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城外。


    翌日清晨,唯一一條大道的要塞地段,“日月客棧”四個大字的招牌迎著朝陽,招展飄揚,霞光熠熠。百餘坐席早被人占滿,大家邊吃著昂貴的早餐,邊是或與同伴交談,或是側耳聆聽臨近眾人的談論。


    有人道:“聽說,昨天夜裏,天機門‘蘇長老’的兒子失蹤了。此事,昨夜已經驚動了‘星火真君’,他親自傳令,將流雲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想來,活可見人,死可見屍。可這好似憑空消失,而且是在星辰殿的眼皮底下,著實讓人不可思議。”


    有人接話道:“這還不算。聽說,在哪位二世祖最後待過的房間裏,留下了‘歸我者存,逆我者滅’的字條。這不是明擺著向星辰殿下戰書?真不知是何方神聖,敢在流雲城裏如此造次!”


    有人續接道:“剛剛,從城裏傳來消息說,星球長老的一個兒子,同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在他待過的最後一個地方,同樣留有‘歸我者存,逆我者滅’的字條。令人不解的是,這事發生在星辰殿執掌的地盤上,可星辰殿似乎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追查起來,更是毫無頭緒。如此一來,縱使不是兩宗兩家所為,怕是這筆賬也要記在兩宗兩家身上了。”


    一人慢悠悠地說道:“大象挺嚇人,但往往拿蚊子、蒼蠅沒什麽好的辦法。若是星火老爺子能想通這一點,肯定得先拍了那隻讓人討厭的蒼蠅才對。要不然,若是貿然發起總攻擊,那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


    轟隆~


    那人話音未落,流雲城裏傳來爆炸聲,一朵豔麗的蓮花緩緩綻放。


    有人大呼道:“星辰殿發出了總攻擊的信號!”


    有人淡淡地說道:“今日午時,必分勝負。”


    有人追問道:“老兄,誰輸誰贏,能看出來嗎?”


    “星辰殿必敗!”


    話音剛落,有人驚呼道:“星辰殿的總壇位置起火了!”


    話音未落,眾人循聲看向東南,但見一股蘑菇雲似的火焰騰空,扶搖直上,吞天噬日。


    然而,這並沒有絲毫影響西北角慘烈的大戰。


    ***


    流雲城內,大戰開始,星辰殿以碾壓之勢全方位攻擊,接連突破兩家兩宗的兩道防線。突破到第三道防線時,土著聯盟已無路可退。各家各宗的耆宿長老紛紛出擊,攔住廝殺,雙方混戰一起。


    諸般神通道法、術法符籙交織於流雲城西北角,令天地昏暗。凡波及之房屋及生靈,皆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星辰殿力求速決。


    同樣,最後的土著聯盟早已做好了決死一拚。


    所以,在這個份上,當貴為掌教的星火子真君親自出手時,土著聯盟中的四大耆老聯手出擊,協力並擊星火子。


    星火子是神照境巔峰修為,可那四大耆老亦是神照境中階修為。盡管有著境界上的絕對差距,但以四敵一,一時占據了上風。尤其是四大高手聯手,一張張金色符籙如珠簾般連續打出,然後幻化成或雷電、或狂風、或水箭,四麵圍攻星火子一人。


    星火子全身被一層三尺厚的青光牆護體,不動如山。


    誰都知道,大戰起時,最急急躁。


    可在這關鍵的節骨眼,星火子似乎忘記了這一點。


    他是故意忘記,欲利用失蹤人的借口一舉剿滅土著聯盟?還是真的怒火攻心,力求快意恩仇,速戰速決?


    答案隻在他那裏。


    星火子處於下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似乎,他是有意等待。其中的關鍵,在於術法符籙總有個數量限度。


    果然,相持對峙半個時辰後,四人聯手施放的符籙有所不濟。


    值此千載難逢的戰機,以星火子的道行修為,豈有錯過之理。


    星火子長嘯一聲,青光護罩連同本人,突然幻化成一柄利劍,衝出符籙包圍圈。衝至空中,淩空俯視,身子所在位置瞬間幻化出一個火輪。


    四人中有人驚吼道:“三位道友,若不以本命神魂攻擊,阻止‘星辰火輪’啟動。我們必死無葬身之地矣。”


    下一瞬,四大高手分別幻化成一片綠色樹葉、一張金色符籙、一道不規則的符紋、一柄符劍,同時衝向天空中的火輪。四物滑過天空,仿佛是疾速飛行在劃破的虛空,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而此刻,火輪已經進入高速旋轉。


    樹葉、符籙、符紋、符劍同時撞向高速旋轉的火輪刹那,竟是瞬間被火輪之光吞沒。緊接著,天空中傳來震天的狂笑聲。


    那輪火輪,頓時變成了第二顆耀眼的太陽。其光芒甚至將更高的那顆太陽遮住。任憑樹葉等四物瘋狂衝擊,亦難衝破火輪之光的封鎖。


    在此危機關頭的時刻,地麵悄然出現了一麵鏡子。鏡子中倒映著一輪正在化為火龍的火輪。


    下一刻,天空中的那輪火輪,突然暗淡了下來。隨之,樹葉、符籙、符紋、符劍四物如激光般穿透火輪,先後穿過了一個人的心。


    隨後,五件物品漸漸幻化為五道身影,皆是緩慢墜落。四人的口角不住湧出鮮血,一人已是神魂加速消失,神識瀕臨消散。臨近地麵時,那一人化為火色碎沫,好似一粒粒星火,飄散在空中。


    與此同時,地麵上的那麵鏡子悄然消失。


    縱使星火子已死,但土著聯盟的四大耆老早已沒有了仁慈之念,接連出手,大廝屠戮星辰殿的弟子與盟友。頓時,星辰殿一方兵敗如山倒。


    在幾位傑出的青年弟子的勉力指揮下,部分精英迅速撤往星辰殿總壇,意圖憑借總壇的法陣固守,以圖東山再起。可是,他們應該清楚,土著聯盟早已對星辰殿恨之入骨,早已到了誓必斬草除根的仇恨地步。


    在逼向星辰殿總壇時,土著聯盟已經分兵進攻,以最凶狠的手段誅殺附庸於星辰殿的勢力。一時間,流雲城內,血流漂櫓,屍積如山。


    星辰殿總壇迅速被攻破,滿門盡戮,雞犬不留。


    整個過程,全被一雙陌生的眼睛看在眼裏。


    如果一個人第一次親眼目睹由神照境修士主導的大決戰、大屠殺,會是什麽反應?


    ***


    星辰殿。


    祭壇前,土著聯盟陸續集結。


    縱使是勝利的一方,沒人表現出明顯的喜悅之情。因為他們明白一個道理——慘勝如敗。


    四位耆老中的長胡子老者沉聲道:“小道友助我等一臂之力,為何不肯現身相見?”


    話音落去許久,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緩緩從祭壇廣場的一角走出來,手中拿著一柄金劍,背上背著綠色小背蔞。踩踏著尚有溫熱的鮮血,一步一步地走向祭壇。


    “紫微殿外門弟子陳天鴻,拜見諸位前輩。”


    四位耆老中的短髯老者歎聲道:“果真是‘東坡金仙’的‘黃金劍’。”


    來人當然是陳天鴻。此刻他才知道,那個厲害極了的師伯,叫“東坡金仙”。有一個金仙級的師伯,他突然覺得有點滑稽與搞笑。


    四位耆老中的赤麵老者道:“小道友助我們,怕是有所圖,不妨直言!”


    陳天鴻朗聲道:“晚輩此舉,一是收回‘星辰殿’之名號,二是準備分一半的星辰殿財富,重建我師尊創立的‘星辰殿’。”


    四位耆老中的鷹鼻老者道:“小道友是五千年前已經隕落的紫微殿大宰院一脈的‘樂天星君’的傳人?”


    陳天鴻朗聲回道:“晚輩不才,正是‘樂天星君’的隔世傳人!”


    他已了解到,問天、神照二鏡的修士,皆稱真君。太虛境的修士稱之為“星君”。


    他嘴上如此說,心中隻嘀咕,心道:九聖至尊,不都是在突破神照境時,渡劫失敗後仙逝的麽?難道說,他們到了神州大陸,道行反而退步了?還是重新修煉了?


    此刻,他才知道神州大陸上沒有姓名的書祖其人,道號“樂天”。


    長須老者道:“既是星君傳人,我等已心安。我們四人發起本命一擊,道行已然受重創,已無力保全門人弟子。星辰殿的財富,可以盡歸小道友所有。老夫希望小道友能收留我的後生晚輩,讓他們免遭屠殺。老夫會親自為你們斷後,讓你們安全回到‘大雪城’。”


    短髯、赤顏、鷹鼻三位並肩站立的老者,各自微微點點頭,表示同意。


    “星辰殿在發起總攻擊前,已經向天機門發出求救信息。此刻,援兵怕是已在路上。跑是跑不掉了。”陳天鴻沉聲道,“既然跑不掉,莫不如一戰,或許,全身而退的機會更大一些。”


    四位耆老與周圍的人皆是一驚。經此大戰,四方聯盟那還有實力一戰來自天機門的援兵?大家疑惑的看著陳天鴻,看著這個神秘的青年郎,投來的目光皆是詢問。


    “星辰殿求救的信息是發出去了,但告知援兵戰場情形的信息,並沒有發出去。我們若是伏兵鷹仇澗,打一個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有所收獲。”


    “兵者,詭道也!”赤顏老者點頭道,“小道友言之有理。我們可集中靈丹,補給剩餘精英,立即前往鷹仇澗埋伏,定可斬殺前來增援的‘蘇老魔’,為流雲城枉死的父老鄉親們報那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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