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昂在跟朋友打球, 過來玩的朋友正在教他的女伴握球杆, 突然興致全無,他走到在休息間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間, 邊上有人拍他的肩膀。


    “要不要試試?”


    他擺手拒絕。


    邊上的人嘀咕了句:“又不是毒品,□□而已。”


    賀昂起身, 拿起擱在沙發上的大衣,走出了這個地下賭場。法國現在的氣候的以後已經很冷了, 呼出一口氣, 空氣立馬結成了白氣。


    台球,記憶中,有個女孩台球倒是玩得挺好的, 握杆, 瞄準,出擊, 利索而漂亮。


    賀昂跟她打過幾場, 都是以她男朋的朋友身份,換言之就是個電燈泡,那會他雖然有這個意識,不過每次都會去,有時候隻是單純想看看她對瑾瑜耍賴的模樣。


    她台球雖然玩得好, 但是卻贏不了他,她會在瑾瑜麵前耍賴,卻不會對他說聲:“賀昂, 你讓我一杆吧。”


    有點好笑,既然她沒這要求,他也就沒讓,或許潛意識裏,他喜歡每次贏了她後,她眼裏有對他的崇拜。


    打台球的地方是露天的,不邊上擺著冷飲攤,玩累了,她就拖著瑾瑜一起去買冰,她每次都吃同一種口味,藍色包裝,也不知道是什麽口味。


    她跟瑾瑜回來時給他帶了一隻棒冰,她遞給他說。“薄荷味,不會很甜的。”


    他不吃甜食,應該是瑾瑜告訴她的,他接過她手中的棒冰,咬一口,甜津津,融化的冰水刺激地他牙齒都疼了,想想,他怎麽信了她的話,這世上哪有不甜的棒冰。


    其實關於她的事,他來到法國後就記得不多了,倒是有次在唐人街的一家粥鋪吃宵夜,他又想起也是她、瑾瑜跟他三人,何家粥鋪,她吐著舌頭吃燙生煎的樣子。


    那次她的嘴裏的生煎汁濺到了他的校服上,她道歉,他說沒關係,他去衛生間清理汙漬,回來時,瑾瑜正伸手把她擦嘴角。


    後來父母離異,各自重組家庭,他就去了法國,他跟瑾瑜林襄的聯係並不多,偶爾碰到,隻是說說各自的境況,男人之間的友誼就這樣,不常聯係,但是心底都把對方當成最好的朋友。


    賀昂從來不會是個讓人擔心的人,無論是選擇專業,還是休學,他都沒有跟人商量的習慣,後來他有了第一次走私,第一次開槍讓對方重傷。


    他的生活越來越混亂不堪,賀昂記得有次他失手被人捅了兩刀,躺在郊區的樹林裏,聞著自己身上的鮮血味,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那年他也就十九歲吧,但是一年的黑色生涯,他似乎都忘記自己的年齡,他也隻有十九歲而已。


    躺在地上,睜看眼,頭頂是一片浩瀚無垠是星空,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絲羨慕,羨慕瑾瑜,也羨慕她,他們現在的感情應該越來越好了吧,先是考上同一個大學,然後參加工作,結婚生子。


    他被趕來的人救起,住院一個多月,在身體恢複差不多的時候,他在這邊學校看到了她。


    賀昂是真的認為她跟瑾瑜會攜手一生的,所以在她平靜告訴她跟瑾瑜已經分手的時候,他除了驚訝,心裏還有一絲連自己都驚訝的失望。


    原來他所看好的感情,也是耗不過時間的。


    對於好兄弟的前女友,他對她的照顧和關心有點過了頭,來法留學的學生,家底都還不錯,但是她確實拮據窘迫的,有時候他會想,她為什麽要來留學,她成績不差,可以輕鬆考取一個不錯的大學,又何苦要來法國過著無依無靠的生活。


    瑾瑜來法國了,她告訴他瑾瑜新交了女友,還給他看瑾瑜新女友的照片,所以他就多看了幾眼站在瑾瑜邊上的女孩,然後他伸出了手:“賀昂。”


    “何小景。”她挽著瑾瑜的手對他笑。


    這個女孩不算漂亮,樣子卻耐看,尤其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極了一個人。


    瑾瑜來找他說話,何小景借用他的廚房做宵夜,出於好奇也好,還是心底的一個結實在困擾他太久,他抬眸問瑾瑜:“你跟潮歌為什麽要分手?”


    “潮歌啊。”瑾瑜先是沉默,然後笑,敷衍回答道:“問這個做什麽?”


    他也笑:“現在你們分手了,我可以追她嗎?”


    瑾瑜看向他,然後澀笑說:“她這人愛玩失蹤,你找不到她的……”


    玩笑般的話題,賀昂不知道瑾瑜有沒有當真,後來他又想了想這事,他和他的兄弟情義,是在今晚之後有了隔閡。


    然後,他接到了她的電話,她正遭遇入室行凶。


    --


    賀昂覺得自己是無法介入她跟瑾瑜的感情,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介入的那天,但是,他問自己,那晚她投進他懷裏嚎啕大哭的時候,賀昂,你真的沒有一點心動嗎?


    瑾瑜手上的研究項目早已經結束,但是他一直遲遲沒有回國,四個人住在同一個屋子,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晚她躺在血泊中的景象不僅嚇住了他,也嚇壞了瑾瑜。


    瑾瑜來找他喝酒,眉頭緊鎖,他給賀昂倒滿了酒,然後抬眸看了他一眼說:“賀昂,你有沒有喜歡過她?”


    賀昂喝了口瑾瑜給他倒的酒,一時不小心,酒量不錯的他被嗆了下,濃烈的酒精刺激著他的鼻腔,他伸手摸了下鼻子,說:“瑾瑜,她現在跟你已經沒關係了。”


    瑾瑜不說話,賀昂看了他一眼,說:“你既然有了新女友,就應該多顧及那女孩的感受,你這樣拖著不走,很不多。”


    瑾瑜苦澀地笑了下,撐在吧台上的右手扣了扣太陽穴:“賀昂,你說這該怎麽辦啊,我以為有了小景就可以忘記她,但是忘不了啊,有時候一閉眼就會想到她,我在國內誤會了她,我很生氣,我生氣她一年前不告而別,她不配我對她的愛,我讓自己不要愛她了,但是賀昂,我隻是太生氣了,我以為自己不愛她了,其實我隻是太生氣了,我……”瑾瑜說不下去了,似乎他也覺得剛剛的話聽起來多麽滑稽可笑。


    他問:“現在呢,還生氣嗎?”賀昂知道自己這句話問得多麽無聊,他隻是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因為在他的觀念裏,瑾瑜和她的感情那麽好,如果有了誤會,不是應該當麵說清楚,而不是一個獨自去了法國,一個交了新女友。


    感情這事,賀昂覺得自己果然不怎麽懂,那個女孩跟潮歌,他又明顯偏心潮歌,換句話說,他更不想讓潮歌受到傷害。


    所以瑾瑜跟她合回去也是好的,瑾瑜忘不了她,至於她,並不是個容易忘情的人。


    賀昂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八婆了,從酒館回來後居然想去問了她的意見,後來他想到這事,當時他有這種想法實在是抽了。


    他那天沒有去問,不是他突然覺悟過來,而是何小景跟瑾瑜鬧了起來。


    然後第二天,何小景就走了 。


    賀昂覺得清淨,也不想再管這事了,當時他的心態是相當尊重潮歌的,如果她要跟瑾瑜繼續在一起,他沒意見,如果她要舍棄這段感情了,他更是沒有意見。


    這是作為朋友應有的態度。


    後來他們沒有和回去,感情出現了裂縫,的確難以修複,瑾瑜跟他說自己沒資格對她要求繼續在一起了。


    哪有男人對覺得自己會沒有資格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個笑話,事實隻是瑾瑜他沒有自信,害怕被她拒絕怕了。


    葉瑾瑜從小到大一帆順風,他跟潮歌的這段感情,應該就是他那麽大一次摔的跤。


    法國三年,他跟她相處了三年,在這三年裏,他問自己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賀昂,你真沒有一點心動嗎?


    她出事你會緊張,她遇到問題,你會想辦法幫忙解決,她遇上開心的事,你也會感到愉悅,你把這種感情定義為朋友或是親人之前的牽絆。


    中國的春節,賀昂跟潮歌一塊過,在人潮擁擠的唐人街買了素材,她借用他的廚房包餃子,她的廚技並不好,餃子下水後全都散了出來,最後一鍋煮出來餡跟皮全都散了。


    他跟她現在的相處也不像最初開始那麽拘謹,她開玩笑說她跟他像不像親人,他點頭:“我一直挺想要個妹妹的。


    她突然興奮叫了起來:“硬幣在我碗裏,我放到餃子裏麵的硬幣在我碗裏呢。”


    其實,賀昂很愛看她孩子氣的一麵。


    滿滿一碗餃子,是她給他盛好的,味道不好,她跟他都知道,不過兩人都有吃完,就像對於感情,相比愛情,她和他都更渴望親情。


    然而感情是會轉變,或是一開始,他就沒有定義好,別人是從愛情發展到親情,他對她,是不是從親情發展成了愛情,還是一開始,他對她就別有它想?


    巴頓死了,巴頓跟他的時間並不多,就在在他十九歲那次他第一次失手,最後是巴頓帶來人過來,後來他就養了巴頓,巴頓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告訴他它活不了一年。


    巴頓是在他來法第二年去世的,比預期多活了兩年,巴頓走的那天,她轉身抱了他,她的手放在他的後背,然後輕輕拍了兩下。


    “不要傷心,賀昂。”


    他抱住她,她的腰身盈盈一握,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這是他跟她的第一個擁抱,以朋友的身份,情人的擁抱方式。


    後來她要回國了,那時候她在法國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女歌手,偶爾他在酒會上會聽到別人提到她的名字。


    “秦潮歌是一位非常美麗的中國女子。”


    她回國那晚,他去找她,她在收拾行李,公寓已經被她整理地差不多,空蕩蕩地隻剩下家具。


    他看了眼地上的小袋行李說:“就那麽點嗎?”


    她去冰箱給他拿了罐啤酒,說:“前幾天托運了已經托運了不少回國。”


    他“哦”了下,她因為剛整理過行李,額頭滿滿的細汗,她熱得對著風扇吹風解涼,他拉了她一下:“別這樣吹,會感冒。”


    她回頭對他燦然一笑:“不怕,我體質好。”


    他突然就有點生氣,強製性關了風扇的開關。


    她驚愕地看著他:“賀昂。”


    他:“真會感冒的。”


    他生氣,原因大概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為她要回國了,她跟瑾瑜又要交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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