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劍慨歎一聲,道:“三妹,你知不知道,我的生命已是風前之燭,瓦上之霜,留日無多了。”


    陳小鳳帶淚含悲地道:“都是我害了你。”


    白劍搖了搖頭,道:“這與你無關,是我必然的結果。”接著,就把自己力求功力速成,不惜以自己生命作代價的事,略約說與陳小鳳知悉。


    陳小風默然無語有頃,悠悠地歎了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了。”


    白劍何嚐不知道她早知道了,卻沒想到她竟自己說了出來,怔了一怔,道:“那你也知道我當時對你拒婚的原因?”陳小鳳點頭,道:“知道!”


    白劍原想逼問一句,你既然知道內情,為什麽還那樣害我?”但話到口邊,卻代之以一聲無言的長歎。


    陳小鳳顫聲說:“因此,我更是悔愧難安,覺得對不起你。”


    白劍偷偷斜目瞟過去,隻見陳小鳳美麗的臉頰上,泛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眉宇間緊壓著重重的感傷,由這複雜的神情中,顯示內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白劍道:“你也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了,反正現在都已經過去了。”陳小鳳淒然一笑道:“我忘不了。”


    頓了一頓,忽然麵色一正,道:“二哥,你知不知道我這次來見你的真正目的”白劍一怔道:“你難道不是誠心來看我的?”


    陳小風道:“我自己是一片誠心,絕無假意,可是我身不由己,另外有項必須達到的使命。”


    “什麽使命?”“通過你的關係,收服丐幫五老,然後,利用丐幫遍布天下,無孔不入的弟子,為我太君效命,以圖武林霸業。”


    白劍一聲怒笑道:“三妹,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竟敢當麵向我示威,可是認為我奈何不了你麽?”


    陳小鳳急得搖手不迭,連聲呼道:“二哥,二哥,你誤會我了……”白劍怒氣未息,呼呼地道:“話是你自己說的,你縱是舌爍蓮花,隻怕也難自圓其說。”


    陳小鳳長歎一聲道:“我既然說了出來,自然是不那樣做了。”白劍道:“那你準備怎樣辦?”


    陳小鳳道:“我也不知怎樣辦了才好,一個是我的娘……”


    “誰是你的娘,你的娘早就不在人世間。”隨著話聲,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拳魔袁天宸、七巧玉女葉萍同時魚貫而入。


    陳小鳳秀眉雙蹙,星眸微含怒意,道:“大姨,你在說誰?”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自然是說你。”


    陳小鳳大叫道:“胡說,你安的是什麽心?”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深深地一歎道:“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陳小風氣得花容失色,冷“哼!”一聲,道:“你為什麽不說為你自己好。”


    臉一轉,向著白劍道:“二哥,我就是她教唆前來圖謀你們的,這種人反複無常,你要小心,莫上了她的當。”


    白劍微微一笑道:“三妹,你放心,屠老前輩哪會給我們上當,她的話一點沒說錯,完全是為了大家好。”陳小鳳一愣道:“二哥,你們……”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開口截住話頭道:“鳳兒,老實告訴你,這是你白二哥為了要救你脫離魔掌,所定的妙計,要不這樣你們怎能共訴衷腸。”陳小鳳明眸一凝,盯在白劍臉上,道:“二哥,她說的可是真話?”


    白劍訕訕地一一笑道:“你想她老人家會說假話麽?”


    陳小風柳眉一豎,大叫一聲,道:“好呀,你們冤得我好苦,竟謀算捉弄我。”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話不是這樣說,如果先向你說明,萬一你不同意,誰招惹得起你們一老一少。”


    白劍也笑著接道:“最怕是貽誤武林大局。”陳小鳳秀眉高挑,憤憤地道:“二哥,你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麽用這種手段,賺取我的感情?”


    白劍一掀被下了床,躬身一揖道:“小兄為武林千千萬萬同道請命,請三妹息怒見諒。”


    陳小鳳忽然見白劍跳下床來,雙腿竟是好好的,哪還顧得發脾氣,驚叫一聲,道:“二哥,你……你……”白劍一愣,道:“我……我怎樣……”


    她話未清,白劍也被她弄得莫明奇妙。


    陳小鳳好不容易地將意思表達出來,道:“……你的雙腿……”


    白劍恍然而悟,一笑道:“我的腿很好呀!”七巧玉女葉萍笑口接道:“鳳妹妹,他不但雙腿完好無缺,而且也渡過了生死攸關,再也不會短命而死了。”


    人的情緒就是這樣,一言之間,可能勃然大怒,怒火頭上,也因意外的刺激而風平浪靜。


    陳小鳳剛才的發怒,完全是維持自己自尊的緣故,這意外的驚喜,正好轉變了她的心情,再也發不起火來,愕了愕,道:“你們真把我弄糊塗了。”


    七巧玉女葉萍道:“說來話長哩!鳳妹妹,你也坐起來聽吧!”伸手在她向上拍了幾掌。


    陳小鳳全身恢複了活動,翻身坐了起來,第一件事便掀開身上蓋的被子,看看自己的雙腿是否已被自己砍斷,目光所及,先自寬心籲了一口氣,心中更是平靜了。


    這時,大家也各自紛紛入了座,隻有七巧玉女葉萍手著陳小鳳坐在床沿上。


    白劍接著便把自己因禍得福,死裏逃生的經過情形說了出來。


    陳小鳳原是抱著一種歉愧之心而來,做夢也想不到白劍如此福大命大,化險為夷,心中暗暗高興,隻是一時說不出口而已。


    七巧玉女葉萍察顏辨色,心中了然,微微一笑道:“鳳姊姊,你該知道,劍哥哥一向以天下為己任,你如果願意匡助他,小妹情願身居次位,以奉姊姊。”


    陳小鳳暗中已看出七巧工女葉萍與白劍的關係,再經她把話一說明,心中又去了一大疙瘩,當時感動得緊抱著七巧玉女葉萍的三手,連聲道:“萍妹妹,小妹想起來,實在太慚愧了,怎可……”


    七巧玉女葉萍含笑道:“你也不用客氣了,你年紀本來就比我大,尊你為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陳小鳳忽然雙眉一皺,“萍妹妹,我們當然是姊妹,隻是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白劍劍眉一蹙,道:“三妹,你叫我說什麽才好?”陳小鳳秀目才淚,輕歎一聲道:


    “二哥,我實在不能反過來與我娘為敵,我也不願從中阻撓你的大令,看來我隻有誰也不幫了。”


    蓮足一點,轉身向外走去。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大喝一聲,道:“鳳兒,你要到哪兒去?”


    陳小鳳止步間身道:“大姨,你放心,我不會回到起鳳莊去了。”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你剛才聽清楚我的話沒有?”


    “什麽話?”


    “她不是你的娘!”


    陳小鳳麵色微微一變道:“大姨,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來呢?”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長歎一聲,道:“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不但你不是她的女兒,就是陳鋒也不是她的兒子,你也不想想,她那種女人,哪能生兒育女?”


    陳小鳳心中不為所動,篷眉沉思有頃道:“你怎麽知道?”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陳鋒的事,我不敢說清楚,你的事,我卻比誰也知道得多,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與她為伍了。”陳小鳳道:“此話怎講?”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事情是這樣的,那時你大約隻有一歲左右,口中剛會叫媽媽……唉!想不到眨眼間,你已長得這般美麗高大。”無由的忽然一聲感歎。


    陳小鳳秀目眉微皺,道:“怎樣呢?”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那時我正和你們袁老前輩鬧情緒,氣得頭昏眼花,經過一座荒林之內……”


    拳魔袁天宸一笑截口道:“是不是就在那年八月十五?”玉指追魂屠二小姐老眼一瞪,道:“你還說哩,可不就是那天。”


    拳魔袁天宸哈哈一笑道:“看來是老天故意安排那次誤會,好來幫助白老弟消餌今天的江湖劫運。”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望著陳小鳳一笑,接道:“那時你忽然發出兩聲哭叫之聲,而又正在我身側不遠之處,引得我循聲找去,唉!如今說來,都還叫我心裏好不難過。”


    好臉上現出一片悲憫之色,這時大家也意識到,那一定是個慘不忍睹的景象,不免偷眼向陳小鳳窺去。


    陳小鳳癡立若呆,臉上一無表情,看不出她心反應。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一歎,又接道:“我隻見一叢深草之中,橫陳著兩具屍體,一男一女,並肩而臥,死像慘不忍觀,男的兩臂兩腳,都被斬斷,又被劈頭一刀分開,女的一身衣服也被撕開,酥胸半露,滿身刀痕,你就伏在那女人身上,一麵吮奶,一麵啼哭,想必是那女人的奶水已竭……”陳小鳳驀地大叫一聲,道:“你不要說了……”嬌軀一陣亂顫,失聲哭叫起來。


    七巧玉女葉萍見她狀若神智失常,反手點了她二處穴道。接著一掌印在她背心穴上,一股暖流已緩緩度入她體內。


    過了半盞熱茶時光,陳小風一切又恢複了正常,七巧玉女葉萍收回學力,輕聲道:“鳳妹妹你覺得好過了些麽?”


    陳小鳳現出一臉堅毅之色,咬著玉齒道:“我好得多了。”頭一轉,又向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以後呢?”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我把你抱了起來,走出荒林,走了一陣,心中想那慘死夫婦,一時不忍讓他們暴死荒野,遭了虎狼口吻,於是又反回去,挖了一個坑,準備把他們埋入坑中,這時,你現在的娘太君出現了。”拳魔袁天宸打岔道:“於是,你們就攜手合作了。”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嗤!”的一聲,道:“你也未免太狗眼看人低了!”頓了一頓,又轉陳小鳳道:“起先她指摘我殺人滅口。後來見你資質長得不壞,又要奪你而去,我自然不服,於是我們就在那山中相鬥起來,結果我一招落敗,於是你成了她的女兒,我也被她裹脅而去。”


    拳魔袁天宸眉頭聳動道:“不對,以你那脾氣,會這樣容易就範麽?”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一挑道:“當然別有原因,你知道那對夫婦是誰?”“那對夫婦就是當年天聞名的玉劍金環左一峰與陳天香……”


    拳魔袁天宸微微一怔,道:“是他們呀,怪不得武林之中突然失去了他們的消息。”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道:“何香芸當時武功比我高明不了多少,我還不至真的怕她,主要的是,她一口咬定我謀害了玉劍金環,我有口難辨,不得不受製於她了,同時,我確也喜歡小鳳,又無處可去,遂就與她同流合汙,成了她的幫手。”


    拳魔袁天宸點頭道:“這話倒還有理,玉劍金環過命交情的朋友不少,他們找起你的麻煩來,你實在受不了。”


    白劍忽然播嘴道:“老前輩說陳夫人當年功力與你相差有限,後來又怎會有了距離呢?”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一指陳小風道:“還不是在她身上得了好處。”


    陳小鳳一怔道:“我身上有什麽好處可得?”玉指追魂屠二小姐一歎,道:“你身上藏有一本武功秘籍,被她得到了,所以後來才進境神速,我就非她的敵手了。”


    陳小鳳道:“你說的可是那本《九天玄陰真經》?”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點頭道:“正是那本書。”


    陳小鳳蹙眉沉思了半天,一搖頭道:“空言白話,叫人實在難以相信。”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氣得兩眼一翻,吼道:“什麽空言白話,你父母埋身之地,老身還找得到。”陳小鳳道:“黃土枯骨,都是一樣,那也不足為證。”


    七巧玉女葉萍接口道:“古有滴血認親之法,如果死都確是令尊堂,當不難一驗即明。”


    陳小鳳道:“萍妹此話當真?”


    七巧玉女葉萍道:“如果所驗不實,我們也不便再勉強你反戈相向,與陳夫人為敵;萬一驗出你確是左大俠骨肉,則尚請妹妹以大義為先,武林命運為重。”


    陳小鳳點頭道:“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但不知何時前往相驗?”


    白劍道:“當然越快越好,以免橫生枝節,你現在能不能立即前往?”陳小風微一凝思道:“二哥說得是,要去我們現在就去,小妹沒有什麽不便。”


    大家說走就走,連夜起程隨同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前往她說的那座荒山奔去。


    其中白劍與七巧玉女葉萍,又恢複了那副假麵容,陳小鳳看在眼中,暗暗驚凜不已。


    一路無話,費了二天時間,大家已經到了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所說的荒林。


    大家隨著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在林中轉來轉去,隻見她一臉惶惑之色,已經不能確定指出玉劍金環埋葬在什麽地方了。


    拳魔袁天宸氣得直瞪眼道:“你們女人做事這麽不牢靠!當時也該做個記號呀!”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反唇相譏道:“你隻會說風涼話,你也不想想,那時我還防著有人計算我咧,恨不得一點痕跡都不留,還標什麽做記號。”


    拳魔袁天宸被她頂撞得一怔,笑道:“好!好!這次算你有理。”七巧玉女葉萍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別急,再慢慢想想附近關係位置,隻要大體不錯,我們就不難找出正確地點來。”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眉峰皺得成一條線,東看看,西望望,打量了半天,指著一片林地道:“看樣子,好像就在那裏,隻是我記得從前是一片雜草地,但現在的樹,長得又高又大,叫人好迷糊。”


    七巧玉女葉萍道:“二十多年的歲月,不算短,我們且驗驗那些樹是不是二十年以內生長的,就可推定是不是那裏了。”說罷,拔出佩劍,跳了過去,手起劍落,一連砍倒了六七株大樹,驗看樹齡,都不過十六七年左右,足證這鬼地方在二十年前,確是一片雜草地。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的話,算是沒有落空,頓時,人人精神大振,各出兵刃,紛紛動手,砍出一片空地。


    突然,陳小鳳尖叫一聲,抱著一隻腳直跳起來,神色驚恐至極,道:“我……我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


    七巧玉女葉萍晃身過去,扶住她道:“快,快,閉住氣血,以免毒氣攻心。”


    同時也出手如風,點了她三處穴道。


    接著,要她坐下,問明咬的左腳,於是,托起她左腳一看,不由蕪爾笑道:“鳳妹妹,你好會嚇人,你自己看看是怎樣一回事……”接著,笑聲一劍,驚“咦!”了一聲,道:


    “你踩在刀劍利器上了。”


    放下陳小鳳,奔到陳小鳳剛才受驚的地方,用手中寶劍在地麵腐葉枯枝之中,一陣撥挑。


    忽然,“當!”的一聲,劍鋒觸到到了金鐵之物,七巧玉女葉萍心中暗喜,振臂一挑,一道白光,從腐葉枯枝之內射出來。


    七巧玉女葉萍玉手一探,捉住了那道白光,口中輕呼道:“是一把寶劍。”


    大家一起轉頭望去,隻見七巧玉女葉萍另一隻手中,寒芒閃耀,多了一把三尺多長,劍鋒狹長的寶劍。


    那劍除了劍把之上凝結成癡的腐葉外,整個劍身,竟是點塵不沾,耀眼生花,時隔二十多年,非奇兵異寶,哪能日久不壞。


    拳魔袁天宸雙目一瞪道:“讓我看看,是不是小左的‘月魄玉劍’?”七巧玉女葉萍將那把劍送交拳魔袁天宸道:“老前輩請過目。”


    拳魔袁天宸接劍在手,雙掌一搓,把劍柄之上的泥癡搓落,現出一截鑲玉劍把,劍把之上,一邊刻著一個“月”字,一邊刻著一個“魄”字。


    可不是玉劍左一峰的“月魄玉劍”!


    拳魔袁天宸抱劍貼胸,大叫一聲,道:“小鳳你來看,這正是你父親的‘月魄玉劍’,看來這地方不會錯的了。”


    陳小鳳繡履已被寶劃開,玉足也受了輕傷,要不是她反應奇快,隻怕那一腳踩下去,整個腳掌便和她分家了。


    她這時也顧不得自己的腳傷,嬌軀一擰單腳二跳,跳到拳魔袁天宸身前,接過寶劍一看,眉頭了蹙,臉上神色一黯,湧出來兩眶淚水,但竟忍住沒有哭出聲來。


    她對玉指追魂屠二小姐的話,看來也是有九成相信了。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精神陡長,笑顏逐開,道:“我記得不錯吧!”於是,她東一指,東邊挖一個坑,沒有。


    西一指,西邊又挖一個坑,也沒有。


    大家一股勁池挖了七八個坑,什麽也沒有看到,玉指追魂屠二小姐臉上的笑容,又冰凍了。


    正當大家又快要泄氣時,陳小鳳卻顫聲叫道:“你們來看,這裏是不是的?”


    似乎是天怠都叫陳小鳳自己碰上了。


    陳小鳳挖的那個坑,已經翻出了幾片殘骨,這時,她已是手抖心跳,淒然欲位。


    七巧玉女葉萍從坑中拾起一片殘骨,用自己衣襟小心輕輕拭擦幹淨,托在手中道:“鳳妹妹,咬破指尖,滴一點鮮血上來。”


    陳小鳳這時已是激動與悲動兼而有之,眼中含著滾動欲出的淚珠,依言一口咬破了食指,一點鮮血落在那片殘骨上,一滲而入。


    陳小鳳身體震了一下,但仍未哭出聲來。


    七巧玉女葉萍輕顰黛眉,向白劍道:“劍哥哥,你也來試一下。”白劍望了七巧玉女葉萍一眼,欲言又止地咬破指尖也滴了一滴鮮血上去。


    那片殘骨表麵,看去已為地氣所蝕,顯得甚是粗糙,但白劍的鮮血滴上去,似落在油布上一樣,一滑而過,滾落土中。


    白劍真有點不相信,一連滴了好幾滴鮮血,滴滴相同,毫不吸收。


    七巧玉女葉萍黯然一歎,道:“鳳妹妹,你看白哥哥不是令尊令堂血親,他的魚血竟是一滴不收……”


    一言未了,陳小鳳已是哀呼一聲,拜伏在坑前,放聲渤哭起來。


    大家站在一側,為她悲聲所感,也忍不住淒然淚下。


    陳小鳳哭了一陣,忽然自己止住悲傷,轉身向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撲身拜倒,道:“大姨如此大恩,鳳兒永世難忘,請先受我一拜。”玉指追魂屠二小姐扶起陳小鳳道:“鳳兒,隻要你相信老身的話,老身就心滿意足了。”


    陳小鳳點頭道:“鳳兒完全相信了。”


    接著,縱身跳入坑內,就用纖纖玉手,翻動泥土,把殘骸一塊一塊清理出來。


    七巧玉女葉萍向白劍使了一個眼色,白劍暗歎一聲,道:“三妹,小兄助你一臂之力。”陳小鳳淚光閃動中,輕聲道:“多謝二哥!”


    女婿乃是半子,陳小鳳未加拒絕,便知她打消了出走之念。


    經過半個多時辰清點,果然,找出一副完整的女人骸骨,和半副男人的骸渭,證實玉指追魂屠二小姐的話,一點不錯。


    陳小風脫下自己外衣,鋪在地上,淒淒楚楚在又重新把那些骸骨擦拭了一遍,放在外衣上,準備包好,迎回去,另行安葬。


    擦拭中,忽然她雙眉一挑,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哀呼道:“好!原來是你這老賊下的手,真是上天有眼,被我不勞而獲了。”道:“眼快,已看出她手中那堆骸骨上,釘著一枚帶鏽的小鋼針,雙目神光一閃,道:“三妹,你認得那暗器的主人?”


    陳小鳳滿麵忿然之色,點頭道:“怎麽不認得,這就是血手惡煞詹烈的‘閻王貼’。”


    眼中血淚,倏然間又急湧而出,恨恨地發誓道:“詹老賊,我要不親手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驀地,白劍劍眉一揚,喝聲道:“什麽人?”


    微一挫腰,淩空而起,向十丈開外一棵參天大樹上撲去。


    隨見那大樹之上,衝起一條人影,一閃而逝。


    白劍怒喝一聲,道:“站住,否則莫怪我下手無情。”身形疾射,閃電般追了上去。


    拳魔袁天宸也大喝一聲,道:“走漏消息,事關重大,千萬不能讓他逃出手去。”一個箭步,也射身而出,追了出去。


    玉指追魂屠二小姐霜眉一皺,道:“來人要逃出白少俠手去,隻怕不容易,也用不著我們去湊熱鬧,我們還是快回去,另作必要的布置吧。”陳小鳳身帶雙親遺骸,諸多不便,心中雖不願就此罷手,也無可奈何,隻好與玉指追魂屠二小姐和七巧玉女葉萍轉回襄陽而去不提。


    卻說白劍追趕那人,隻見那人身形快得出奇,眨眼之間把距離拉得更遠了。


    這等絕世輕功,使白劍大為震驚,當下一加勁力,放腿疾追。


    兩人一前一後,在荒涼的山野中,竟似較上了腳程。


    白劍心中惱怒,施出全身功力,疾如閃電雷奔,緊迫不舍,片刻之間,已跑出二三十裏地,竟然仍未追上那人,而那人也莫想甩開白劍的急追。


    晃眼間,又是二三十裏地下去。奔行間,忽聽一聲沉喝:“站住!”寒光閃動,一個手橫大刀的老人,由路側一射而出,插入他們之間,擋住了白劍去路。


    白劍心急前麵那人逃走,當下也就不顧一切,劍眉一豎,冷喝道:“讓開!”右掌一揚,掌力如山,向那橫刀老人當胸擊去。


    他不但功力深厚無比,出手又迅快絕倫,那老人還未來得及躲讓還手,已被白劍擊得倒飛了出去。


    白劍一掌震開那老人,身形慢了一慢,前麵好個人又把距離拉長了三四丈,白劍心中好不氣惱,猛喝,一聲,拚出全力,猛追而上,疾如離弦急矢一般,一連兩個急躍,追到那人身後。


    那人到底腿力要比白劍差些,勢成強弩之未,欲待加速已是力不從心,索性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冷笑一聲,道:“姓呂的,你要趕來送死,老夫隻有超度你了。”


    那人一轉身,白劍看出他麵容,哈哈一笑,道:“詹烈,原來是你,倒真是巧上加巧了!今天你可別想再逃再出本大俠手心了。”


    血手惡煞詹烈知道白劍成害,自知在掌力上萬難勝過白劍,右腕向後一探,已拔出肩上一隻形同鬼手的奇形後器。


    他兵器到手,一言不發,右腕一揚,便向白劍迎麵抓來,他出手迅快無比,一閃就到了白劍麵前。


    白劍自行道江湖以來,倒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不打招呼就下毒手的前輩人物,冷笑一聲,也懶得再和他答話,翻掌而去,連消帶打,拍出三掌。


    血手惡煞詹烈接過白劍三掌,手中鬼爪一變,使出一輪詭異絕倫的爪法,罩住了白劍。


    血手惡煞詹烈可不是等閑人物,這一使出人人喪膽的“血手十三式”,隻見罡風呼呼之中,一片爪影,白劍雙掌相迎,竟似完全處在挨打的地位。


    白劍為了隱匿身份,陳夫人送他的“隱霞劍”一直未帶在身上,所以平時出入,都是赤手空拳,寸鐵未帶,以他一身功力來說,就是赤手空拳,也很少敵手。


    隻是,當前這血手惡煞詹烈可非旁人可比,功力深厚過人不說,而且最會尋隙蹈虛,搶製先機,因此之故,他常能出奇製勝,獲得意想不到的戰果。


    節杖先生屢次想除去他,都被他逃脫,其令人頭痛之處,可想而知。


    他先機在握,便不讓人,目泛凶光,嘿嘿連聲,一招緊似一招,根本不讓白劍有緩手的機會。


    白劍好得近來又練成了“天罡指”,同時內力又有了新的長進,血手惡煞詹烈雖厲害,要想像吃別人一樣吃掉白劍,談何容易。


    白劍漸漸沉下氣來,擋過他一輪急攻,已開始能見招還招,見式拆式,應付自如了。


    兩人這一場凶猛的惡戰,但見血手惡煞詹烈的“血手鬼爪”泛起一圈圈紅光,飛繞不定,片刻之間,已鬥了幾十個回合。


    白劍越戰越勇,已是爭得主動,隻要時機一到,便不難一股擒下這窮凶惡極的老魔頭。


    血手惡煞詹烈眼看情勢不對,口中忽然發出一陣嘿嘿獰笑,手中“血手鬼爪”,忽然式化“五毒臨門”,抖腕直奔白劍麵門落下。


    招術並不奇奧,但卻微聞那鬼爪之中“哢嚓”一聲輕音,自劍心中一動,方暗叫得一聲不好,還未來得及應變,隻見那鬼手的指端之中,“噗!噗!……”連聲,一蓬藍色毫芒,激射而出。


    這等近身相對,以強力卡簧發出的暗器,就算白劍神功蓋世,也難對付。


    白劍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動起神功,揮袖反鄭,一麵護住麵門,一麵震飛那毫芒,同時雙肩一晃,人也仰後就倒。說來話長,但當時情景,不過是殺那間事,總算白劍見機得快,那蓬毫芒,先吃他強勁的內力震飛大半,其他的,也因他仰身倒翻而出之故,擦著他頭皮飛了出去。生死須臾,幸兔於難。


    白劍逃出鬼門關,心中方叫得一聲“僥幸”,擰腰挺身待起之時,隻聽血手惡煞詹烈怪笑一聲道:“你還逃得了麽?”卡簧之聲再起,另一蓬“閻王貼”,又已激射而出。


    原來、血手惡煞詹烈手中這隻血手鬼爪惡毒至極,內中所藏毒針,計有三蓬之多,任你絕世高手,躲得他第一蓬,也莫想躲得了他第二次的機會。


    事實上,白劍這時全身暴露,所處的位置比剛才更是險惡,這時候,連閃讓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了。


    白劍隻有暗中悲呼一聲道:“真是天命也!”雙目一閃,束手待斃。


    忽然,一道白光,飄空而來,截向那蓬毫芒。


    那道自光來得無聲無息,正好迎住那蓬毫芒,毫芒被那白光一卷,齊被收去。


    白劍一式“金龍擺尾”,人便射出一丈之外,雙足一點,長身站了起來,轉臉過去。


    隻見不遠之處,突然多了三個人:三位極為年輕貌美的少女。看那裝束打扮,乃是一主二婢。


    這時那為主的少女,正皺著眉頭,輕輕抖著手中一條絹帶,從絹帶上落下許多藍汪汪的毒針。


    敢情,剛才那道白光就是這少女的白色絹帶,她運用這絹帶出手的快速不說,而且把血手惡煞詹烈能破內力真氣的“閻王貼”卷去,則非具化帛成鋼的功力不可,由此可知此人一身造詣也不等閑。


    白劍身受救命之恩,不加思索地舉步向前,抱拳相謝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不用謝我,我並不是有意救你。”


    白劍隻聽得臉上一熱,訕訕道:“這樣說來,倒更叫我慚愧了。”抬頭望去,隻見血手惡煞詹烈一臉惱怒之色,正朝他們走來。


    白劍哪容他走過來找那三位少女的麻煩,反身向他迎去。道:“老魔,這次可不會再有機會給你了。”


    血手惡煞詹烈冷笑道:“隻要人家不出手相助,你就是有一千條命,老夫也要了你了命。”


    白劍怒笑一聲道:“老魔,看掌!”他也說打就打,挺身而上。


    驀地,身後那少女嬌喝一聲:“且慢,我還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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