生,萬般委屈地走到沈元通身邊,看著垂死的愛子,淚落如雨,輕聲淒呼:“天!”


    這種強行抑製的悲痛,最是感人,也最是傷人。


    大家的眼睛,都被淚水蒙得一片模糊。


    白發仙翁伸手托起沈元通,道:“我們且先回去再說!”


    於是大家都憂心熾熾的跟在白發仙翁沈一之身後,消失在疊翠的鬱林裏。


    大地上罩上了一層夜霧,這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寂寞。


    五老峰腰,“明軒小築”的草堂之上,正有四老一少,同是一臉焦急憂慮之色地在期待著妙手仁醫卜敬成的歸來。


    像這樣,他們已經坐了五天五夜了。


    這是一個多麽令人難挨難等的五天啊!


    天色由明而暗,由暗而明,現在又是第六天的清晨了。


    忽然,白發仙翁沈一之長籲了一口氣,心情為之一鬆道:“好了,敬成兄已經離家不足十裏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在這緊張的情緒下,仍然讚道:“一之兄的成就,我真是萬萬不及。”


    敢情南明一劍羅拱北尚未察出十裏之外的來人音響。


    果然,不過片初時間,便見妙手仁醫卜敬成騎著血汗龍駒,在大家企望中趕回了“明軒小築”。他征塵未滌,便被慈航玉女卜秀蘭拉進沈元通房中,她惶急地隻催老父為愛子診察。


    妙手仁醫卜敬成也是同樣關心著愛孫的病情,不及個別招呼,便把一雙含精不露的神目,投到命在垂危的沈元通身上。


    沈元通臉色赤紅未褪,口鼻之間,已經沒有呼吸的跡象了。


    他顫抖著手,一搭沈元通寸關尺,脈息早停,他又移手一摸沈元通胸口,跳動寂然,不由老淚縱橫,搖頭歎息不止。


    這無異是宣布了沈元通的死音。


    慈航玉女卜秀蘭絕呼一聲,當場昏絕過去。於是大家在悲切之中,又是一陣慌亂。


    慈航玉女卜秀蘭複蘇之後,又是一聲輕啼,反身狂奔而出。


    無形劍孫渙然睹狀,向鐵心秀士曾弼一使眼色,曾弼便也隨著跟了出去。


    妙手仁醫卜敬成回到草堂上,沉思默坐了半天,猛然張開無神疲憊的雙目,道:“元兒本應早巳死去,何以殘魂不散?”


    南明一劍羅拱北將沈元通口含“六如神珠”之事說出,妙手仁醫卜敬成神色一舒,忙對青衫逸士華得夢道:“二弟,請你吩咐秀蘭準備過血金針,元兒生命或許仍有挽回之望。”


    妙手仁醫卜敬成此語一出,堂中幾位老人,同是長長一籲。


    青衫逸士華得夢身形電射而去,接著便隱約聽見慈航玉女卜秀蘭呼“天!”的驚喜之聲,這一點點希望,在慈母的眼中,其份量是如何的重要嗬!


    不久,妙手仁醫卜敬成又回到沈元通房中。


    慈航玉女卜秀蘭己將應用各物準備齊全。


    南明一劍羅拱北一代武聖,自是也懂醫道,隻是沒有妙手仁醫卜敬成專精通神罷了,他知道,金針過體之術,必須精氣神三者合一,稍有不慎,便會鑄成大錯,不由耽心地道:“卜兄長途跋涉,身體疲憊,是否須要略為休息一下。”


    抄手仁醫卜敬成知道南明一劍羅拱北並不曉得他內功修為之深巳與白發仙翁沈一之並駕齊驅,但為慎重起見,也不敢大意,乃回首對白發仙翁沈一之道:“待會行功之時,有勞老哥助我一掌之力。”


    白發仙翁沈一之可是深知妙手仁醫卜敬成之能,聞言不覺心中微微一緊,麵上也變了顏色知道此舉關係重大。


    妙手仁醫卜敬成先命青衫逸士華得夢,褪去沈元通一身衣物,顯出一個紅得可怕的身子。


    妙手仁醫卜敬成在沈元通全身細心輕拍點打了一陣,然後才接過一根三尺三寸長的空心金針,雙手微微一合,把金針拗成弓形,兩手分執弓形彎針兩端,認準部位,雙手同時一壓一頓,長針兩端分別揮入一穴。


    第一針刺入體內,沈元通沒有絲毫反應。


    接著,妙手仁醫卜敬成手法如風,毫不停歇地將十八根空心金針,插入了沈元通全身三十六大主穴。


    沈元通的身上,布滿了弧形的長針,有如一道道的拱形之門。


    十八根空心金針用完,妙手仁醫卜敬成雖有白發仙翁沈一之傳功之助。也累得衣衫盡濕,麵色蒼白,精疲力竭。


    南明一劍羅拱北支助了妙手仁醫卜敬成一掌內力。


    妙手仁醫精力一複,又取出一根三寸金針,分刺沈元通四肢各指,金針起出,手腳指尖,同時溶出一滴滴紫黑色的淤血。


    接著又取出二顆“回天再造丸”納入沈元通口中。


    最後,他又請白發仙翁沈一之,運起“先天無極混元一氣玄功”,淩虛發力,緩緩推動沈元通的血液循環。


    直到沈元通全身淤血從手腳指尖排盡,一身褪去赤紅之色。


    藥力行開,這才命白發仙翁收功,囑咐了慈航玉女護理之法,大家放下心頭上一塊重石,重新回到草堂落座。


    妙手仁醫卜敬成原在白發仙翁運功助沈元通活血之時,已暗中調息,恢複了疲勞。


    是以回到草堂上,並沒有半點勞累不支之狀。


    南明一劍羅拱北見了奇道:“卜老兒,你為何一點不覺疲累?”


    妙手仁醫卜敬成微笑道:“醫道與內功調息之法,殊途同歸,各有妙用,羅老不信,我們不妨拚坐十日十夜看看!”


    南明一劍羅拱北朗聲笑道:“你要是不覺疲勞,無須休息,就請先將沈娃兒病情見告,至於拚坐之事,我就是贏了你也覺臉上無光,還是不賭的好。”


    白發仙翁沈一之道:“元兒一身主脈盡裂,原因何在,我也正想請教。”


    妙手仁醫卜敬成歎道:“元兒不知是自已有意安排,還是受了別人暗算,竟服食了亢元之藥,把一身精力盡量發揮,用於孤注一擲,以致精力用盡,生機斷絕。


    而血管炸裂的這種死症,由於藥力無從發散傳導,耍不是有六如神珠為助,神仙也無能為力。


    如今,我雖然用空心金針,暫代裂斷血管,續其氣血,通其百骸,恢複生機,元兒幸得不死,但如果找不到二種絕世奇藥,元兒一生,也隻有長日金針被體,起床不得,如同廢人。”


    白發仙翁沈一之與妙手仁醫數十年同隱,在醫道方麵亦有極深認識,他修養工夫冠絕群倫,聞言之下,隻是默默不語。


    南明一劍羅拱北卻是忍耐不住,大聲叫道:“既有靈藥可醫,還不快快說出,憑著我們這幾個老兒,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他幾顆下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含笑道:“大話慢說,我說出藥名之後,隻要你能夠知道它的出處,便等於成功一半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虎目電閃道:“你把我這個武聖看得太不值錢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元兒裂脈之傷,如要百脈重生,普天之下,隻有續斷神膠。但有此神奇藥物,仍難竟得全功,因他全身精力耗盡,各部機能均已用至極限,百脈一續,也將像平常老人一樣,衰老死去,唯有適時複用‘天一真水’,啟其生機,固其真元,大約還有二十年可活。”


    南明一劍羅拱北皺眉道:“這兩種藥的名稱,聽是聽過,不知何處可以獲致。”


    白發仙翁沈一之搖了搖頭。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我的‘回天再造丸’,就因為無法找得這二味奇珍,是以美中不足,不能奇絕天下,醫不了元通之傷。”言下甚是遺憾。


    他們幾人,一心一意地在為沈元通的傷勢焦慮憂愁,全未注章到門外有人悄悄的走了進來,接口道:“續斷神膠和天一真水,老偷兒倒有所聞。”


    原來多指神偷漆七,放心不下沉元通的生死安危,依言傳出了南明一劍羅拱北和沈元通身受重傷之事後,又仆仆風塵地趕了回來。


    白發仙翁沈一之眉頭一皺。想起了一件非常可怕之事,卻隱忍未曾開口。


    南明一劍羅拱北哈哈大笑道:“人不可貌相,老偷兒號稱神偷,學有專長,自然最是清楚人家的秘藏之物,老夫相信。”


    多指神偷漆七受用已極,興衝衝的道:“那是在三十年之前……”


    無形劍孫渙然道:“漆兄幹脆說出在何人手中不就得了?”


    多指神偷漆七鼠目一翻,看出人人心意都和無形劍孫渙然相同,不容他短話長說,乃甚不是味的道:“昔日冥陰教主應成倫,便密藏著一瓶續斷神膠;西藏喇嘛重地布拉薩宮有一隨鎮宮之寶,名日:聖水。其實就是天一真水的改名。”


    南明一劍羅拱北毫不考慮,大聲吩咐道:“老偷兒,你負責帶曾小俠去弄天一真水,我和煥然兄去找應老魔。”


    多指神偷漆七見南明一劍羅拱北甚是著重於他,心中更是高興,一拉鐵心秀士曾弼,雙雙飛躍而去。


    南明一劍羅拱北和無形劍孫渙然正要動身,妙手仁醫卜敬成忽然臉色一正,止住南明一劍羅拱北道:“羅老,你既來了廬山,就不容你擅自行動!”


    南明一劍羅拱北聽得一愣,接著敞聲哈哈大笑起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笑聲一止,正色道:“一之兄,真要留下我麽?”


    白發仙翁沈一之正欲打個圓場,忽然心中一動,明白了妙手仁醫卜敬成的用意,遂也幫腔道:“廬山五老峰,敬成兄是半個主人,羅兄還是依言留下吧!”


    南明一劍羅拱北怒不可抑,頭也不點,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妙手仁醫卜敬成見南明一劍羅拱北真的生氣要走,又出驚人語道:“你如執意孤行,將來誤盡武林,罪集一身,莫怪我言之不早!”


    南明一劍羅拱北置之不理,仍朝外麵走去。


    無形劍孫渙然眼珠一轉,拉住南明一劍羅拱北道:“羅兄,三十年歸隱深修的定力,哪裏去了?武林浩劫將臨,難道你還不明白卜兄的意思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停下腳步道:“有話快請明說,老夫耐心有限!”


    妙手仁醫卜敬成三搖二擺走了過去,長揖道:“拱北兄三十年隱修,老脾氣竟是未改!”


    南明一劍羅拱北臉上一紅,以為妙手仁醫卜敬成故意逗他,眼一瞪,哼道:“原來你是有心逗我生氣,其實我並未真的生氣,去向應老魔要續斷神膠才是我的本意。”


    妙手仁醫卜敬成正色道:“拱北兄不但不宜走下廬山,麵且自今日起,你那豪爽之性,都得暫時收斂起來,裝作有病,憑你這種氣勢,像是武功半廢之人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吼道:“我幹甚要裝病,誰說我的武功廢了一半?姓卜的!你………”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如今江湖之上,誰不知道你和元兒二人拚了一仗,誰不知道元兒全身血管炸裂,臨死不遠,誰不知道你南明一劍羅拱北功力廢了一半!”


    白發仙翁沈一之笑道:“拱北兄,你忘了我吩咐多指神偷散布傳言之事了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虎目一瞪,嗔道:“原來你們早就在算計於我了,你們這樣做是甚麽意思!”


    妙手仁醫卜敬成加重語氣道:“一之兄的安排,自有他的深意,你如不依言行事,將來誤盡蒼生之責,全在你一人身上。”


    南明一劍羅拱北不服道:“即使我躲在廬山裝病,有誰知道!”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武林雙聖交遊滿天下,如今你們兩家遭了不幸,自有那些關懷之人前來慰問,還怕人家不知道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道:“你叫我如何裝法?”


    妙手仁醫卜敬成取出一黃一黑兩顆丸藥遞給南明一劍羅拱北道:“裝病之事極為簡單,你隻須將此黃色藥丸搽在臉上,黑色藥丸吞入腹中,然後略運神功,裝成彎腰駝背之狀,便大功告成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說做就做,接過黃黑藥丸,依言行事,隻瞬前時間,南明一劍羅拱北果然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臉上病容甚重,聲音嘶啞,中氣不足,臨死不遠的糟老頭兒。


    他又暗中運氣一試,覺得功力全無妨礙,說話之時盡管豪情如昔,但發出來的聲音已大異往昔,不由衷心佩服道:“卜老我真佩服你了!”


    白發仙翁沈一之道:“拱北兄,你住久了,便會發現敬成兄令人佩服之處更多哩!”


    南明一劍羅拱北正欲開口,妙手仁醫卜敬成哈哈一笑道:“現在該我向各位報告下山之行了。”


    各人聞言齊是神色一整。


    妙手仁醫卜敬成略加思索歸納道:“我下山之後,查出了事實。


    第一件事,便是山下的那家小酒店,店主胡貴在去年新年已經離店他去,同時更有人證實,前年除夕日,震兒曾在他店中打尖用飯,由此可證明震兒之被害,是在本山山區之內,與胡貴之去,也極有關連。”


    青衫逸士華得夢道:“拱北兄,你前年除夕日,駐足何處?”


    南明一劍羅拱北凝思片刻,道:“那時我在天山。”


    無形孫渙然問道:“拱北兄在天山與何人同樂?”


    南明一劍羅拱北老臉一紅,竟不作聲。


    妙手仁醫卜敬成笑道:“讓我替他說了罷,那天拱北兄在天山玄玉宮和冰蕊仙姬作了三天竟日之談。”


    南明一劍羅拱北見妙手仁醫卜敬成口齒之間,為他保留了不少難為情之事,心情一鬆,岔道:“第二件事哩!”


    “第二件事,我在金陵附近,發現一個仍是紅發的假羅拱北,騙使梅山二友兩人前來廬山送信約鬥。”


    白發仙翁沈一之頷首道:“梅山二友已經來過廬山,卻被拱北兄愛孫惜素小姐當場指出破綻。”


    南明一劍羅拱北神情一緊道:“素兒來過廬山,她人哩!”


    白發仙翁沈一之知道他關心甚切,笑道:“拱北兄不要緊張,難道你還信不過廬山的人麽!此刻隻怕她正在跋涉天涯尋找於你呢。”


    南明一劍羅拱北嗔道:“傻孩子,找我做什麽?”


    白發仙翁沈一之接著又把慈航玉女接見羅惜素等人之經過,說了出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心中甚是激動地道:“原來你們早就沒有把我當作殺子仇人!”


    青衫逸士華得夢笑道:“我們要是把你當成了暗害震兒的仇人,豈會隻叫元兒下山?憑我們廬山的幾個老東西,難道還怕了你?”


    南明一劍羅拱北有感而言道:“隻一之兄一人,我就遠非敵手,這總算不幸中的大幸。”


    妙手仁醫見他們越說越遠,打斷他們的話頭道:“第三件事,元兒在武當山仙人渡墜崖之事,既不是我那逆徒楊泰所為,也不是武當玉拐婆婆所為,是中了人家有意的陷害,但是迄未查出是何人出手?


    第四件事,丐幫幫主魏花子被武林一怪覃老兒擊傷,失了蹤。


    第五件事,紫髯唐老兒看中了拱北兄的愛孫,竟將他愛逾生命的‘紫玉洞簫’慨然相贈。


    第六件事,元兒紅鸞星動,交上了拱北兄的愛孫之外,又交上了武林一怪覃老兒那位刁鑽古怪的孫女,她更是玉簫仙子的愛徒。”


    妙手仁醫卜敬成語音一頓,看了青衫逸士華得夢一眼,道:“元兒交往姓覃的那個丫頭,完全是為了你呢!”


    青衫逸士華得夢感歎道:“元兒得人歡心之處,即在能識大體,懂人情。”


    妙手仁醫卜敬成繼續道:“第七件事,那位武林一怪覃仁兄,原來是個假貨,騙去了一對‘陰陽雙玉佩’,卻失去了一顆‘六如神珠’,反而救了元兒一命。


    第八件事,武林之中,似已隱伏著一股暗潮,即將爆發出來,我本欲更進一步查探,偏因元兒之事,不得不放棄原來的計劃,詳細情形隻有待王老三和陰陽雙煞李氏夫婦回來才能知道了。”


    他沒有說出羅惜素受傷之事,因恐引起南明一劍羅拱北心中不安。


    至於,到底是誰謀害了沈震宇?是誰給沈元通服食了亢元之藥?妙手仁醫卜敬成雖然沒有查出來,但對這人的野心,已經明若觀火,不難想像,在他們幾人腦中,都有了一個呼之欲出的影子,隻是一時想像不出是誰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也提出近來自己查探所得,以資印證,他道:“元通下山揚幡找我之事,極快便傳到了我耳中,我暗躡了元通一段日子,沒有發現具體可疑之點,也不願意招惹他,於是便決心到武當山去找紫虛師弟商量對策。


    誰知走到桐柏山附近,忽有一個鄉下人,送給我一張黃紙寫的便條,便條之中,寫了一件有關我師門的恨事,並謂我到西藏之後,便可得到一條明路,這件師門恨事縈繞我胸中數十年之久,一朝得信,那還忍耐得下,於是便跑了一趟西藏。到了西藏,才知受了人家之騙,等我趕回來,已是武當大祭大典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事,都傳到了我的耳中,這才急急跑來向你們解說。”


    南明一劍羅拱北話聲一落,白發仙翁沈一之就道:“你是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不讓你參加大祭之典,而又讓你在會後有時間適時趕了回來,使你有口難言。此人用心確實細密,可是他沒有算到我寧可犧牲一子一孫,硬不上當。”


    青衫逸土華夢得道:“你受騙前往西藏,究竟是為了什麽事,便於說明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沉思甚久,最接神色一正道:“那是為了敝師叔祖的一本‘純陽經補篇’。”


    妙手仁醫卜敬成哈哈大笑道:“你舍近圖遠,我倒先看到那本‘純陽經補篇’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驚訝道:“快說!你在何處見到了它!”


    妙手仁醫卜敬成笑道:“還不就在你那寶貝孫女兒手中!”


    南明一劍羅拱北喜極道:“哈哈,她畢竟比她爺爺強了。”忽然,又緊張地道:“不行!我得去找她,不能讓那真經得而複失。”


    無形劍孫渙然道:“你身受重傷之事傳出之後,還怕她不連夜趕來麽!”


    南明一劍羅拱北笑道:“到了廬山,我便處處不如人了!”


    引得大家一樂。


    無形劍孫渙然仍念念於“續斷神膠”之事,立起告辭道:“我雖不敢大言去找應成倫生事,卻想先去查查他的根底,先走一步。”


    無形劍孫渙然走後,妙手仁醫卜敬成望著白發仙翁沈一之道:“廬山目前已成是非之地,我們過去毫不設防的隱居生活,勢難保全,我看不如把你我合研的那些奇門之學,為這山區,添些奇景,以免奸邪之徒長驅直入。”


    白發仙翁沈一之頷首笑道:“剛才多指神偷漆老兒在我們憂慮元兒安危,分心失神之際接近草堂,已使我警覺暗生,早有此意,此舉雖然不一定能澈底阻住來人,但有此設置,至少可以減去每日提神警戒之煩。”


    南明一劍羅拱北不信地道:“卜老,你醫道通神眾所周知,難道奇門之學也能和一之兄共爭長短麽?”


    白發仙翁沈一之笑道:“敬成兄不但奇門之學高我一籌,就是內力修為方麵,拱北兄,隻怕你也非拜下風不可!”


    南明一劍羅拱北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望著妙手仁醫卜敬成,連聲“嗬!嗬!”不止。


    妙手仁醫卜敬成卻是含笑不語。


    這時,慈航玉女卜秀蘭輕輕走了進來,稟道:“元兒經過金針過體之後,此刻已清醒過來,爸!有什麽要注意的麽?”


    妙手仁醫卜敬成略思道:“兀兒斷脈未繼之前,隻可略進人參黃藥水汁,讓他靜靜休養,絕不可勾起他的煩惱,我們也不去看他了,你好好看顧他吧!”


    慈航玉女卜秀蘭低頭退了進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聽說沈元通已經恢複神智,心情一鬆,這才想起數天未進飲食,當時眉頭一皺,苦笑道:“敬成兄,過後有空,必在武學之上向你請求教益,但是,今天請先給我幾粒療饑丸,暫止饑火如何?”


    南明一劍羅拱北如此一說,大家頓時也都覺得腹中餓了起來。


    青衫逸士華得夢笑道:“自陰陽雙煞李氏夫婦奉命下山之後,飲食諸事,都由秀蘭料理,今天隻好由我下廚,做幾樣美味小菜,為我們的羅大俠定居廬山慶賀。”


    南明一劍羅拱北哈哈大笑道:“定居?你們要留我在此一輩子?”


    妙手仁醫卜敬成也笑道:“廬山五峰下明軒築原隻四老,一席虛待己久,得羅兄定居下來,不但五老峰從此名符其實,隻怕以後還有更大的喜訊跟著到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最後一句話,隻有他自己心中有數。


    但是白發仙翁等人都不由得目射奇光,注定妙手仁醫卜敬成,莫明所以。


    妙手仁醫卜敬成心中一樂,又笑道:“天機不可泄漏,何況事情的變化,全視元兒病勢有否轉機而定,請恕我不敢言之過早。”


    白發仙翁沈一之心中一動,已經明白過去,當下笑眯眯的道:“但願上天佑之!”


    南明一劍羅拱北心中卻仍是一片茫然,此時由於實己餓極,也不願多作深思,隻大聲叫道:“管他的,華兄,你要現本事,還不快去動手!”


    青衫逸士華得夢推座而起,大笑著走了出去。


    第二天,白發仙翁沈一之和妙手仁醫卜敬成二人,開始將“明軒小築”五十丈以外的樹林花木和山形地勢,移東挪西,修長補短,更複觀星步鬥,望月測風,布設成一個“天璣連環九元陣”,把“明軒小築”團團護住。


    這個“天璣連環九元陣”,曾費去白發仙翁和妙手仁醫二大奇人數十年歲月,共研而成,蘊含了九宮八卦,奇門易數,河圖洛書諸般精奧,實非片言可釋。


    他們二位奇人,費去了將近十天的時光,已將全陣布置好十之八九,隻欠最後“天元”陣眼,尚須一天時日。


    正當他們二人深思策劃之際,忽見慈航玉女卜秀蘭悲聲痛哭起來,她見了妙手仁醫卜敬成,隻說了一句:“爸!請你回去看看元兒!”人便培地不起。


    妙手仁醫卜敬成和白發仙翁沈一之二人臉色大變,也顧不得處置慈航玉女卜秀蘭,身形一起,齊向明軒小築奔去。


    當他們進入沈元涵通中,隻見沈元通身上一根空心金針,己脫落下來,金針兩端,各有一片鮮紅血跡。


    沈元通本人卻是麵色慘白,胸口微有起伏,閉目不動。


    妙手仁醫卜敬成觸目驚心,當時流下了兩行老淚。


    要知空心金針一十八根,分別連接著三十六大主穴,這根金針脫落,沈元通一脈斷絕,生命顯已不保。


    白發仙翁沈一之見妙手仁醫卜敬成流了眼淚,心中也是一慘,顫聲問道:“還有最後的辦法麽?”


    妙手仁醫卜敬成搖首道:“秀蘭太不經心,使我枉費心機。”


    門外青衫逸士華得夢正扶著慈航玉女卜秀蘭走了進來,卜秀蘭己經聽到了妙手仁醫之話,心中一陣劇痛,悲聲道:“女兒該死,想不到空心金針會自動跳脫出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朗目神光電射,露出驚訝之色,促聲道:“怎麽?空心金針是自動跳了出來的?”


    慈航玉女卜秀蘭點頭哭道:“元兒今天一天,閉目沉睡有似空明入定,孩兒不敢驚擾於他,也自默坐用功,忽然,隻聽得一聲吸氣之聲,我睜眼看去,元兒心胸之間,竟巳吸氣高鼓。接著,那隻金針便自動跳脫了出來,元兒也張口呼出胸中之氣,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妙手仁醫卜敬成不再猶豫,伸手搭上沈元通左手“寸關尺”,一搭之下,隻驚得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白發仙翁沈一之睹狀急問道:“怎樣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仍是不發一語。


    他的沉默,隻把白發仙翁、青衫逸士和慈航玉女等三人的一顆心,都急得幾乎要跳出口腔來。


    就在這個時候,南明一劍羅拱北忽然在門口大聲問道:“你們什麽事?”


    他如此大聲一問,才把妙手仁醫卜敬成從失神中驚醒過來。


    隻見他雙目之中射出了兩股神奇的光芒,雙手一擺,叫大家退出房外,甚至連慈航玉女卜秀蘭也不讓留在房中,輕聲道:“我們有話,到草掌中說去,元兒用功甚緊,不要打擾了他。”


    大家回到草堂,尚未落坐,慈航玉女卜秀蘭便急急問道:“元兒有了轉機麽?”


    妙手仁醫卜敬成哈哈大笑了超來。


    他這種失常的態度,更增加了大家的憂疑。


    南明一劍羅拱北眉峰雙蹙,吼道:“敬成兄,你瘋了麽!”


    妙手仁醫卜敬成止住笑聲,正色道:“元兒死不了啦!”


    八間房掃描haocao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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