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雲華楊誌清兩雙無神的目光相對一望,垂首無言。


    史威出手點了他們幾處穴道,替他們暫時阻住攻心的毒氣,道:“本公子給你們片刻考


    慮時間,你們思量著辦吧!”雙手一背,踱到窗前,拖了一張椅子坐下。


    潘雲華楊誌清二人經史威止住內攻毒氣,精神略微振奮了些,兩人沉默了片刻,接著各


    自伸出一隻手,相握在一起,彼此用手交換起意見來。


    敢情,他們身受毒傷,真力大減,已不能用‘傳聲入密“玄功交談,又不便當著史威的


    麵,毫無顧忌,所以隻有以指代筆,在彼此手中寫字交換意見。


    先是潘雲華在楊誌清手心寫道:“能不能活下去。”


    筆談不比口談,是以會意即止。


    楊誌清寫道:“如為史大哥著想,有死不得之苦。”


    潘雲華淒然一笑,寫道:“忍唇負重,覓機規過,但望將來能勸他回頭。”


    兩人一咬牙,作了自我牲犧的決定。


    楊誌清歎了一口氣,望向史威道:“你有什麽條件,說吧?”


    史威道:“投身本俠旗下,永供使喚!”


    潘雲華道:“以老夫等與令尊的關係,助你成名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老夫答應了。”


    史威冷哼一聲,道:“本快與你們沒有舊帳可算,要活命今後就是本俠的屬下……”微


    微一頓,當時自己取了一個稱謂,道:“本俠以‘玉麵尊者’之號,行道江湖,兩位可簡稱


    本俠‘尊者’。”


    潘雲華怒氣上衝,雙目盡赤,眼看忍不下去了,楊誌清卻適時接口道:“武林無先後,


    達者為尊,看你今日之能,顯然超過老夫等多多,老夫也答應你了。”


    史威轉目落向潘雲華臉上,道:“你呢?”


    潘雲華一歎道:“衡嶽二友,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他已替了老夫答應了。”


    史威厲聲道:“本尊者要你親口答應我。”


    潘雲華一咬鋼牙道:“答應你就答應你吧!”


    史威冷笑一聲,從旁邊桌上抽出一張白紙,振筆疾書,寫了一些話,交給他們兩人,


    道:“寫上你們的名字,按上你們的指印,本尊者就可以給你們解藥了。”


    楊誌清先接過那張紙一看,驚聲道:“‘悔過書’!我們做錯了什麽事!”


    潘雲華道:“以老夫二人聲譽,答應了你的話,難道會反悔不成!”


    史威道:“有準備無患,本尊者實事求是。”


    潘雲華道:“台端的心夠狠的了。”


    史威“嘿!嘿!”二聲,道:“廢話少說,寫不寫上你們的名字?”


    潘雲華回顧楊誌清道:“‘悔過書’大意為何?”


    楊誌清道:“要我們承認教唆謀劫虎麵金剛慕容樸鏢銀之罪,這……這從何說起。”


    潘雲華慘笑道:“身敗名裂之下,何在乎多一項罪名,誌清兄,認命了吧!”


    楊誌清恨恨地在悔過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摔給潘雲華,潘雲華看也不看


    地照著做了,一推道:“這下你該稱心滿意了吧!”


    史威收起了“悔過書”,臉上換上一副笑臉,道:“多承二位賞臉。”


    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磁石,盡吸出他們身上毒砂,又取出二。顆藥丸,分給他們一人服


    了一顆,然後命他們各自運動療毒。


    藥物對症,不過片刻之間,兩人逼出一身奇臭毒汗,便霍然痊愈。


    史威又要他們清潔過後,正色吩咐道:“今後你們兩人,即為本尊者馬前護法,看我眼


    色行事,不得有誤。”語氣一緩,又道:“兩位過去,乃是家父摯友,本尊者法外優容,在


    人前仍敬你們為叔,保全你們顏麵,兩位小心不可亂了稱呼。”


    潘雲華與楊誌清這時已沒有了考慮餘地,反正自有主張,準備以堅忍不拔的毅力,慢慢


    感化這位放人之後,為爭取他的好感,也就橫了心,一改倔做不服的神態,雙雙躬身同聲


    道:“屬下等遵諭!”


    史威一笑道:“二位護法現在可以休息了,本尊者去也!”


    話落人杏,把二位武林奇客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他是用的什麽身法,消失得如此快


    疾。


    潘雲華久久一歎,道:“誌清兄,但願我們這一步沒有走錯。”


    楊誌清憂心忡忡地道:“此子機警多智,小弟隻怕白賠了一身清謄,而無法勸他回


    頭。”


    潘雲華道:“我們隻有走一步是一步,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可憐他們這兩人都在做春秋大夢,把史威當作了史烈的兒子,還準備為老朋友盡一分心


    力哩!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目前江湖之上,有幾個人知道他乃是頂替之人。


    潘雲華楊誌清這一存心,要不是後來史莒明察秋毫,他們不但所望成空,而且也越陷越


    深,幾乎不能自拔……


    史威誌得意滿,來到小吾門外一宅第之前,躍身子上了一棵大樹,掠目四搜,不見有追


    蹤之人,還不放心,又運功凝神,用地聽之術,作了一番嚴密的搜查,證實不會發生意外,


    這才一長身飛入那大宅第之內。


    輕車熟路的來到一間書房前麵,舉手在房門上叩了七下。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員外,應聲打開了房門,垂手道:“胡彬參見公子。”


    史威一擺手道:“宮主回來了?”


    胡彬道:“宮主與呂姑娘都早已回來了。”


    史威舉步進入了書房,那胡員外關上房門,又急行二步,推開一座書架,現出一道鐵


    門,那胡員外又替史威在鐵門上叩了七下,鐵門向裏麵打開了。


    胡員外閃身讓過一邊,史宮跨步進入鐵門,鐵門隨之在他身後回複原狀,胡員外將書架


    推加原處,就守在書房之內。


    原來,這胡員外便是七煞宮長沙分舵的舵主,他隱身仕紳,竟是無人知道。


    由於“七煞宮”自覺實力不足,未敢明目張膽胡作非為,不但外人不知胡員外的真正身


    份,就他家中所用的下人,能知他真正身份的,也少之又少。


    所以,史威他們都是暗中來往,由胡員外親自接待。


    史威人得密室,室內除了七煞宮主和七娥七嬌外,還有一位三角臉的幹瘦老人夾在其


    中,一齊起身相迎。


    史威笑哈哈地向大家打了招呼,坐了上首,然後向那幹瘦老人道:“賀老前輩,你這次


    百密一疏,幾乎把我坑死了。”


    史威這人鬼計多端,處處防人一著,雖暗中控製了“七煞宮主”,在外表上卻是不動聲


    色,仍以超然的身份與他們交往。


    所以,他對這位賀源一一七煞宮的智多星一一尊之以老前輩,以利用他的天才。


    至於,對付那七娥七嬌,他卻以平輩的身份,哥哥妹妹的討盡了每一個的人便宜,同時


    也把她們哄得服服貼貼,可以為他做一切的事情,甚至,暗中把“七煞宮主”都監視住了,


    弄得“七煞宮主”非死心塌地聽命於他不可。


    且說這位七煞官賀副宮主聽了史威的話,一震,摸著山羊胡子,道:“難道露了馬


    腳?”


    史威點頭道:“當事人倒沒有看我們移花接木之計,卻把痕跡落到了第三者眼中。”


    賀源大驚道:“落到了何人眼中?”


    史威道:“衡嶽二友之一的潘雲華,一直暗躡著姨媽與呂大姐到了妙高峰,接著又目睹


    了晚輩放走姨媽與呂大姐之事。”


    敢情,那兩個紅袍人是“七煞宮主”與七娥之首的妙娥呂菲菲。


    不用說,那出手力敵守一道長與虎麵金剛慕容樸的是“七煞宮主”了。


    “七煞宮主”與妙娥呂菲菲相對愕然,尤其“七煞宮主”更暗驚於心,生怕史威在背人


    之時找她麻煩,顯得非常局促難安。


    史威向她笑了笑,道:“我當時也被瞞過了,這倒不能怪兩位。”


    “七煞宮主”暗中籲了一口氣,妙娥呂菲菲也心中愉快了不少,全是一副逢迎承歡的神


    態。


    賀源放心不下地道:“後來怎樣了,你滅了口沒有?”


    史威道:“要不是那潘雲華目中無人,有意找我的麻煩,後落到我手中,我們這一失


    著,真可能成了我們的致命傷。”


    接著,又把如何收複潘雲華與楊誌清的事說了出來。


    賀源蹙眉沉吟了半天,道:“公子有把握控製得住他們麽?”


    史威笑笑道:“本公子對他們自有計較,不勞老前輩煩心。”


    賀源皺眉道:“衡嶽二友與南刀史烈交情不惡,公子小心不要上了他們的當。”


    史威哈哈大笑道:“上他們的當?本公子正要叫他們上我的當哩!”話聲一頓,接著又


    劍眉一軒,道:“貴宮之人,除了在座各位與胡員外外,不知還有沒有識得晚輩之人?”


    賀源道:“公子放心,敝宮知道利害。”


    史威道:“我覺得胡員外不該識得本人。”


    七煞宮主立即接口道:“今後他會永遠忘了此事。”扭頭問妙娥微微頷首,道:“這事


    交給你了。”


    妙娥呂菲菲笑著答應了一聲:“是!”


    這時,那賀源忽然捋著山羊須幹咳了二聲,道:“現在老夫有一件消息,要向公子報告


    了。”


    史威笑道:“老前輩可是查出了聞一凡的下落。”


    賀源道:“不,老夫得到了史莒的消息。”


    史威一震,道:“他沒有死於五指山!”


    賀源道:“他的死訊隻是傳言,而他從五指山回到廣東卻是事實,據報他已兼程北上,


    不日便將進入本省境內了。”


    史威獰笑道:“好!他回來了更好,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物!”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史莒回到了中原


    武林。


    目前,他唯一渴望的,就是早早趕回“聞莊”,以慰慈親懸念。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廣東,風塵仆仆地,出現於三湘道上了。


    眼見“聞莊”已是遙遙在望,史莒忍不住激動喜悅的心情,一提丹田真氣,當時口中發


    出一聲長嘯,接著,腳不沾塵,人如飛矢般,在官道上展開了上乘輕功。


    路上行人,但覺耳邊嘯聲一掠而過,卻是未見半個人影,引起了一場神話似的傳說。


    四年闊別,景物依舊,但“聞莊”的門庭,卻顯得一片淒涼冷落,一種不祥的感覺,使


    他心頭上升起一股涼意。不自覺的身形一頓,不敢向莊門之內舉步了。


    他怕想,也怕看,隻希望這時莊院之內,能有一人走出來,好叫他放下一顆提到了喉頭


    的懸心。


    可是,他在門外站了半天,就像站在一片荒涼的墓地裏,隻覺陰風陣陣,令人不寒而


    顫,哪見有半人影走出來。


    最後,他隻有硬起頭皮,舉步進了院門。


    入得院門,他反而籲了一口氣,原來這時他己發現左廂房麵前,曬得有幾件衣服,無論


    無如何,至少還有人居住在此。


    他一掠數丈,人已到了廂房之前,身形一定,隻聽廂房之內,有人歡呼一聲:“羅爺


    爺!英英的糖糖!”


    一個三歲左右的幼童,從裏麵跑了出來。幼童跑得太急,控製不住身子的重心,跑不了


    幾步,一個踉蹌,向史莒衝了過來。


    史莒怕幼童跌倒,晃身向前,接住那幼童,那幼童身子被史莒抱住,抬頭不識得史莒,


    一愣,接著張口大哭起來。


    史莒幾曾抱過小孩子,一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竟沒了主張。


    “英英,你又淘氣了!”


    屋裏走出一個年輕少婦,當她的目光與史莒的一接,忽然尖叫了一聲,搶步過來,指著


    史答道:“你…你是不是姓史?”


    史莒也是雙目一亮,道:“金瑛姑娘!”


    “啊!你果然是史公子!”


    這少婦敢情正是托史莒護送靈珠到五指山去的金瑛姑娘,她忘了接過史莒手中的幼童,


    忽然轉頭就跑,把史莒怔在那裏。


    那幼童見媽媽跑了,哭得更是厲害,弄得史莒一點辦法沒有。


    幸好為時不久,金瑛姑娘便帶著一個滿手泥汙的莊家漢子跑了回來,先接過了史莒手中


    幼童,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簡直是樂糊塗了。”


    這時,史言己與那莊家漢子把臂大笑,道:“李煥然兄,你們……你們……已經有了下


    一代了,哈哈!哈哈!”


    李煥然笑道:“這還不都是公子所賜,要不是公子醫好了瑛妹的重傷,我們哪有今


    天。”說完,隻向史莒臉上打量道:“公子,公子,你這幾年來怎地不帶個口信回來,真把


    你老太太急壞了。”


    史莒大喜道:“家母還在這裏!”


    李煥然卻又搖頭道:“不……”


    一語未了,史宮大驚道:“她老人家怎樣了?”不自覺的雙手一抓,抓住了李煥然的肩


    頭。


    史官何等功力,雖出無心,也痛得李煥然頭上米粒的汗珠滾滾而下。礙於禮貌,又不敢


    字出聲來,隻有咬緊鋼牙死挺。


    金瑛姑娘的心更痛,她卻大聲叫了起來。


    史莒心神一震,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輕手,道歉不迭。


    金瑛姑娘暗籲了一口氣,笑道:“公子,我們雖窮,家裏破椅子倒是有的,要說的話多


    哩!請!請!請屋裏坐!”


    史莒哈哈一笑,灑脫地跨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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