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房子靜得可怕, 我不知道踩到什麽材料, 發出一陣吱聲,我想要往後退一步,然後腳還沒站穩的時候, 瑾瑜就上前抓住我。


    他的手抓著我肩膀,五指修長, 骨節分明。


    “你不愛我,這也沒關係。”瑾瑜又重複了剛剛的話, 白熾燈下一雙眸死死盯著我的臉, 過了會,他的眸光閃過一絲光,像是死灰複燃一般。


    我抬眸看著瑾瑜, 平靜地開口說, “可是瑾瑜,我想找一個兩情相悅的。”


    “兩情相悅?”瑾瑜發出一絲澀笑, 臉上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狼狽蒼涼, “你跟賀昂,兩情相悅了?”


    我愣了愣:“是。”


    “不是。”瑾瑜搖搖頭,替我否認說,“潮歌,別鬧了, 你生我氣對不對,我知道錯了。”


    “另外如果你是因為葉家的關係,潮歌, 這點你完全不需要多想,我父母一直很支持我的決定,上次我母親你也見了,她人很好的,另外……對,我姑姑,她,她,我很抱歉我姑姑當年對你母親的行徑,不過跟你結婚的是我,我們是搬出來住的,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麽影響……”瑾瑜越說越激動,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瑾瑜,我說的是實話,我喜歡上賀昂了,我跟他在一起跟你沒關係,沒有一點關係,不是為了氣你,不是為了賭氣,我是喜歡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我拉開瑾瑜的桎梏,站直身子,對視著瑾瑜的眼睛,開口說:“瑾瑜,你還是不明白,如果我想跟你走下去,即使你父母姑姑全阻攔,我也不怕;現在是我不想跟你走下去,我跟你走不下去啊,我心裏有負擔,孩子啊,過去啊,都是我的負擔,如果有愛,可以替我減輕負擔,然而沒有愛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剩下的隻有負擔,我會累的。”


    “你說你不在乎我愛不愛你,這話也隻是現在說說而已,真沒關係嗎?不止我會累,到時候你也會累,拖著是幹什麽呢,你真離不開我嗎?瑾瑜,當初你離開我,寶寶也離開我時我固執覺得自己會死,我自殺過六次,嚐試過各種死法,結果我現在不是活得還好好的嗎?所以瑾瑜,你也一樣啊,你為什麽就不放手呢,你說你很愛我,你真的很愛我嗎,不見得吧,你有我當初我愛你那麽多嗎?”


    “嗬……”我低笑出聲,“你隻是難受那個愛你的秦潮歌不再愛你了,如果哪天你生活裏又出現個何小景王小景陳小景,不見得誰比誰更早放手。”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一口氣把想說的說清楚了,我抬頭看向外麵的沉沉的夜色,不去看瑾瑜,然後我聽到一聲沉沉的笑聲。


    瑾“哈?”瑾瑜看向我,想笑卻笑不出來的那種。然後他轉過手,一拳打開堆放在一邊的實木地板上。


    “滾……滾!”瑾瑜抬頭對我吼道,連續說了兩個滾字。


    “嘩啦”一聲巨響,疊放高的地板全倒了下來。一塊地板砸在我的腳踝上,疼得我冒了陣冷汗,我不作聲,隻是稍微移了下位置。


    估計剛剛這一幕被瑾瑜看到,他的目光微微頓了下,最終什麽都沒說。


    我不再說什麽,向門外走去。


    來到樓下,招了一輛出租車回去,上車的時候腳踝傳來一陣劇痛,我低頭看了眼,那塊被地板砸中的地方已經一片青紫。


    12月底,ac自製的這部穿越宮廷武俠劇進入殺青階段,結束了在這段拍戲的日子,頓時輕鬆了不少。


    我帶了些劇組發的小紀念品回去,然後給賀昂打電話。跟賀昂交往後,他的工作基本在法國,我們平均一兩周見一次麵,雖然不常見麵,但是相處很愉快,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做很多情侶都愛做的事情,一起做飯、看電影、給卷毛洗澡,興趣來的時候,diy陶藝作品。


    如果兩人時間都比較多,我們會出門旅行,賀昂應該是大男人主義比較強的人,比如去泰國玩回來,我建議他直接飛回法國,然而每次他都送我回z市後,再從z市返法。


    如果兩人都比較忙,每天都會有一個電話,雖然每次說的話不多,但是掛上電話,心底都是暖烘烘的。


    今年z市的冬天格外冷,如果要出門,我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之前因為拍《警與匪》剪短的頭發又長了回來,我讓發型師給我弄了下,修成一頭齊肩的直發,配上齊劉海,顯得很文靜。


    之前買下的花園公寓就快裝修結束,隻差選購家具和窗簾。


    我去看秦白蓮,她看了我許久,說:“新換的發型?怪好看的。”


    我笑笑,說:“上次你咳嗽好了麽,我這次又給你帶了點藥,雖然是小病,不過不能馬虎,還有我給你買了新的牙刷毛巾,另外你不是想吃青島的魚幹海米嗎,我讓舅舅寄來些,都是新鮮貨,不過要及時吃。”


    秦白蓮撩撩兩鬢的短發,問:“外婆還好嗎?”


    “好啊。”我說,“身子骨還挺健朗的,就是記不得誰是誰,不過身體好就是好啊。”


    秦白蓮點點頭,隻見她眼角有些濕潤,她轉過頭,然後又撩了下頭發說:“你呢,最近還好嗎?”


    “好。”我說。


    秦白蓮抬眸看了我一眼,問:“交男朋友了?”


    我有些吃驚,怔了下說:“是。”


    秦白蓮:“人怎麽樣?”


    “好,對我很好,長得也很帥,要不下次我把他帶……”


    “別。”秦白蓮微微變了臉色,然後輕笑聲,說“我現在哪能見人,等我出來再見麵吧,或者下次你來給我看看照片,這回可要好好挑人,如果好就定下來吧。”


    “成啊。”我說。


    秦白蓮笑。


    我說:“宋黎明來找過我。”


    “是嗎?”秦白蓮的語氣清清淡淡,不知道想法如何,默了會,她說,“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快五年了,也該還清了。


    頓了下,秦白蓮問我:“上次你說你跟陳叔叔還有聯係,他現在怎麽樣?”


    我:“也挺好的,聽陳梓銘說最近跟一位離異女醫生相親,估計會結婚的樣子。”


    秦白蓮笑,笑得很輕鬆:“挺好的,挺好的。”


    周末賀昂回來,我拉著他去看家具,逛了一圈,我還是選擇之前看中的布藝沙發。


    “我上去坐坐。”我仰頭對賀昂說。


    “去吧。”賀昂對我笑了下。


    我把手提包遞給賀昂,然後試坐了放在櫥窗邊上的大紅色沙發。


    “這是我們家的經典款,一直賣得很不錯,而且非常適合婚房,暖色係很有家的感覺。”導購小姐在一旁介紹說。


    我雙手放在扶手上,試了試沙發的彈性,抬頭看向賀昂:“真不錯,挺舒服的。”


    賀昂笑:“是不錯。”


    陪我逛了半天的家居坊,賀昂臉上全無半點不耐煩,他對家具方麵了解得沒我多,不過出門的時候我看他上網做了功課,什麽牌子內架好,什麽牌子好評率高。


    “要不就這?”我問賀昂。


    賀昂點頭:“好。”


    我坐在椅子上寫送貨地址,賀昂去前方櫃台付款。寫好收貨人聯係方式,等我走到前方櫃台,賀昂正在刷卡單上簽字。


    我挽上賀昂的手,說:“等會還要陪我看窗簾,會不會嫌我很麻煩?”


    “怎麽會?”賀昂有些哭笑不得。


    簽好字,賀昂順其自然地摟過我的腰,正要低頭對我說話的時候,視線突然頓了下。


    前台商場電梯前方,抬頭就可以看見乘著電梯下來的顧客,然後對於在這裏遇上瑾瑜,我也挺意外的。


    想了下,真的好久沒見到瑾瑜了,z市並不大,如果不是用心見麵,製造偶爾相遇的場景基本很困難。其實聽說葉茂百貨大樓的幾款進口沙發不錯,然後總覺得膈應沒有去。


    有件事賀昂雖然沒說,不過彼此心理都清楚,世間安得兩全法,自從我跟他交往後,他再也提過z市的這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了。


    瑾瑜向我們走來,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矮胖中年人,看著情形,兩人應該是剛談生意結束。


    “真是巧啊。”瑾瑜走過來,笑著打起了招呼。


    “巧。”賀昂說。


    瑾瑜笑,笑得格外燦爛,好像大家是一晃好多年沒有見麵的老友突然相遇到一樣。


    “你們在買沙發啊,挑好了?”瑾瑜掃了周圍一眼問,然後還沒等賀昂開口,他又說,“好快啊,打算結婚了嗎?真是好快啊,什麽時候結婚,扯證了嗎,要辦酒嗎,國內還是國外?辦酒的時候一定要叫上我,我好備份厚禮,對……”


    瑾瑜失笑,拍了下額頭,對身後的人說:“黃老板,這是我老朋友,今天他們的消費都算我的。”說到這,一直沒有看我的瑾瑜看過來,目光微閃,看了下,他又轉移視線過去對賀昂說,“這是我的賀禮,賀昂,你別給我拒絕了啊。”


    說完,瑾瑜又笑了起來,還轉過去跟身後的黃老板說:“真快啊,老同學個個都結婚了。”


    “是啊是啊。”黃老板連連應道,然後對我跟賀昂說著恭喜恭喜。


    說完,瑾瑜就轉身離去,不知道是不是大堂的燈火晃得我眼暈,瑾瑜的背影微微晃了下,就像走路不留神稍微踉蹌了下。


    第二天,我的卡號收到了家居坊的全額退款,我感到好笑,然後這事並沒有跟賀昂多提,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迎來了新春。


    在新春前禮拜,我還有十來個通告,趕得完成,所有通告都結束後,andre給我一個禮拜的假期。


    我年三十起了個大早,買了束小雛菊去墓園。


    外麵下著小雨,雨不大,風卻格外大,刮在臉上生疼生疼。我撐著傘捧著小雛菊下車,繞過很長的一段路,鞋子被雨水打的有些濕。


    然後就快到寶寶的墓碑地時,我停下了腳步。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隱隱的歌聲從前方飄來,輕輕的,就跟下著的小雨一樣,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黑色的長柄雨傘下方,除了人,還有一個心形的兒童蛋糕,因為風大,那人用身子擋著風。


    然後,清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祝寶寶生日快樂,祝寶寶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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