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聲音顯出頗為受用地笑了一笑,道:“你知道老夫今天找你談話的用意何在?”


    簡又青道:“想了解晚輩與李中元之間的秘密。”


    黑袍人輕笑一聲道:“你們之間,在老夫眼下,哪有什麽秘密,老夫哪一件事不知道。”


    簡又青不大相信地道:“你老前輩真的都知道?”


    黑袍人一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老夫可以說幾件事給你聽一聽。”


    話聲微微一頓,不待簡又青接話,馬上又道:“譬如說,你和李中元之間,至今隻是有


    名無實的夫妻,不錯吧?”


    簡又青“啊!”地驚叫了一聲。


    黑袍人笑著又道:“你們也從來沒有談過‘翠穀之秘’,對不對!”


    簡又青聽得愣然,暗歎了一聲,忖道:“看來這黑袍老人實在厲害,怪不得姑媽與周吉


    人對他怕得要死,我……。”


    想起自己,簡又青不由得皺起了一雙蛾眉,心情沉重得不敢往下想。


    黑袍人道:“所以老夫特別警告你,從今以後,你最好乖乖地聽話,少在老夫麵前玩花


    樣,哼……。”


    簡又青怵然遭:“晚輩不敢了,今天一定馬上向他詢問‘翠穀之秘’就是。”


    黑袍人道:“‘翠穀之秘’倒不急於探聽,老大要你今晚就和他做一對實至名歸的夫


    妻。”


    簡又青大急道:“老前輩,晚輩轉不過圜啊!”


    黑袍人道:“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你道老夫不知道麽?你不和他成親,分明是故意叫


    他對你起疑心,然後,你就藉此向老夫搪塞了。”


    簡又青聽得冷汗直冒,叫道:“晚輩絕沒有這個意思。”


    黑袍人道:“既往不咎,你今夜和他成親就是。”


    簡又青急得直叫“老前輩’,可是再聽不到黑袍人回話了。


    簡又青這時真是尷尬到了極點,這不是明明作賤她麽?


    簡又青但覺心痛如裂,兩行清淚己不知不覺地掛上了兩頓。


    驀地,門外響起郭倩霞的叫聲,道:“表姐,娘有話要和你說哩!”


    簡又青打開房門,郭倩霞見了她臉上淚痕,一怔道:“李中元真對你不好?”


    簡又青叫道:“別胡說。”忙忙的揩去臉上的淚痕。


    郭倩霞道:“那你為什麽獨自躲在房裏哭呢?”


    簡又青掩飾地道:“想起了我去世的娘哩!她老人家……”


    說到去世的“娘”,簡又青真的悲從中來,聲音一啞,眼淚又涔涔而下。


    郭倩霞輕歎一聲,信以為真,沒有再說什麽。


    郭老夫人隻叫簡又青一人進入她臥房之內,簡又青方要問郭老夫人有什麽事時,郭老夫


    人已是一撩被子,現出了小表弟郭鬆齡。


    簡又青隻見郭鬆齡這時蜷曲如蝦,四肢五官都縮作一團,全身汗水如漿,瞼上痛苦之色,


    不可言狀。


    簡又青大驚問道:“姑媽,表弟怎樣了?”


    郭老夫人用被子蓋回郭鬆齡,把簡又青拉向一邊,輕聲道:“你有什麽地方沒有聽那黑


    袍人的話?”


    簡又青這才明白過來,那黑袍人原來用這種殘酷的手法迫使姑奶聽命,當下心中又是難


    過,又是委屈地道:“他怪我沒有真的和李中元成親。”


    郭老夫人雙眉一苦,道:“他不喜歡你?”


    簡又青搖著頭道:“不是!”


    郭老夫人悲聲一歎,道:“孩子,姑媽也不好說什麽了,你就可憐你表弟吧!”


    簡又青麵色一慘,抱住郭老夫人咬牙點頭道:“姑媽,青兒今天就和他成親就是。”


    郭老夫人緊緊地抱著簡又青,姑侄兩人的兩顆心,都已被痛苦撕裂得粉碎。


    驀地,黑袍人的話聲飄入她們耳中道:“解藥就在桌上,給他服了吧。”


    郭老夫人與簡又青霍地一分,一同投目向桌上望去,可不是,桌上果然有了一粒藥丸。


    郭老夫人把那藥丸急急送人郭鬆齡服下,接著便替他推拿起來。


    這種情形,對郭老夫人來說,已經不止一次,推拿手法極是純熟,片刻之間,郭鬆齡全


    身皆舒,霍然而愈。


    郭鬆齡翻身坐了起來,見了簡又青不好意思地麵孔一紅。道;“媽,真奇怪,我的病明


    明好了,怎樣又來了。”


    孩子被人下了毒手,兀自不知,還以為是生病。


    郭老夫人含著眼淚扭開瞼道:“還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昨天晚上又著涼了。”


    郭鬆齡跳身下了床,一溜煙地跑到外麵去了。


    郭老夫人望著他向外跑動的背影,搖頭歎息道:“你看,他哪裏曉得他的病是人為的


    啊!”


    簡又青有很多話想問,但又怕黑袍人聽去,不說話又憋得慌,隻好一低頭,出了老夫人


    臥室,去花園之中一舒鬱懷。


    到得花園之中,隻見李中元正與周吉人從一旁轉了出來,周吉人一眼見到她,便叫道:


    “弟妹來得好,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簡又青一見到李中元,便不由得想到今天晚上就將縱體入懷,與他成就好事之時,下意


    識的玉麵一紅,道:“什麽事!”緩緩走了過去。


    周吉人道:“剛才我們談起先師的事,中元打算明天就帶你去拜謁先師墓廬,你有什麽


    意見沒有?”同時向簡又青使了一個眼色,似是要她力勸李中元暫緩此行。


    閻又青順著周吉人的意思,問李中無道:“為什麽明天就要走?”


    李中元道:“青妹,你有所不知,如果明天不走,就趕不上他老人家忌日了,而帶你去


    朝墓,更是我多年的心願,青妹,希望你能夠體諒這一點。”


    簡又青雙眉一顰,正要想出一番理由支持周吉人時,耳畔忽然傳來黑袍人的傳音細語道:


    “他既然這樣說,那你們就去吧,不過,你記著老夫隨時在你身旁。”


    簡又青暗暗籲了一口氣,柔順地道:“大哥既然有此心願,小妹陪你去就是。”瞥眼間,


    周吉人似是已得到黑袍人示意,再沒有不安之色了。


    李中元高興地笑向周吉人道:“師兄,你看,我說她沒有問題,是不是,那麽你也清準


    備一下吧。”


    周吉人原先是因為黑袍人不希望李中元離開長安,自己內心之中,又何嚐不想同去一拜


    先師墓廬,當下欣然道:“小兄現在就去向郭大人告假去。”匆匆離開了他們。


    晚上,簡又青正不知如何向李中元表示的時候,李中元卻像瘋了似的向她展開了襲擊。


    簡又青這些天來,已看出李中元絕不是這種人,他這種行為,分明是中了黑袍人的算計,


    這使簡又青對黑袍人畏忌的心理更是加深了一層。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李中元已是呼呼大睡了過去,簡又青卻是望著帳頂,腦中是一片空


    白,她為自己悲哀,也更為李中元哀悲,李中元怎會想到,將來對他最不利的,竟會是自己


    呢?


    她也不知自傷自悲了多久,李中元忽然驚叫一聲,明白了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事情,望


    著簡又青又急,又羞,又愧,又悔地張大著嘴巴,口中除了“青妹!青妹!……”之聲不絕


    外,他己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簡又青心中是又愛又憐,回身一把抱住李中元,用行動表示了她自己對中元的歉疚。


    簡又青這時的心情,正如同“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


    春宵苦短,外麵已是金雞報曉,催促他們束裝上道了。


    周吉人過府而來,他隨身多帶了一個老蒼頭,簡又青口中不說,心裏卻懷疑那老蒼頭是


    黑袍人暗中布置的耳目。


    乾坤一絕傅龍夫生前隱居王屋山,李中元時來運轉之後,回到王屋替師父蓋了一座墓廬,


    他們出得長安城之後,一行四人,快馬加鞭,兼程趕路。


    五天之後,便趕到了王屋山。


    他們在山下備齊了香燭紙馬,三牲應用祭品,才向深山之中走去。


    約在夕照黃昏時分,他們連越峰巒,立身在乾坤一地傅龍夫墓廬之前。


    這座墓廬建築得非常巍峨,四周更是打掃得纖塵不染,他們的到達,已驚動了守廬之人,


    隻聽墓廬之內響起一聲道:“莫非是公子回來了麽!”一個獨眼斷後、光頭駝背的老人,從


    墓廬之內迎了出來。


    李中元望著那人一笑道:“老蔡,辛苦作了。”


    接著,便替老蔡介紹了周吉人和簡又青及周吉人帶來的老蒼頭老陳。


    老蔡以禮見過周吉人與簡又青使伸手去接老陳帶來的祭品。


    老陳正持把祭品交給老蔡,老蔡口中忽然發出一聲怪笑,道:“朋友,你真的姓陳麽?”


    雙手一翻,驀地向老陳的腕脈之上扣去……


    此舉雖然大出意科之外,但他出手並未到達閃電般的快速,老陳如果有心閃讓,應是不


    會太難。


    但老陳隻驚叫一聲,便任由老蔡扣住一雙腕脈。


    倒是一旁的周吉人與簡又青因怕老蔡傷了老陳,回去無法向黑袍人交待,心中一驚,顧


    不得開口喝止,已是雙雙同時出手,向老蔡肩頭點去。


    這時隻聽李中元輕喝一聲,道:“老蔡,你瘋了麽,還不與我放手。”


    “老蔡一放手,周吉人與簡又青也同時收手而回,周吉人更是麵色一正道:”老蔡,老


    陳可是威公府數十年老人,你這樣無事生非,豈不叫人笑話,還不向老陳賠個‘不是’!”


    老蔡眨著一隻獨眼,向老陳一抱拳,道:“算我金眼神雕蔡眇定眼,看錯了你陳爺,請


    海涵。”


    老蔡這一道出姓名字號,周吉人和簡又青不由齊皆一震,失驚地道:“你……你就是江


    湖上神眼無雙的蔡大俠!”


    老陳同時一笑,抱拳還禮道:“蔡爺,你太客氣了,人有失眼,馬有失蹄,何怪之有。”


    老蔡目光炯炯,眉宇間隱現不甘不服之色,身形一閃讓過一邊。


    李中元欠身一讓周吉人道:“師兄,請!”


    周吉人舉步而入,李中元又向簡又青一笑道:“青妹,在未叩見恩師之前,你還是身屬


    客位,也該先請。”


    簡又青欠身點頭,隨在周吉人之後,入了基廬。


    李中元最後向老陳微微一點頭道:“老陳,你也是客,請!”


    老陳望了金眼神雕蔡眇一眼,躬身道:“老奴不敢,公子請!”


    金眼神雕蔡眇獨目一睜大聲道:“公子最後閉廬,你要不請,就隻有在廬外守候開廬之


    日了。”


    老陳躊躇了一下,再次一禮道:“老奴告罪了。”側著身子,進了墓廬。


    老蔡獨目閃閃,望著老陳前背,向李中元點了一點頭,李中元微微一笑,揮手老蔡前行,


    自己走在最後。


    李中元進入廬門之後,忽又轉身向外,麵對廬外青山發出一聲硬天長嘯。


    嘯聲出口,聲若鶴鳴九皋,雖無穿雲裂石之勢,但卻悠長久遠,間無停息,一口氣足足


    長嘯了半盞熱茶時間,如非內功出奇深厚,決難辦到。


    李中元能有這樣深厚精湛的內功,突出周吉人等人意料之外,尤其那老陳更是凜然心驚,


    臉上不由得變了顏色。


    李中元嘯聲來了,那老陳已是心念連轉,最後打定急流勇退主意,身形疾飄而起,向廬


    外猛衝而去。


    這時,李中元背後似是長了一對眼睛,嘯聲陡然一斂,人也轉過身來,冷冷地道:“朋


    友,你到底沉不住氣了吧!”


    老陳悶聲不響,右手一探,便向李中元左脅之下抓去。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入我乾廬,還走得了麽?”反手一揮,“撩雲見月”,架住


    老陳來勢,借勢還了一招“春雲乍起”,掌影一閃,橫揮而到。


    兩人一接之下,老陳已發現李中元這一關萬難闖過,他念轉如飛,立時陡然向後一仰,


    不進而退,向後退回四五尺,正到了金眼神雕蔡眇身前。


    金眼神雕蔡眇哈哈一笑道:“朋友,我蔡某的眼睛沒有瞎,倒是你朋友自己的眼睛瞎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此地無門闖進來,朋友,你乖乖地束手受擒吧!”


    他口中說著,手底下卻一點不慢,掌力甩臂而出,向老陳前胸落去。


    老陳一麵翻掌相迎老蔡來掌,一麵大聲喝道:“周吉人你們還要不要回去見老夫人。”


    這時,李中元已轟的一聲關了廬門,身形倒轉,橫隔在周吉人與金眼神雕蔡眇之間,正


    聲道:“師兄,師父之靈在上,你要橫加插手,莫怪小弟要請出師父家法了。”


    周吉人急得搓手大叫道:“師弟,你先叫老蔡停手,小兄有話和你說。”


    李中元道:“讓他們打一場再說。”


    李中元神色肅然,叫周吉人無法再開口。簡又青接著道:“大哥,你不知內情,不要蠻


    來啊,這樣你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啊!”


    李中元回望嬌妻一眼,道:“你都知道?”


    簡又青從李中元目色中,似是看出他比自己知道得更多,當下一緘口,拉了周吉人一下,


    不再說話。


    這時,那老陳與金眼神雕蔡眇已是展開了一場極為猛烈的拚搏,彼此打得掌風如雷,指


    影縱橫,翻來滾去。


    金眼神雕蔡眇是江湖上有名一流高手,誰料老陳在被逼動手之下,竟是打得毫不遜色,


    有攻有守。


    李中元這時回頭望了周吉人一眼,道:“師兄,老陳這身功力,有點出人意料之外吧!”


    周吉人乘機道:“師弟,這老陳隻是來監視我們的人,你這一來,可就把威公府一家害


    修了,快快叫老蔡住手,千萬不可傷了他。我們好請他包涵一二,把這次事情彌補過去。”


    李中元笑了一笑,轉向搏鬥之中的金眼神雕蔡眇招呼道:“老蔡,給他緩口氣吧!”


    金眼神雕蔡眇晃身退出戰圈,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老陳揚聲道:“我陳某在威公府前後已有四十多年了,你們把老朽當成什麽人了?”


    李中元雙手抱拳,道:“朋友,咱們明人眼裏不夾砂子,你真是威公府的老陳麽?”


    老陳故作鎮定地道:“我不是陳某,能會是難?”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在下出道雖晚,但當聽先師道及江湖前輩之中有一位號稱鬼影子


    的查玄,不但輕功高絕一時,尤擅窺影傳聲之學,是其所長,但此人貪財積貨水無休止,而


    且向來不結朋黨,獨來獨往,獨吞獨食,絕不分潤他人,是其所短……”


    話聲至此,微微一頓,接著頓首點頭道:“查前輩,在下沒說錯吧!”


    鬼影子查玄被李中元道來,如數家珍,心膽皆寒,雙目之中,鼠光閃爍不定,心中打著


    如何脫逃的主意。


    李中元見他不答話,接著一笑又道:“此廬乃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建築,要出此廬除了在


    下開門相送之外,別無他途,前輩似可打消圖逃之念。”


    鬼影子查玄暗暗歎了一口氣,但是還是不甘心,就此來手就擒。


    李中元麵包一寒,道:“老陳,你如果不是鬼影子查玄,那麽本公子就要辦你一個惡奴


    欺主之罪!”


    鬼影子查玄這時不能再不說話了,哈哈一笑道:“老夫就承認是查某人,憑你李中元隻


    怕還奈何不了老夫!”


    李中元一笑道:“在下知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而你橫行一生,也該有所補償了,在


    下就叫你嚐嚐自己種的苦果!”


    微一擺手,金眼神雕蔡眇身形再退,與周吉人、簡又青他們站在一起,僅留下李中元與


    鬼影子查玄兩人相對而立。


    周吉人與簡又青已明白鬼影於查玄就是威公府的禍源。心裏反而定了下來,暗暗籲了一


    口長氣。


    他們怕就怕他像他們一樣,也是被脅迫的人,這時縱然采了他,隻有替郭鬆齡更找罪受。


    鬼影子查玄一陣嘿嘿冷笑中,揮臂鬆開橫係腰中一條板帶,手腕一抖,板帶飛鬆而出,


    露出一條環節相連,寒芒耀目的兵刃。


    這兵刃似刀非刀,似鞭非鞭,其似刀之處是扁平開刃有如刀身,其似鞭非鞭之處是它雖


    扁平開刃,但卻環扣相連,可彎可曲,遠非一般軟刀可比。


    免影子查玄順手一揮,劃起一圈銀虹,冷然道:“老夫這兵刃平時很少使用,看你小子


    這份征勁,老夫也就顧不得要用這件奇門兵器給你一個教訓了。”


    李中元心知鬼影子查玄自出道以來很少受挫,心高氣傲已極,聽以剛才在自己連番相試


    之下,依然仗膽而入,當下冷然一笑道:“算你知機,曉得動用兵刃,在下就以這雙肉掌,


    看看你這些年來,橫行無忌恃仗的是什麽。”


    鬼影子查玄之出道以來,數十年向來予取予求,心中雖然一時震於李中元內力表現,但


    卻受不住李中元這般的藐視態度、氣得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板腕劃起一團金芒,欺身直攻而上。


    他這時出手,與剛才和金眼神雕蔡眇動手時又自不同,手中兵刃並不攻向李中元,而是


    身元合一,滾滾而進。


    李中元現在雖然已非吳下阿蒙,但也為他這種少見的攻勢所惑,一歎氣,疾退三步,不


    敢輕易出手。


    隻聽一聲震耳長嘯,鬼影子查玄手中兵刃陡然振出朵朵銀花,一炸而出,同時分襲李中


    元當胸數處大穴。


    李中元大喝一聲道:“好一招‘火樹銀花’!”陡然呼的一掌,把一股極為強勁的內力,


    凝成一隻核桃大小力柱吐出。


    隻見四周空氣被他出手力柱一逼,裂空生嘯,直搗而至。


    這等把內家真力凝為柱的打法,非內家功力達到爐火純青,進入隨心運用之境,決難辦


    到。


    單是這揮掌一擊,已使鬼影子查玄大生驚駭之心,一吸丹田內力,挫腕收勢,向後猛退


    五步。


    李中元一招先機到手,立時欺身而上,手腕翻轉之間,穿隙而入,一把扣在鬼影子查玄


    握刀右腕脈門之上。


    這進取一招,迅快非常,隻看得周吉人,簡又青,金眼神雕蔡眇三人,無不心生敬服。


    鬼影子查玄心中雖然驚駭至極,倒能臨危不亂、右腕暗加功力一振,隻見他手中那把兵


    刃突然間倒卷回來,反截李中元小臂。


    李中元暗暗一驚,忖道:“此人藝業果然不凡,無怪曆久不倒。”


    念中左手一沉,避開來勢,側身一肘,橫擊而出。


    鬼影子查玄震刀解危之後,身子一弓,斜斜劃出一招“大鵬展翅”,另一道銀光甩袖而


    出,奔向李中元。


    他左袖之內另有一把短劍,大出李中元意料之外,如不及時收招,勢必傷在他劍下不可。


    當下丹田吸氣,腿不屈膝,腳不移步,身子卻橫出三尺之遠。


    鬼影子查玄這一招“飛金點元,乃是他平生仗以成名保命的絕學,向不輕易出手,出手


    之後,絕無幸免,但李中元卻輕輕易易的全身而退。


    鬼影子查玄信心盡失,手下慢得一慢,李中元已是指掌如風襲卷而到。


    鬼影子查玄盡其所能未能傷得李中元,這時已是心膽皆寒,勉強支持了十幾招,已被迫


    得手忙腳亂,窘態畢現。


    李中元別有用心,是以沒有立下殺手,重懲於他,又一招緊似一招,叫他在拚力求生之


    下,飽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掙紮滋味。


    鬼影子查玄奮力掙紮之下,隻見李中元越打越是輕鬆愉快,尤其他的內力,有如長江之


    水,滔滔不絕,似欲存心把自己一身修為逼幹窄枯不可。


    鬼影子查玄一看出李中元用心之後,回想自己對人的一貫手法,豈不是安心要以其人之


    道還治其身,如今竟麵臨在自己身上,不由心膽懼裂,越打越寒心。


    欲待束手受擒不打吧,可是李中元攻來手法,如果不化解閃讓,被他打中一下,其結果,


    便有著生不如死的極大威脅。


    所以,他還非出手化解閃讓不可。


    這一交手下來,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打了多少招,鬼影子查玄發現和李中元交手,比身


    受搜魂蝕骨之刑還要難受。


    他真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但覺一陣無旋地轉,整個的人就像一隻氣泡,被吹得炸了開來……


    他呢喃一聲:“你殺了我吧!……”人便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李中元右手一抬,忽然向他身上點了一指,逼得他從驚悸之中又跳了起來。


    這時,簡又青已是看得大是不忍,大叫一聲道:“大哥,你幹脆殺了他吧!”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青妹,此人還大有用處,我無意置他於死地。”


    簡又青道:“那麽你就不要折磨他了吧!”


    李中元道:“按照他一生行徑來說,百死不足以贖其非,受這點罪,不過是他加在別人


    身上的萬平之一而已,也罷,這次我就饒了他吧。”


    鬼影子查玄心膽雖裂,神智還是相當清楚,把簡又青與李中元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當


    下連忙翻身拜倒,口中方說得一聲:“多謝公子……。”


    話聲未了,人已高興得又昏過去了。


    李中元向金眼神雕蔡眇微微一點頭,金眼神雕蔡眇倒過一杯料酒,灌入鬼影子查玄腹中。


    鬼影子查玄借著酒力,催動血行,緩緩籲了一口氣,醒轉過來。


    李中元麵色一正,叫了一聲,道:“查玄,本公子有幾件事,希望你能-一辦到。”鬼


    影子查玄現在已是聽了李中元的聲音就發抖,連忙應聲道:“公子有什麽事,但請吩咐。”


    李中元道:“這次黃河水災,災區之廣,災民之多,為千百年來所未有,你一生聚積無


    數,希望你能自解堅囊,立此善功,以贖前行。”


    鬼影子查玄經此生死邊緣,曆劫回來,對身外之物的觀感,已經有所改變,長長地一歎


    道:“要捐多少憑公子一言。”


    李中元微微了笑,說道:“你願意立此喜功就行,應該捐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話聲微微一頓,立時話鋒一轉又道:“關於這次威公府的事,希望你能告我。”


    鬼影子查玄連忙從懷中取出李中元送給周古人那本武功秘笈,雙手送還李中元,退:


    “老朽先此璧還公子這本武功秘笈,至於搜自威公府其他珍奇之物,老朽都仍藏在威公府,


    絲毫未動,回去之後,便可-一奉還。”


    李中元劍眉微微一挑,說道:“此外?”


    鬼影子查玄道:“此外,老朽侵擾威公府,對老夫人不敬之處,老朽當以相等威公府所


    失之物,另行補償謝罪。”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你得自威公府的東西,當然要-一歸還,至於補償謝謝一節,那


    就不必了,不過本公子要問你,威公府在長安雖是豪門巨戶之一,卻還列不上十名之前,比


    威公府好的人家多的是,你為什麽不向別家動手,偏偏看上威公府,難道你真是存心欺孤淩


    寡不成。”


    常言道“盜亦有道”,這“救孤淩寡”四個字,但凡稍具聲名的黑道中人,亦多半不願


    身負“欺孤淩寡”之名,何況,鬼影子查玄乃是黑道中巨擘,豈能落此“欺孤淩寡”之譏。


    聞言之下,揚首叫道:“公子,老朽絕無‘欺孤淩寡’之意……”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想你也不是‘欺孤淩寡’之人,其中必有原因,願聞其詳。”


    鬼影子查玄猛然一震,恍然而悟,李中元是拿語擠迫他了,一悟之下,隨之卻出了一身


    冷汗,訥訥難言地道:“這……請公子寬恕,老朽有難言之苦……不過,老朽可以向公子保


    證,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去騷擾威公府了。”


    李中元笑容一斂,道:“本公子何需要你擔保。”


    鬼影子查玄愁眉苦臉道:“老朽……老朽……”


    李中元臉色一寒,冷聲道:“你真的不說?”


    鬼影子查玄哀鳴地道:“請公子高抬貴手……”


    李中元出奇的一揮手道:“你既然不肯說,那你就走吧!”


    鬼影子查玄不敢相信的一楞道:“公子是說老朽可以走了?”


    李中元先不答話,曲指發出一股指風,淩空點在牆上一朵蓮花燈座之上,隻見大門便向


    兩邊一分,自動打開了。


    這時,李中元才道:“你去吧!”


    鬼影子查玄大喜過望,跳起身來,抱拳道了聲:“多謝公子!”急如喪家之犬,閃身就


    出了墓廬,去得無影無蹤。


    這時,周吉人忽然一皺眉頭道:“師弟,你又未免太好說話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看,他不是又回來了麽?”


    可不是,剛剛唯恐逃之不及的鬼影子查玄,這時又飛奔疾掠而回。


    不過這時他身後又多了四個身穿黃袍長發披肩的人,遠遠的已看不清那四人是男的還是


    女的。


    簡又青慨歎一聲,道:“剛剛饒他一命,馬上就來報仇了,這種人呀……”


    一言未了,隻聽鬼影子查玄忽然大聲叫道:“李公子,請救老朽一命!”


    簡又青一怔,改口道:“原來那四人是追他來的……”


    她腦念剛轉,隻見那四個黃袍人不待鬼影子查玄巡回墓廬,便在墓廬之前截住了他。


    鬼影子查玄向以輕身功夫稱豔江湖,想不到那四個黃袍人競然比他還勝一籌。


    那四個黃袍長發人圍住鬼影於查玄定下身來,這才看出原來是四個中年女子。


    那四個中年女子穿的黃衣服,臉色比黃袍更黃,黃得發光。


    可是,她們四人截住鬼影子查玄之後,既未立時向鬼影子查玄出手,也沒有一個人開口


    向他說話,隻是寡著四張全無表情的臉,瞪著四對眼睛望著他。


    鬼影子查玄也是江湖上大大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時卻被那四人看得心裏隻發慌,顫聲


    道:“請四位相信老朽吧,老朽真的沒有泄漏半個字。”


    那四個黃袍中年女子仍是一言不發,鬼影子查玄逃又逃不出去,哀求她們又置之不理,


    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位還等什麽?”李中元他們四人,走出了基廬。


    其中一位黃袍女子忽然開口了,說道:“等你們。”


    李中元眨了眨眼睛道:“等我們?”


    那黃袍女子道:“你們也該死!”


    話聲中,隻見黃影一掠,已有兩個黃袍女子飄身截斷了他們回廬後路。


    那二個黃袍女子身形奇快,周吉人與簡又青簡直就沒看清她們身形。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我們為什麽也該死?”


    那黃袍女子道:“你們都和他談過話,所以都該死。”


    李中元一笑道:“這就是我們該死的理由?”


    那黃袍女子道:“有這理由難道也還不夠?”


    李中元道:“夠了,可是,你們有這份能耐麽?”


    那黃袍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先該問問我們四個人的來曆。”


    李中元道“我知道。”


    那黃袍女子一怔,道:“你知道……”眼光一橫,死死地盯住鬼影子查玄一眼。


    李中元一笑又道:“不要怪他,是我自己知道的。”


    那黃袍女子又一怔,道:“你自己知道的?”


    李中元道:“我不但知道你們來自冷魂宮,而且知道鬼影子查玄就是你們冷魂宮的人。”


    那黃袍女子臉色一沉道:“這樣你更該死了。”


    李中元笑道:“還是老話一句,你們有這份能耐麽?”


    那黃袍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對冷魂宮,還是知道有限,冷魂宮要他死的人,絕對活不


    下去。”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好一個夜郎自大的冷魂宮,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黃袍女子大喝一聲,縱身而起,向李中元迎麵一掌劈下,道:“你是自速其死!”


    她猝起發難,動作迅如閃電,一掠而至,掌勁像刀一般,切了下來。


    …李中元早已運氣戒備,揮掌一揚,大笑道:“你一個人隻怕不行哩!還是四個人一起


    上吧!”


    ’兩股掌力一撞,突然平地間卷起一陣狂風,那黃袍女子被李中元掌力反彈之勁,震得


    飛起來七八尺高。


    那黃袍女子淩空撲來,吃虧在身於懸空,無處借力,所以被震得倒飛而回,可是她起在


    半空之中的身形,不但毫不慌亂,而且美妙已極,一連打了兩個轉身,突然又折身飛了回來,


    口中尖叫一聲,道:“真看不出,你還有點名堂,你再接我一根試試。”


    那黃袍女子第二掌已然劈下,忽然遠遠傳來一聲清嘯,立時,一收雙腿,一個大翻身,


    人已落回原地,一揮手道:“走!”簡單,果斷,再沒說第二句話,領先疾奔而去。另外的


    三個黃袍女子,隨在她的身後,幾個起落之間,便沒入在遠山叢林之中。


    鬼影子查玄眼看那四個黃袍女子不戰而退,長長地籲丁-口


    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李中元望了鬼影子查玄一眼,回身向墓盧之內走去。


    鬼影子查玄緊隨而入,入得墓廬之內,拜倒於地道:“從今以後,天下雖大,小的已是


    立身無地。請公子收留庇護,小的願為奴為仆,以報大恩。”


    李中元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鬼影子查玄,道:“快不要這樣說,今後我們大家互相扶助


    就是。”


    鬼影子查玄再拜而起道:“多謝公子收留。”


    簡又奇見鬼影子查玄這時不惜降身相投,以求庇護,不由慨然歎息道:“查老前輩……”


    話聲出口,鬼影子查玄立時欠身,截口道:“不敢,請夫人叫小的一聲老查就是。”


    簡又青不安地道:“這怎麽可以?”


    鬼影子查玄一指金眼神雕老蔡道:“夫人,說起老蔡,他在江湖上聲名絕不在老奴之下,


    夫人能叫他老茶,也自可叫老奴老查了。”


    金眼神雕蔡眇道:“公子既然收下了老查,夫人也就不用客氣了吧。”


    簡又青歉然地叫了一聲,道:“老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找威公府的真情吧。”


    鬼影子查玄躬身道:“不瞞夫人說,老奴找上威公府實是奉命行事,隻因威公府早年把


    守雁門關時,曾得到冷魂宮一件至寶,老奴便是奉命要收回那件至寶。”


    簡又青道:“那是一件什麽至寶。”


    鬼影子查玄道:“一把普通人眼中的水煙筒。”


    周吉人雙眉一皺,插嘴道:“一把水煙筒!你已經要了威公府不少藏珍,好像沒有聽說


    你要水煙筒的事。”


    鬼影子查玄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奴要其他的東西,隻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就在那


    把水煙筒。”


    簡又青道:“那是一把怎麽樣的水煙筒?”


    鬼影子查玄道:“那把水煙筒外表看來與一般水煙筒並無不同,隻是那把水煙筒銜口之


    處,形同鶴咀。”


    簡又青忽然似有所了解的“啊!”了一聲,鬼影子查玄急口問道:“夫人可是知道那水


    煙筒?”


    簡又青點了一點頭道:“我見過。”


    鬼影子查玄忘形地道:“夫人可是最近見過那水煙筒?”


    此時此地,鬼影子查玄似乎不應再追問水煙筒的下落了,他既然已經棄暗投明,再問這


    水煙筒則甚。


    周吉人可吃夠了鬼影子查玄苦頭,因此對鬼影子查玄特別多心,暗暗眉頭一皺,輕咳一


    聲,忽然亂以他語道:“帥弟,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什麽時候關祭?”


    李中元轉頭回顧金眼神雕蔡眇,問道:“什麽時候了?”


    金眼神雕蔡眇轉向一旁,察看了一下漏刻,道:“離漏盡之時,尚有三刻。”


    李中元這才回頭向周吉人說道:“小弟預計漏盡之時關祭,我們再等一等,好不好?”


    周吉人點頭道:“有何不可,你是不是還等等什麽人?”


    李中元道:“但願二師兄三師姐和四師兄都能在漏盡之前趕來與祭。”


    周吉人含笑點頭道:“你都已經通知他們了?”


    李中元道:“今日之祭,小弟早有預計,已在數月之前,發出師門訊號,約他們今日漏


    盡之前,為恩師開祭,隻不知他們見到了訊號沒有?因此小弟並無絕對把握。”


    周吉人一歎道:“我們師兄弟五人,一離師門,使各奔前程,形同散沙,今天如果大家


    都能得訊而來。倒要好好作一個安排,保持彼此間連係才好。”


    李中元道:“小弟今日為恩師開祭,使有此意……”


    一語未了,墓廬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清笑,叫道:“老五,開門來!”


    李中元一笑道:“三姐來了!”身形一起,人已離座飄身,親自開了廬門,門外紅光一


    閃,走進一位身被大紅披風的女子來。


    她,就是李中元的三師姐徐素秋。


    照說除素秋該是將近三十歲的人了,但從她麵貌上看去,最多隻像二十四五歲左右,而


    且還是一身大姑娘打扮。紅被風之下,是一身翠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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