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奇、金玲、綺玉三人,走出了杭州城。


    茫然,每個人都是茫然……他們走在莫長鶯飛的荒郊,眼睛中間,一片空洞。


    突然前麵,樹林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長衫儒巾,麵白如玉,眸子中間,閃爍一著一道紫色光芒,來到近前突然停下身來,一言不發的望著麵有淚痕的綺玉。


    綺玉驚覺的抬頭望了那人一眼,突的芳軀一震,連忙低頭別顧……


    那人靜靜站著,紫色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看見綺玉低頭別頤,突然輕笑一聲,走了上來……


    馮奇眉毛一揚,嗬嗬笑了兩聲,迎上前去,雙手一拱道:“我是馮奇,這位俠客有何請教之處!”


    長衫人停頓一下,並不理會馮奇,兀自向綺玉姑娘打著招呼,那挑眉眯眼的模樣有如市井無賴,綺玉姑娘一擰腰躲到金玲身後。


    馮奇嗬嗬笑道:“俠客看不起馮奇也罷,卻不能調戲良家婦女!”


    長衫人有聞又似無聞,微笑著朝綺玉道:“綺玉姑娘,那位小兄弟去那兒啦!”


    綺玉不答,長衫人,飄身,迅速神奇的握住她一雙臂膀,道:“來!來!來!讓我好好的招待你!”


    綺玉欲揮不脫,麵容一片丹暈,金玲清叱一聲,揚手一掌擊去,長衫人竟不閃避,“拍”的一聲,白玉似的麵上浮現淡淡的手印,仍鑄笑容道:“姑娘無故打我,還個公道來!”


    一把握住金玲手臂,向前一扯,金玲立足不穩,一個蹌踉幾乎衝道他的胸脯,馮奇濃眉一軒,倏然一掌砌下,掌做爪形,竟以“金龍深爪”的招式攻敵。


    長衫人微微一笑,迅疾擰身,順將綺玉,金玲身軀,帶到他適前立足的方位,馮奇掌影夾著一陣渾雄的勁風襲下,兩位姑娘暗吃一驚,閉上眼睛,不敢再視,馮奇懸崖勒馬,大喝一聲收加手掌,氣道:“朋友這是什麽意思,是敵是友,何不爽快說出來,以朋友武技,用女人做護身牌,不覺羞慚嗎!”


    “哈哈……在下非友非敵,如果你一定要比個上下,在下不會讓你失望!”


    話未說完,倏忽鬆開姑娘手臂,掌走偏鋒,兩掌夾著淩厲威力,一陣疾風似擊來,馮奇大怒,嘿的一聲,運掌迎上,兩掌才一交接,馮奇就覺重力壓身,急忙退開三步,長衫人哈哈一笑,重又報住兩位姑娘的手臂。


    馮奇氣道:“朋友是何居心,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主人的家眷,不怕我主人生氣……。”


    “那小夥子嗎?”


    長衫人輕描淡寫的道:“你緊張什麽,那小夥子與我頗有交情,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看,那小夥子不正向這邊走來……”


    馮奇回頭凝望,長衫人大喝一聲:“你上當了!”雙手一使力,身子猛長,帶起綺玉,金玲倆姑娘的身軀,飛速得的逸去,像一陣飄風,馮奇又驚又怒,提氣趕去,不防樹林裏飄送一股陰風,刮麵而過,隨之氣勁大減,一跤跌到地上。


    在密林裏頭,大步踱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冷眼睨了馮奇一眼,淡淡地說道:“且慢追人,先接我一掌再說。”


    掌風過處,飛沙走石,馮奇疾帶運氣,但已不及,登時被他凶猛絕倫的掌風飄進密林離草之中,人已到將昏暈過去。


    白發老人右耳已失,但他神情顯露的痛苦,並不止失耳而已,重重的歎了一聲,自語道:“……大哥做事沒有分寸,遲早會落得不幸的後果!”


    馮奇隱約聽進,但卻不知“大哥”是何許人也。


    長衫人一路飛縱,一盞茶時候過去,經過一片荒僻的墳墓突然停頓下來,那閃耀著淡淡紫光的眼睛,也露出邪惡的神色凝望著綺玉的臉上。


    金玲暗使了個眼色,綺玉會意,卻因穴道被製,不能動彈,麵上不由上憂容。


    半晌,長衫人指著金玲,問道綺玉:“這姑娘跟小兄弟沒有關係吧!”


    綺玉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她是越飛大哥的妻子!”


    長衫人一怔,問道:“你呢,你是他什麽人?”


    綺玉臉色一紅,心念一轉,道:“我……也是他的妻子!”


    長衫人麵色上忽現怒色:“你們都以騙我……”


    “不信去問越飛大哥好啦!-”


    “不”他突然大叫道:“你倆其中一位,一定要順從我……”


    綺玉急道:“越大哥知道了會恨你一輩子!”


    “我不管,他要恨就讓他去恨!”


    又道:“你們都騙我,難道他有一個妻子還嫌不夠嗎?你們倆人其中一位,我一定要……”


    眼中邪惡之光大生,綺玉、金玲兩人芳心暗自一顫。


    綺玉心念連轉,想起一策,忙道:“喂,隻要你放過她,我就拜你為師?”


    “拜我為師?”


    “是的,我父仇未報,自己武功已不行,隻有借重你了……”


    “我的武功很好?”


    “你是我生平有見的武功最高的奇人!”


    長衫人麵上閃過一片喜色,猶釋道:“你可知,要學我的武功,必須須從我一切?”


    “知道,隻要你放過她?”


    金玲聽出她要以自己的幸福犧牲,去換取自己的終生幸福,心中十分感激,不依的道:


    “不!妹妹,應由我拜他為師,替越大哥報仇!”


    長衫人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倆人菊蘭並生,同樣美麗,心中暗忖:倆人這中任何一人都行,反正自己的目的是達到了。逐不再多言,靜待分曉。


    綺玉是使眼色道:“姊姊,不要為我擔憂,隻要越大哥仇恨能報,這點犧牲又算什麽,看,那邊有人來了,快去問明方向,找馮前輩吧!”


    金玲會意,但有點放心不下綺玉:“妹妹,你不會有……”


    “姊姊走吧,與其倆人落難,不如一人犧牲了,學成武功為越大哥……”


    她淚水熒熒,話不成語。


    金玲芳心一慟,道:“好,妹妹自個保重,姊姊等著你的消息!”


    身子剛剛站起來,但也不支跌倒,原來他忘記自己穴道受製,綺玉嘟著小嘴道:“喂,我們已經決定了,快解了他的穴道……”


    長衫人含笑應允,手掌輕揮,“拍”的一聲脆響,金玲已行動自如,含淚說道:“妹妹小心,我去後立刻通告馮老前輩探望你!”


    說到“探望你”三字,她暗使眼色,綺玉知道她的意思,強笑道:“姊姊放心,我會努力去學武功的!”


    金玲整了整衣裳,朝來人走去,行至半途忽“咦”的一聲,和人張目望去,但見人長發披肩,衣襟爛陋,容顏塊惡不堪,身體十分臃腫,天生殘足缺手,背上前著一個巨型包袱,心中奧一凜,驀見金玲飛奔上前,大喊道:“救人……救人……”


    長衫人心中有氣,閉住綺玉穴道,追趕過去。


    □□□


    這人聽見呼專用,身體一頓,瞪著遲鈍的眼睛左右顧盼,卻不走前一步,金玲心中一急,提高嗓音再喊,這時長衫人已掠至身旁,怒喝一聲,出掌攻擊,金玲極力躲避,一麵驚慌的向來人招手。


    這殘缺的人一見有向他招手,連忙莫名其妙的跑了過來。


    一雯間金玲已呈敗象,長衫人出手毒辣,招招不離金玲要害,他像似狠下心腸,硬要奪取金玲的生命。


    來人走到近處,然而金玲卻在生死關頭了。


    長衫人心中忽閃過一絲奇想:


    “你把這家夥當做救命之人,一定把希望寄托他身上,我一定要毀滅你的希望,然後殺你!”


    一念至此,不攻金玲,反襲來者。


    來人一怔,忽低吼一聲,放下包袱。


    低吼之聲,十分憤怒,就像經常遇到這種厭惡不平的事情一樣。


    長衫人一掌擊在他肩膀上,隻略為晃了晃我,隨立站得穩如山嶽。


    長衫人心中暗吃一驚,手腳卻不閑著,倏忽雙掌一並,翻掌吐勁,喉頭並作獅子吼聲。


    他心有數,此人能夠接他一掌而隻晃了晃,必有一身超絕的武功。


    這人連受莫名其妙的攻擊,脾氣也自發作,大吼一聲,人如輕燕,穿梭淩厲掌風之中,驀的一掌按在長衫人手臂上。


    長衫人手臂麻木,大吃一驚,連縱出三丈餘外,才敢站定身形。


    這神奇、奧妙、狠辣的一擊,深深印到他的心上,百世難忘。


    定了定神,喝道:“你真想跟我作對?”


    此言一出,他已有點後悔,這句話豈不將他心中的畏懼表露出來了嗎?可是,這殘缺的人聞似未聞,氣咻咻地追過來。


    長衫人大吼一聲,暗一咬牙,圈起千點掌花,罩了過去。


    殘缺怪人寬大袍袖微微一拂,一股清香,飄鼻而入,長衫人萬鈞力道突一泄而出,全身軟癱無力,腦中閃過個記憶,臉色大變:


    “道家罡氣……喂,怪人你從南海來的!”


    怪人一言不發,迎麵又是一拂,長衫人膽散,退出四、五丈外,拔腳做便逃,露出空前未有的緊張狀態,狼狽異常。


    金玲急喊道:“喂!快追他,我的妹妹被他擄去!”


    殘缺怪人望她一望,正想追趕,忽見她一步一步走進包袱,人了慌張起來,低吼一聲,不攻長衫人,反朝她擊來。


    金玲粉靨一白,驚道:“喂!我不是敵人啊!”


    一股清香飄過,柔綿大力紛香而來,金玲抵抗不住,頓被送去三丈多遠。他關心綺玉,沒由更急。


    “喂!我不你的敵人啊,快去攔住他……他跑了……啊……都是你害的……我綺玉妹妹若有三長兩短……我不饒你……”


    她憂急交加,縱了過去,兩掌槌著殘缺怪人的胸脯。


    殘缺怪人莫名所以低吼一聲,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開。


    金玲見長衫人挾著綺玉,飛快的逸去,芳心突然恨起他來,恨他見死不救,粉手緊握,“碰”“碰”的擊著怪人的胸脯。


    怪人嘴唇一裂,心想給她一掌,忽見她美麗的臉上淚水熒熒,滴滴滑落麵頰,淒楚可憐,不禁怔怔望著她。


    金玲打了一會,不見反應,芳心也是一驚,暗忖:


    “難道他是鐵鑄的,不怕人打……”


    想起長衫人與他過招的情形,那武功絕高的長衫人竟抵不住他一掌半爪,心中一動,福至心靈,忙撫著他被自己打過的地方,問道:“喂,你還痛嗎?收我做徒弟好嗎?”


    殘缺怪人目光怔怔望著她,像似根本聽不懂他話,疑遲一會,兀自拾起巨大包袱,背到背上,一聲不響的走了。


    金玲追了過去,才一抬目,便見殘缺怪人目中蘊藏著兩道淚水,神情至為淒涼,心中一動,道:“喂!你究竟答應不答應?”


    殘人不答,姑娘心中一急,不覺又流下兩滴晶瑩的淚珠。


    殘人嘴唇一動,忽仰天凝望朵朵白雲,竟似不忍見她流淚。


    金玲絕頂聰穎,心想他一定是一個石屋脆弱的奇人,故操著淒涼的聲音,哀求道:“收留我好麽,隻有你傳我功夫,我才有報仇的希望,收我做徒弟……收我吧……你願意見我傷心?……”


    殘人低吼一聲,目光充滿尋問的意色望著她,金玲疑想道:“他難道不是中原的人聽不懂中原的言語!”


    遂把自己要求他收自己為徒弟的意思,用手指比劃出來,殘人低頭沉思,深深的考慮起來,半響他撫著頭,表示自己羈泊天涯,人如浮萍,不能多添個累贅。金金十分失望,輕歎一聲,想起喪命雁蕩山的越飛大哥忠厚多情,卻屍骨無存,又不覺淚水灑灑,濕遍胸衣。


    殘人呆呆看她,神色黯然——


    金玲哭得梨花帶雨,她知道殘人是個人,為了越飛大哥瞑目九天,隻有委屈自己,偽裝一下了。


    殘人遲鈍的眸子轉為一周,突低下頭來,喉嚨間低低哼了一聲。


    金玲知道他感情承受不住了,心中暗喜,索性取出一把銀光璨然的匕首,抓住自己的胸脯說道:“你再不答應,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殘人似知道他的意思,粗濃眉毛皺得更深,嘴唇輕輕顫動,顯示他心情十分沉重,金玲牙齒一咬,手中加上一份勁力,鋒利的匕首尖端冒出一絲鮮血,她痛得呻吟起來,殘人怔了怔神,突然發狂的叫了一聲,搶過匕首,揚手擲得遠遠的,又掏出一方手絹,替金玲拭去鮮血觸目的血跡。


    金玲淒然問道:“你答應了嗎?”


    殘人低吼連聲,一麵努力和點著自己的頭。


    金玲大喜,得意的微笑下下。


    然而,這微笑裏都蘊含著無比的辛酸與空洞。


    殘人想了一會,濃眉一挑,忽的伸出一臂,抓住金玲肩頭的“天門”、“巨骨”、“肩井”、“臂膈”要穴,左臂微控已孥往手臂上的“下簾”“沈溜”“偏曆”“陽溪”四穴,金玲驀感一條手臂形中斷去似的一陣麻木楚,大吃一驚主,欲揮無力,人已氣急得臉色發白。


    殘人動作迅速,指尖微點,曆遍所有空道,金玲才感手臂一楹,正想運力揮脫,又覺手掌一緊,力道大減速。五指尖端的“合穀”“三間”“二間”“商陽”諸穴痛楚難當,不禁呻吟起來。


    殘人憐惜的望她一眼,低吼一地質局,那捏住四穴的手有關當局勁道何止增加一倍,金玲大叫一聲,猛感丹田被一股逆流衝撞著,又痛又酸,又癢又麻,心中暗叫完了!


    “不好,此人心懷異端,竟欲毀我一生武功!”


    一霎間,殘人由焦黃變成暈紅,豆大流汗淚不住滑落,容顏愈顯得恐怖十分,金玲不敢再視,掉過頭來,暗流絕望眼淚。


    轉念一想:


    “越大哥已死,我又何必活下去,增加許多痛苦的回憶。”


    她神誌晃忽,雖在痛苦之中,仍浮上淒然苦笑。


    越飛英挺秀逸的影子冉冉從西方飛了過來,優美的嘴唇綻開迷人的笑容,金玲呆住了……


    不是麽,越大哥正向他微笑哩。


    忽地,迎麵又飛來一個殘腳缺腿的怪物,一掌推開越飛大哥,向她曖昧的笑著,她揉了揉眼睛,那醜陋的惡魔轉發已飛到眼前,她不禁驚慌的喊道:“走!走!滾遠一點,還我越哥哥來,帶我越哥哥來……”


    惡魔不走,附身坐上抓起形容憔悴的越大哥,向山穀拋去,並猥褻的招著手,嘻笑道:


    “來!來!越飛死了,世上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金玲心裂膽散,血液賁張,狂喊道:“不,你是惡鬼,我要越大哥……還我越大哥來……”


    惡麻一晃而折,她淒涼的笑喊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迫著淒淒陰笑,蟋蟀蟲泣,她突然感到這個世界竟是這樣的昏暗無情。


    為什麽呢……越大哥死了……


    她撲向山穀,縱身跳落,接著沉,沉,沉……轟然大響,她一個身子炸成千萬肉塊,滿天飛舞,激蕩……。


    她大喊一聲,驀聽“呀”的一聲,接著撲的一聲,人影一晃身邊已硬生生躺著一個人。


    啊,一場噩惡的夢……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景像大變,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陰霧世界,竟變成風高氣朗和煦當空爽朗世界,她思想立刻從極遠的地方拉了回來。


    頻顧眼前,那鬼惡的殘人,不知什麽時候,一動不動的臥在地上,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金玲十分迷惘的是忖首,那活生生的殘人,在自己——場噩夢過後,怎變得如此脆弱:


    “他有一身神乎其神的武功啊!”


    可見,眼前的殘人,除了眉毛輕策的顫動外,一切都是那麽的平靜,甚至他的眼珠子本是人們極靈活的,但是,此刻竟也是滯停在眼眶裏,那集中的視線,一動不動筆直的到天空正中的一團白雲。


    “有人暗算她嗎?”


    金玲不安的瞬著四周,那空蕩蕩的荒跡,似乎連一隻覓食的鳥獸都沒有。


    “自己不會是又在作夢吧!”


    她極度懷疑自己此刻並非腳踏實地的真正生活在不是虛幻的生活裏,更令她懷疑的是她此刻感到自己內力的充沛已非往昔可比,回憶適才的一幕如夢似幻的遭遇,她若有所悟!


    “他並不是存心害我的,可是助長我的功力,用他自身的精修的內功,貫注在我的體內,以至使他元氣大傷……”


    想至此,她又有點慚愧,懊悔自己不該在心裏在痛斥殘人。


    “他元氣大傷,須要靈藥補助,才不會減滅自己的功力!”


    金玲很感激他的施予,但摸了摸衣袋,想起自己並沒有培氣養身的靈藥,秀眉又是-皺。


    “不知他身上有否?”


    她已微微有點緊張,手臂全身搜索,觸及那巨大的的包袱,隻覺軟綿綿一片,但又不似衣裳食物之類,好奇心一起,匆匆解開包袱,包袱大開,首先映進眼簾的是一縷烏黑紅膩的頭發,他不禁大吃一驚,不敢再看。


    “死人……”


    暗地機伶伶打了個寒噤,迅速將包袱捆起來,這才長吐一口氣。


    殘人喉間鳴了一聲,雙手微動,已有轉醒的狀態。


    金玲不敢驚動他,兀自呆在一旁尋思,不知這殘缺怪人背著一個死人的屍體到處遊走是什麽動機。


    半晌,殘人一坐而起,焦黃的臉上閃過一片生機,望著金玲裂唇一笑,金玲心中雖感激他,但想起包袱內裝著的死人屍體,他這一笑,不由潛浮了些恐怖的意味。殘人左右望了幾眼,將巨大包袱取過身,瞪著尋問也似的眼睛指著包袱向金玲低吼一聲。


    金玲假裝知他的意思,忙裝出一付坦然笑容,搖了搖頭。


    殘人長吐一口氣,放心的站了起來,示意趕路,金玲低頭跟隨,心中反疑泛起,卻不敢尋問。


    這一種秘密,他知道這種秘密跟殘人有極大的關係。


    日落歸山,人倦鳥息,這夜月沉星隱,陰霾滿天,兩人息在一座破落地荒郊廟裏,但見蛛網盤結,石缺牆塌,地上塵土經常未曾有人打掃,厚達寸餘,迎著淒淒夜風,鬆濤聲響,但見昧網盤結,石缺牆塌,地上塵土經常未曾有人打掃,厚達寸餘,迎著淒淒夜風,鬆濤聲響令人不寒而栗。


    金玲反來覆去,始終靜不下心來,那巨大包袱放在他的跟旁,越使她恐怖莫名,悄悄移了開去,這才微感放心。


    殘人酣然沉睡,呼呼鼻息,宛如雷鳴,金玲如驚弓之鳥,左張右顧,觸目鬼影幢幢,杯弓蛇影。


    三更過後,人體的倦乏,使他睡意漸逍,猛地打了個盹兒,便昏昏睡去。


    遠方一聲淒厲的鳥啼聲傳過來,金玲迷迷朦朦的睜開眼睛,正要爬起身來,驀見火光一閃,便打消了起身的念頭。


    微睜眼睛,偷偷望去,那殘人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此刻正燃了半根蠟燭,仔細擦著一柄銀芒四射的寶劍。


    寶劍越擦越亮,殘人的容顏也越得意。


    金玲卻認為他得意的神色的當中,邪味甚濃,不知是敏感或是直覺,逼令他暗暗忖道:


    “他想殺我嗎,否則夜半爬起來擦劍是何用意,可是,他殺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啊!他的武功,自己豈是望塵莫及……”


    心中一定,繼而一想:


    “他包袱裏不正裝著一個死人的屍體,這人的遭遇難道跟我一樣……”


    越想越驚,身體更加不敢亂動,深怕一個不巧被殘人發現,自己死期就更加接近了。


    殘人擦了一會,從身上取出一個黑色小瓶,拔開瓶塞,用舊布塞了進去,然後再用那塊沾滿黃色水跡的水跡的舊布,擦著劍身。


    一個奇跡出現——


    那劍身上經過這一帕含有黃色水漬的舊布擦過之後,那璨斕的銀光便突然暗淡下來,不一會,殘人擦過劍身兩麵,那我四射的鋒利寶劍,竟變成一雙毫無光澤,像一雙竹劍似的長劍,即無光華,又不出色,誰見了相信都不會動心。


    殘人得意的點點頭,忽向金玲望來,淡淡燭光下,他那對遲鈍的眼睛竟像一道電光似的劃過山川大地。


    金玲心中一跳,忙閉上眼睛,忽一掌擊來。


    掌風瞍然,金玲驚得幾乎叫出聲來,還好他明知一死難免,索性不理不睬。


    “原來是詐術!”


    金玲暗喘一口氣,但又為他的謹慎態度惑了。


    她意味,立刻將有不尋常的事情出現,於是,半睜著眼,偷空兒望去,身子仍然一動不動,裝成昏睡已深的樣子。


    殘人喃喃自語了一會,慢慢解開那巨大的包袱。


    金玲心在跳動,他想:那具屍死人屍體立刻就要出現了,不知此人屬男,女,仰昌老幼僧侶一類人物。


    包袱大開——


    一縷黑發露了出來,殘人並不立刻動作,先舉起雙手,仰空一陣呼嘯,呼嘯之聲淒涼至極,有如嫠婦悲泣,巫峽猜啼,不忍卒聽。


    這是一段傷心事的陳跡啊——


    金玲聽不懂他的話,卻在他呼嘯聲中,聽出太多的悲哀情調。


    忽地一聲細碎的聲息傳來,殘人驀地扭過頭來。


    金玲的目光幾首與他一致地停留在一個地方,那東半麵廟房塌牆的地方,正有一對青碧的眼睛,一瞬不瞬,向這邊凝望——


    殘人低吼一聲,揚聲一劍擲去,那雙毫無光澤的長劍,迅如奔雷,一閃而沒,甚至連金玲眼睛都不來不及眨一下之時,一聲淒厲的鳴聲已自飄送過來,殘人掠了過去,一會兒,金玲他見一手掩住一把劍與一隻喪了命的山貓,大步走來,心中不知是驚奇抑是佩服。


    “他武功似不在越大哥之下,將來自己為越大哥報仇時,還須借重此人!”


    暗地打好念頭,殘人已原位坐下,把山貓屍體隨意一放,兀自伸手進袋,小心翼翼搬出一個女人的身體出來。


    這女人的臉孔才一出現金玲眼底,立刻引起心底一陣讚歎。


    燭光下,隻見他眉如春山,頰似溫玉,一張小巧玲瓏的櫻唇,合一個清新挺直的鼻梁,是那麽清俗絕塵,鵝蛋形的靨,仍有詩樣美麗的韻味,可惜她眼睛是閉著的,否則再配上那一雙秋水似的美眸,直不知要風靡多少世上的男子,金玲閉起眼睛,回憶著自己有生以來所見過的少女,但沒有一人能及得上她的美麗,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那清麗的超凡的風韻。


    再看殘人,豆大的淚珠從他那雙神光奕奕的眼睛裏流出,他的神情是激動而痛心,悲傷而淒涼。


    “這兩人是多配啊!”


    殘人的醜陋與這少女的美麗,成為美與醜的之間,強烈的比照。


    但是,他源源似的淚水,卻使他感到他醜陋的麵容,已不在是先前那麽醜陋了,若說眼淚是代表人的“人性”,此刻殘人不正有他真摯忠厚的人性。


    殘人放聲痛苦,鬼號似的哭聲,震撼山嶽,破陋塌坍的荒廟裏麵,金玲覺得地都微微地在震動,半響,殘人一收戚容,一手伸入布袋中,摸出許多東西來:有手絹、粉盒、胭脂、畫眉之筆……


    接著,他以熟練的技藝替少女化裝起來。


    經過淡淡化裝修飾過後的少女,更顯得出奇的美麗,臉上那一層微呈菜色的顏色經過脂粉的塗染,有如兩朵丹暈,湧上麵頰,那“病態之美”的缺點一失,人也美得如天仙化人一般。


    殘人十分激動,呆看了一會,竟慢慢俯下身去,用他那溫熱的嘴唇,輕輕吻在少女美麗的臉頰上。


    金玲暗一皺眉,不知怎地,突覺殘人不配吻她。


    殘人輕吻了一下,又想來一下時,俯下的頭頸突然停滯下來,殘人那付醜惡的麵龐,不知何時換成一個絕美的儀表。


    修眉朗目,兩眉橫飛入須,鼻若懸膽,若不是他殘腳缺足,天生一付臃腫身材,敢情一表人材,一介濁世俗佳公子。


    金玲發現他的秘密,更不敢出聲了。


    殘人吻遍少女每一處美麗的地方後,才收整臉色,小心翼翼的紮起包袱,金玲心想怪不得她每次走近包袱,他都呈出驚慌的神色,原來這裏頭裝著他一個私心愛慕的情人。


    “可惜她死了,否則以她的美容,必使平靜的武林,掀起一場動亂!”


    起碼想閉目休息,忽聽殘人喝了一聲:“坐起來!”


    一口標準的漢語,金玲大吃一驚,疾忖:“原來他聽不懂我的話是騙人的。”


    又是一聲極其冰冷的喝道:“聽不懂嗎,坐起來!”


    金玲聽出這話純粹為自己所發的,心中大恐,想不到自己行藏已經敗露了,為了爭取一絲兒希望,她故意打了個哈欠,緩緩坐了起來,張著惺鬆的眼問道:“是你叫我嗎?”


    殘人冷哼一聲:


    “你還想隱瞞嗎?”


    “隱瞞什麽?”


    殘人冷冰的道:“剛才諒你也看夠了!”


    金玲大驚失色,心想原來你已知道我在偷看了,為什麽還要裝出不知道的樣子。心中由驚生恨,暗想:


    “你到真會愚弄人,叫我白白耽心一夜,原來都是騙人的!”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衝進胸懷,膽量不由一壯,不悅的哼一聲,道:“看夠了又怎樣,要殺便殺,姑娘才不怕你呢!”


    殘人一怔,道:“你知道,我為何要給你看見這件秘密!”


    “我不曉得?”


    金玲小嘴一嘟,暗想:


    “要賭氣就賭到底,看你又怎麽對付我!”


    “你須要知道嗎?”


    “哼,我才不稀罕呢?”


    “我想你心裏是急切需要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的!”


    殘人語氣已溫和了不少。


    “不見得,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何關係,別自往臉上貼金!”


    “小妮子脾氣太倔強了!”


    殘人一把抓住金玲,正色道:“老實說,你很像她,我才讓你看,換了別人,怕不早就死了!”


    金玲揮不脫掌握,急得臉色通紅:


    “放心!”


    “嘿,我未來的妻子,不能對我無禮!”


    “你說什麽?”


    “你是她的附身,我娶你為妻,就等於跟她重溫舊夢一樣。”


    “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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