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手中的小雛菊, 這時瑾瑜也站了起來, 我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兒童蛋糕,笑出聲,然而眼角卻傳來腫脹的酸意。


    墓碑上是寶寶的百日照, 也是他留下來最好看的照片,雙眼笑得彎成了月牙, 咧嘴露出兩顆剛長出來的小白牙。


    “潮歌,再一起吃頓飯吧。”瑾瑜突然開口說, 語氣有點澀然。


    “不用了, 我已經跟他約好了。”我說。


    “哦。”瑾瑜應了聲,不再說什麽,然後過了有一會, 他轉過臉, 用輕鬆的語氣問我,“你跟他挺好的吧?”


    我點了下頭:“挺好的。”


    瑾瑜笑啊兩下, 一隻手插在褲袋, 垂放在大腿邊的右手像是有點不知放哪的感覺,碰了下額頭後說:”那你們好好過吧,好好過吧……”


    我對瑾瑜說已經跟賀昂約好一起吃飯,其實賀昂沒說春節要回來,我一個人煮了年夜飯。放在飯桌上的手機時不時響起簡訊過來的聲音, 是相熟的人發來的新年祝福短信。


    寂寞是一種見縫插針的不良情緒,尤其是在這種特殊日子裏。我用手捧著臉,然後撥打了賀昂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我趴在桌上說著話,因為心情糟糕的關係,語氣低落。


    “賀昂,我想你了。”我喃喃道,“你什麽時候忙完,忙完的時候過來看我好不好?或是我去法國看你……”


    電話那邊,賀昂隻是笑,過了會他冒出一句:“傻瓜。”


    “笑什麽?”我皺眉問。


    賀昂還是笑,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我猛地反應過來,嘴角忍不住上翹起來,然後我飛奔著去開門,途中不小心還跑掉了一隻棉拖鞋。


    “新年快樂,潮歌。”


    門外站著比我高出一個多頭的賀昂,他雙目含笑,一件灰色大衣配一條黑色羊絨圍巾,垂放在邊上的手還拿著剛剛和我通話的銀白色手機。


    我差點哽咽出聲,心口不一地說:“不是說不會來了嗎?”


    賀昂伸手摸了下我的臉,低笑一聲:“看來我真的不適合玩這種surprise遊戲。”


    “是不適合。”我點點頭,“害的我白傷心了。”說完,我伸手抱住賀昂,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你也新年快樂……”


    賀昂回抱我,微微頓了下,然後擒住我的頭,低頭深深吻了下來。


    年夜飯全都冷了,我抬頭對賀昂抱怨:“幹嘛不早點回來,飯都冷了。”


    賀昂親了下我的臉頰:“我去熱。”


    “不用了。”我拉住賀昂,想了下說,“我帶你去認識我的一個好姐妹。”


    賀昂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指手畫腳地帶路,我打開車窗,濕涼的晚風立馬吹進了車內,我探出頭看街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心情好地唱起了新年快樂歌。


    “小心。”賀昂拉了我一下,一邊開車一邊教訓我說,“別把頭探出車外。”


    我回頭對賀昂笑笑,然後用商量的語氣對他說:“要不,晚上你給我點壓歲錢。”停頓了下,我可憐道,“我已經好久沒有收到壓歲錢了。”


    賀昂笑看了我一眼,說“好。”


    我興奮地問:“你打算包多少?”


    賀昂:“這個不應該拆紅包的時候才能知道的嗎?”


    “也是。”我點點頭,提醒說,“那你別忘了啊。”


    來到杜美美家,她和他老公一邊笑著招呼我們進去,一邊說:“就差兩個菜就可以吃了,你們先坐坐.。”


    我去廚房幫杜美美,然後杜美美將我拉到一邊,悄悄問:“他就是賀昂嗎?”


    我問:“還可以嗎?”


    杜美美探出頭又瞧了眼後說:“不錯不錯,跟你般配呢。”


    在杜美美家吃了年夜飯,我坐沙發上跟杜美美的女兒妞妞玩看圖說話的遊戲,杜美美老公最近在學人炒股,飯後就就賀昂討論起國內的股市。


    我不知道賀昂對國內股市也有了解,跟妞妞玩遊戲的同時,時不時回頭看幾眼賀昂。


    然後妞妞不開心了,用小手拍了下我的大腿,“小姨不專心。”


    “哈哈。”在一邊繡十字繡的杜美美笑出聲,對我說,“潮歌,不帶這樣糊弄小孩的。”


    深夜,z市煙花璀璨,我跟賀昂坐在怡和廣場等新年的敲鍾聲,此時呆在廣場上多半是年輕人,他們嬉鬧的聲音時而響在耳邊。


    我靠在賀昂的肩膀上連連打著哈欠,賀昂裹了裹套在我身上的大棉衣,問我:“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看了眼手表,抬頭對賀昂說:“就快要零點了,都等了那麽久,現在回去可惜了。”


    賀昂不再說什麽,攏了攏手臂,將我抱得更緊些。


    深夜溫度雖然低,但是心底是從來沒有過的暖和,廣場上五光十色變化閃爍的噴泉燈交映在賀昂臉上,照進他這雙深幽的眸裏,像是有一把火在我心頭點亮。


    我在賀昂的肩頭蹭了蹭,把吹在臉上的亂發拂到腦後,喃喃道:“賀昂,你說愛情會在一個男人心裏占據多少分量?”


    賀昂扭頭看了我一眼,問:“是想到了什麽嗎?”


    我吸吸鼻子,把即將湧出來的眼淚逼回去,笑笑說:“巴黎學校那邊走過一條街就有個廣場,酒酒常去那裏彈琴。”頓了下,我指向音樂噴泉後麵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曲子,對賀昂說,“就是這首曲子,酒酒最愛彈的曲子。”


    賀昂俯下頭親親我的額頭,說:“別難過了,逝者已逝,對於她的事,我知道後也很遺憾。”


    我沉默不說話,正在這時,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一陣驚呼,然後“哐當”一聲,對麵的教堂上的擺鍾指向了淩晨一點。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頭頂煙花一陣接著一陣的燃放,煙花發出的火光映得廣場上的人明明滅滅,廣場上有許多情人在接吻,人群中時而發出掌聲和驚呼聲。


    我笑望著賀昂:“你不做點什麽嗎?”


    賀昂看著我,又看了看邊上正在親吻的情侶。


    我挑眉:“真不做點什麽嗎?”


    “唔――”賀昂彎下腰,擒住了我的嘴。


    我踮起腳尖,雙手抱著賀昂的脖子,開始回吻。


    淩晨回去,我坐在沙發伸手向賀昂要壓歲錢。


    “等會。”賀昂說。


    過了會,賀昂遞給我一個紅包。


    “真給那麽多啊。”我摸著紅包的厚度,咧嘴輕笑。


    賀昂笑著看向我:“拆開來看看.”


    我點頭,然後開始低頭拆紅包,然後是“當――”的一聲,一枚鑽戒從紅包裏滾在了地上。


    我愣了愣神,掏出放在紅包裏的報紙,然後大吼一聲:“賀昂,你也太敷衍我了.。”


    頓了下,我又說,“這算哪門子的求婚?”


    7個月後,城西女子監獄。


    我從法國回來接秦白蓮出獄,秦白蓮出獄的這天天氣格外好,雲卷雲舒。


    我站在門口伸手抱秦白蓮,把頭埋在她的懷裏:“媽……”


    “快撒手,丟不丟人。”秦白蓮拉開我的手,不過卻沒有放開,她抬眸看了眼立在不遠處的宋黎明,轉臉對我說:“我們上車吧。”


    上了車,秦白蓮看了眼我無名指上的婚戒,問:“他對你還好吧?”


    我用另一隻手的指尖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素白的婚戒,嘴角不經意地勾了起來:“好啊。”


    秦白蓮笑著搖搖頭:“真不打算舉辦婚禮了?”頓了下,“要不媽媽幫你張羅下,這輩子就結婚一次。”


    我搖搖頭:“真不用,我是哪種在意形式的人嗎?”


    “怕尷尬?”秦白蓮看著我的臉色,說得很直接,“覺得他們兩個的共同朋友太多?”


    我想了下秦白蓮的話,我跟賀昂領了證、拍了結婚照、度了蜜月,唯獨婚禮,一直沒有舉行,其中的緣由,可能就是秦白蓮說的這句話,共同朋友太多,怎麽弄都像是在作秀。


    在我跟賀昂結婚之前,鍾曉晴給我打過一個電話,電話裏,鍾曉晴欲言又止,末了她什麽沒說就掛上了電話。


    我猜想鍾曉晴沒說出口的話應該跟瑾瑜有關,瑾瑜,瑾瑜,開車路過葉茂百貨,腦裏突然想起那年他約我在上麵看天狗食月的那句表白。


    “秦潮歌,其實我一直挺喜歡你的。”


    如今,這些回憶,這些話和說這話的人,都可以擱淺在回憶裏了,而我現在最慶幸的是,我還可以愛人。


    我跟賀昂是兩個月前領的證,自後我不顧andre的反對,宣布退出了娛樂這圈子,因為合同沒滿,賀昂替我出了一筆高額違約金。


    做出這個決定並沒有猶豫太久,雖然前幾天我翻閱報紙看短短幾個月新出道的女孩們,還跟賀昂抱怨了下我為了結這個婚舍棄了成名的機會。


    跟賀昂結婚後,我跟著他去了法國,賀昂的工作重心暫時也移到了法國裏爾,我們居住在這裏郊外的一幢別墅裏,這裏除了有醉人的夕陽,還有熱情的鄰居。


    鄰裏之間會相互贈送食物,相互邀請對方去自己家裏吃飯,所以在這裏將近一年的生活,我廚藝精進了不少,比如鄰居瑪麗太太教我做的法式火焰薄餅,賀昂就說比當地人做的還要美味,不過我不怎麽相信賀昂的話,因為即使我給他吃一個星期的土豆泥,他也是覺得美味的。


    我這次回國是接秦白蓮去法國,不過在去法國之前,我先陪秦白蓮去了一趟青島,然在青島的飛機上,我遇上薄霖薄部長。


    我看了眼薄部長的穿著,並不像去辦公,反而像是旅遊,一套米白色運動衫陪著一副黑色墨鏡。


    另外他身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可以看出來他跟這個女人很親切,時而相視一笑,時而幫她撩撩頭發,不過這女人並不是她的妻子紀蟬。


    女人從年齡上看應該隻是個剛出社會不久的女大學生,雖然畫著妝,臉上還有殘留的稚嫩。,論長相,她比不上紀酒酒,論柔美氣質,也比不上他的妻子紀蟬,真的是平淡無奇的長相,除了有一雙很亮的眼睛。


    並排的座位,隔著過道,薄部長並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也就當做看不到,直到下飛機,我聽見他正輕輕推了推睡在他肩頭的女人。


    我聽見他說:“小九,醒來了,青島到了。”我站起身,幫秦白蓮拿隨行的行李包,然後越過他們下了飛機。


    從青島回來後,秦白蓮跟我去了法國常住,然而因為她住不慣異國他鄉的生活,住了半年後又搬回了z市。所以秦白蓮重新回到z市後,我隻能每隔十天半月回國看她一次,而賀昂基本每個月也都會陪我回來小住幾天。


    秦白蓮從法國回來三個月後,賀昂回國又把秦白蓮接回法國了――原因是我的肚子有動靜了,賀昂他要當爸爸了。


    在秦白蓮出來後,我曾給了她一筆錢,秦白蓮用這筆錢每天炒炒股,在股市不景氣的現在,她還是賺的。


    秦白蓮用賺來的這筆錢給我置辦了不少的嫁妝,雖然我對嫁妝的概念並不強,但是看到秦白蓮為我張羅這些事的時候,心裏是感動的。


    我很滿足於我現在的生活,有家,有牽掛的人,安定而平靜。


    我到秦白蓮房間找她,她正在戴著一副眼鏡對著電腦敲字。


    我敲敲門,走進去的時候,秦白蓮連忙關閉一個聊天框。


    好奇心生了起來,我問:“媽,你在跟誰聊天?”


    “一個朋友而已。”


    “什麽朋友啊?”我接著問。


    “現在幾點了?”秦白蓮轉移話題說,“等會我還要去上法語培訓班。”


    晚上,我轉過頭跟賀昂說話:“我覺得我媽有問題了。”


    賀昂笑了笑,問:“什麽問題。”


    我翻過身,挺認真的說:“其實我媽還挺年輕的。”


    賀昂有點明白過來,不過並沒說什麽,親親我的額頭:“睡吧,明天還要去醫院做檢查。”


    我不依,趴在賀昂肩頭做著小動作,因為靠得極近,我可以聞到從賀昂身上散發出的清雅沐浴露香味和他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賀昂抓住我的手,眸光閃過一絲暗火,最終他還是抑製住,將我抱進懷裏,良久說:“我怕傷了你跟孩子。”


    我:“誠實點,你想還是不想?”


    賀昂僵著身子,尤其是某物,也僵直了。


    “不想嗎?”稍微頓了下,我望著賀昂,不懷好意地說,“今天早上你在衛生間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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