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珍一身功力,不下於聞非之,又加在情急之下,全力施為,快似急箭,晃身之間便


    已追上了問非之。


    當她一式“流星趕月”,越過聞非之頭頂上空,反身擋在他麵前時,不由張大檀口,驚


    訝地叫了一聲:“啊!”退了三步。


    她身形一退,心神略定,忽又一聲嬌叱:“你是誰?竟敢混入內院之中來,姑娘饒你不


    得。”


    喝聲中,身隨掌進,迎麵劈出一掌。


    敢情,她回身所見之人,竟不是聞非之,是以,她火了。


    其實,她眼前這人確確實實還是聞非之,隻因他退出之後,戴上了一副人皮麵具,所以


    程雅珍不認識他了。


    聞非之間身讓過程雅珍一掌,連忙伸手揭下人皮麵具,賠笑道:“珍妹,打不得!是


    我!”


    程雅珍一震,縮手不迭,跌腳道:“你……你……你為什麽老是這樣變化多端?”


    玉麵一紅,她感到不好意思了。


    聞非之更是手足無措地訕訕一笑,道:“貴莊今非昔比,我不得不處處小,u.一程雅珍


    一歎道:”我知道,不過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聞非之眉頭一皺道:“就在這裏?”


    程雅珍道:“你戴回人皮麵具,遠遠跟著我來。”轉過身子,出了大娘王美人自情如這


    所獨院。


    聞非之遙遙躡在她身後,轉眼出了“梵淨山莊”,程雅珍循著一條山溪,走了十幾裏地


    猶無住足的樣子。


    聞非之不知她的用意何在,想問,又怕唐突了她,隻好抱著滿腹疑雲,又跟她翻過了四


    重山脊,來到一處平坦的盆地。


    盆地之中,長滿了蘆葦。


    程雅珍不顧鋒利的蘆葦,一頭鑽了進去。


    聞非之無奈,隻有跟著她穿過蘆葦,走進一條石縫中,最後進入一座烏黑的石洞之內。


    突然,眼睛一亮,程雅珍已點起了一盞油燈。


    敢情,她把聞非之帶到了她數年前被西令羅驥教訓過一次的那座石洞。


    在這石洞裏,她曾要求過彩虹女許萍,請她帶她離開“梵淨山莊”,如今她又跑到這座


    石洞中來,不知她心裏又有了什麽打算了。


    這時,她的神情,顯得非常淒楚,但一雙明眸卻是發射著冷電般的光芒,堅定地落在聞


    非之臉上。


    聞非之一震,道:“珍妹,你……”


    程雅珍截口道:“我問你,你為什麽要關心我的安危,巴巴地找到大娘處通知我?”


    聞非之俊麵一陣飛紅,想不到程雅珍會這樣大刀闊斧地直言相問,一時之間,竟不知如


    何回答才好。


    程雅珍這女孩子暗中已是拿定了主意,下了決心,抓住這個機會,成敗在此一舉,敗


    了,她也不準備再走出這石洞了。


    是以,她麵對著的,隻有“成功”與“失敗”兩途,根本就不曾想到羞澀與不便出口。


    程雅珍見聞非之顯得手足無措,暗忖道:“我要讓你緩過氣來,轉動腦筋,隻怕你又會


    飛了,事已至此,我不能半途而廢。”


    轉念間,接著又道:“你對我到底有沒有……”


    她心裏雖打定了主意,但畢竟是女孩子,到了口邊的“意思”兩字,竟是費盡了力氣,


    也說不出口來。


    聞非之有心人也,哪需她把話說完,他已是心花怒放,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一步握住


    程雅珍的玉手,顫聲道:“珍妹,你……你……知道了我的意思?”


    程雅珍任他握住玉手,心中也是別別跳地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聞非之道:“私心竊慕,非隻一日,如有半句虛言……”


    程雅珍一笑道:“好了,不要再往下說了,我相信你,不過,你準備把我怎樣?”


    聞非之一愣,道:“這……”


    程雅珍道:“你就讓我吃人家的虧麽?”


    聞非之道:“當然不!”


    程雅珍道:“空口說白話,你得拿個主意出來呀!”


    聞非之皺著眉頭,道:“目前,我……唉!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程雅珍道:“你想不出辦法,我有辦法,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聞非之道:“什麽辦法?”


    程雅珍道:“我要你一句話。”


    “什麽話?”


    程雅珍柳眉雙蹙,作難了半天,終於銀牙一咬,道:“你得先答應娶我為妻!”


    這進度太快了,是的,對聞非之來說,簡直來得有些突然,做夢也想不到。


    可是對程雅珍來說,卻是來得太慢了。


    聞非之如同夢中拾到了一個大元寶,疑真疑假地張大著一雙俊目,呐呐地道:“我莫非


    是做夢麽?”


    程雅珍見他高興得這個樣子,心中也是一喜,暗忖道:“原來他心中一直就有了我,隻


    因身份關係,羞於出口,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要他先開口,隻怕一輩子也等不到,唉!這就


    是采取主動的好處。”


    程雅珍心裏安定了,含情脈脈地道:“你答不答應?”


    同非之忽然向程雅珍一揖到地,道:“小兄錯承厚愛,海枯石爛,永矢不二。”


    他不僅答應了,而且,表示了他的真誠。


    程雅珍籲了一口長氣,道:“唉,我總算到手了。”


    聞非之一怔道:“珍妹,你說什麽?”


    程雅珍一陣嬌羞湧上了秀臉,輕輕地道:“你可以取下人皮麵具了。”


    聞非之依言取下一層人皮麵具,現出本來麵目。


    程雅珍纖腰一扭,呢聲道:“還有一層哩!”


    聞非之又一怔,道:“還有一層?”


    程雅珍伸手向他臉上抓去,笑道:“你不用再鬼頭鬼腦了。”


    五指尖尖,在聞非之臉上一落,人皮麵具沒有抓起來,卻在聞非之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聞非之但覺臉上一陣麻麻辣辣,忍不住“啊!”了一聲,呆住了。


    程雅珍則在“啊!’了一聲之後,顫抖著那隻右手,回手一掌,打在自己臉上,雙眼一


    翻,人便向後倒了下去。


    問非之顧不得自己臉上麻痛,隻怕跌壞了程雅珍,忙伏身搶先一步,托住了程雅珍的身


    子。


    他看了看四周地上,隻見又潮又濕,他怕弄贓了程雅珍的衣服,率性把程雅珍抱在懷


    裏,盤膝坐在地上,一麵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心穴”,一麵細言細語地在她耳邊呼道:“珍


    妹,珍妹,你何必這樣自責,小兄又沒有受多大的傷,唉!你!你!你的脾氣還是和小時候


    一樣,一點未變。”


    程聞二家,原是通家之好,小兒女當然不會今天才認識。


    他說著,說著,不自禁低頭親了一下程雅珍自己打腫的半邊桃腮。


    程雅珍熱望成空,自己認錯了人,急怒攻心,隻覺腦中一昏,人便失去了知覺。


    這不是受傷,也不是大病,當然醒來得很快。


    聞非之的話,她完全聽得清楚,聞非之的那一吻,她更是被吻得毛骨悚然,全身發麻。


    可是,她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一個勁地裝死。


    這時,她心中真是五味俱陳,哭訴無門。


    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安徘的結果麽!


    她腦中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片刻之間,她看透了生死,但,唯有一點,她卻始終無法


    看破,那便是這幕笑話,叫她死了,她也是忍受不了。


    她一生好強,難道死了還在人家口中落下一個笑柄。


    不!我不能死!


    可是,我怎樣辦呢?她真恨死自己了。


    聞非之濃情蜜意的細語,在她耳邊訴個不停。


    她暗{才道:“看來他對我的心意,確實已非一日,我過去竟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假使


    不是這次陰錯陽差,他縱是想死了我,豈不也是活該,活該,活該……”說不盡的“活該”


    在她腦中旋轉著!


    “……活該!活該!我就是死了,‘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果‘他’不喜歡我,我


    又值得為‘他’死麽?”


    她起先是站在聞非之的立場設想,想著想著,忽又把自己本身代替了聞非之,而在為自


    己設想了。


    是的,如果史莒對她沒有意思,她這不叫單相思麽!


    哼!你既看不起我,我難道就非嫁給你不可。


    她的脾氣又來了。


    接著,她考慮到聞非之的問題,至少,聞非之是愛著我的,假使世界上沒有史莒,這聞


    非之實在算得上是一位理想的對象,史莒眼睛裏沒有我,這世界上已經等於沒有他,我又何


    嚐不可接受聞非之的愛。


    她性格明快,雖是任性,但極有決斷,銀牙一咬,發狠暗道:“史莒,你有什麽了不


    起!我就叫你看看我嫁的人!”


    心念一決,一聲嬌呼,她睜開了秀目。


    當然,她少不得非得做作一番,挺腰跳了起來,指著問非之的鼻子,大發嬌嗔,道:


    “你……你……”


    聞非之一臉惶恐,道:“珍妹!珍妹!我……我……不是有意,是……是怕你跌到地


    上。”


    程雅珍怒道:“那!你……你……”


    你什麽?她總不能把他偷吻她香腮的事,也說了出來。


    聞非之也不管她“你”什麽,隻是不住地連連打拱作揖,賠罪不已。


    程雅珍發過一陣嬌嗔,緩了一口氣,歎道:“非哥哥,你已經答應娶我了,我人本來就


    是你的……”


    話聲一頓,言未盡意,柳眉一揚,接道:“不過,我要你替我爭一口氣。”


    聞非之哪是程雅珍的對手,不逞他想,便乖乖地道:“珍妹,你要我爭什麽氣?”


    程雅珍道:“我問你,你的功力比史威如何?”


    聞非之一歎道:“小兄慚愧,難與史威相比。”


    程雅珍又道:“比史莒又如何?”


    聞非之搖頭道:“莒弟人中之龍,絕世奇才,小兄不敢和他並論。”


    程雅珍沉痛地一歎,道:“你難道就自認不如人就算了不成?”


    聞非之道:“我不自認不如人,又能怎樣?”


    程雅珍道:“哦要你發奮圖強,迎頭超上他們!”


    聞非之苦笑道:“珍妹,你不是不知道,武功方麵的成就,明師和資質,缺一不可,豈


    是勉強得來的?”


    程雅珍道:“你承不承認‘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這句話?”


    聞非之道:“這話有它的道理,但並不盡然,有許多……”


    程雅珍截口道:“我覺得這話用在你身上,有絕對的必然性,說資質你不下於史威,說


    明師我有辦法,現在隻問你是不是有心人?”


    聞非之又何嚐不是心懷大誌之人,隻因見了史莒與史威的成就,自覺終生難達,泄了


    氣,這時被程雅珍說得豪情大發,挺胸而言道:“珍妹,你這樣愛護我,我就是吃上千辛萬


    苦,也必努力以赴,不負你的期望。”


    程雅珍展顏一笑道:“好!從今天起,我們兩人,誰也不準偷懶,你在這裏等一等,我


    很快就回來。”


    話聲一落,不等聞非之接話,已是縱身掠出洞外。


    同非之但覺雙腿一軟,他再也承受不起這天外飛來的意外,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這座


    洞府中充滿了溫暖和光明,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美妙的夢。


    他那美妙的夢正在做得乘心寫意的時候,忽然耳邊一聲脆笑道:“你倒舒服,先睡了一


    覺。”


    聞非之一驚而醒,隻見程雅珍身後跟著她那兩個侍女之一的王燕姑娘,每人腳前放了一


    大包東西。


    聞非之一跳而起道:“‘你……你帶來這多東西做什麽?”


    程雅珍麵色一正道:“我們在這裏住下來。”


    聞非之一愕道:“就住在這裏?”


    程雅珍笑著一指那兩包東西道:“武功秘籍,雲丹聖藥,衣食之需,應有盡有,再加上


    我,你難道還不滿足?”


    聞非之急道:“我不是……‘’程雅珍專斷地道:”別的話我都不要聽,我隻要你替我


    爭一口氣,好好下工夫。“


    她話不停口,轉身又向玉燕一揮手道:“燕妹,以後都靠你們兩位了。”


    王燕秀目一紅道:“小姐,我留下來好不好?”


    程雅珍道:“現在不行!”


    玉燕知道她的脾氣,不敢多說,隻好行了一禮,黯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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