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家沒有陽台。否則當我站在陽台時,我會以為我看見了他。就像我們第一天的相遇那般,他抬頭看著我。


    ──j.l


    飯店的遊泳池在晚間十點準時關閉。


    在等待d.j做完每晚的例行清潔工作時,方伶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自從mike出現之後,d.j便對她刻意的回避。


    對這樣的發展,她有些難過卻也無能為力。因為她自私地隻想把握和mike之間得來不易的緣分。


    回房間的路上,d.j和心怡走在前頭。她回頭問著走在她身後的mike。


    「mike你幾歲了?」


    她很在乎年紀的,因為她無法接受年紀比她小的男生,尤其外國人的歲數很難從外表看出來。


    「三十一歲。」他看著她回答。


    她的馬尾有些散亂還滴著水珠,整個人用白色大毛巾包裹著,看起來狼狽透了,可是在他眼裏卻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真的?沒騙人?」她吃驚地直盯著他問道,伸手努力想撥開一撮黏在她眼角旁的頭發。


    「沒騙人。」他笑著伸手替她撥開濕發。


    他對她來說可能太老了吧?她看起來好年輕,才十三?十七?


    「不開玩笑-!從現在開始,都不要再有玩笑了!」她一臉正經地回過身對他這麽說。


    他們的認識就是因為「玩笑」。可是,她不想再以遊戲的態度去認識他。


    「沒開玩笑。」他也正經的允諾。再次伸手拉住她倒退走的腳步,讓她免於撞上台桌的危險。


    「好。」她亮出大大的可愛笑容,乖乖回過頭好好的走路。


    mike走到她右手邊問她:「-還是學生吧?」


    「嗯。」她知道自己在他眼裏可能像個孩子。果然,他下一句話便印證了她的想法。


    「高中生還是國中生?」他開始擔心了。


    她笑得自在。她並不介意他把她想得如此年輕,別說他們人高馬大的美國人會把她看成是小學生,就連在台灣,她都常被人誤認為未成年少女。


    隻能怪她天生一張娃娃臉。


    「不,我已經是大學生了。」她和心怡就是趁著要升大四的暑假才出國瘋的。


    「哦,大學生啦!」他有些些安心了,不過又懷疑的續問,「-幾歲?有十七歲了吧?」她可能是大一新生吧!


    「哈哈──多謝你把我看得那麽年輕。」她笑彎了眼,然後看著他說:「我二十七了,小你四歲。」


    「二十七?」他皺著眉頭評估了一下。她發育極為良好,看起來確實有二十七歲。


    不過下一秒他突然跳開了幾步,與她隔著一些距離,吃驚得大叫:


    「哇──-大學怎麽念那麽久!?」


    念了十年還沒畢業,這是代表她太笨還是……


    瞪著他一臉吃驚又困惑的模樣,她又好氣又好笑的開口解釋。


    「我並不是直升大學的學生,我是工作了幾年才又回去念書的。」


    嗟──也不去探聽一下,雖然她念書沒拚到獎學金,倒也順順利利的,是個念書不太費力的天才角色。


    「哦……嗬嗬……」mike心底又安心又羞靦的走回她身旁。


    他們就這樣東扯西聊的走回房間。上了四樓,她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房間隻隔了一間房。她在四o六,而他在四o八。


    「你住這?」


    「嗯。」他得意的打開了房門。


    「哇──」她又驚又喜的站在門口,來回指著他們的房間。心怡已經先回到房裏梳洗了。


    他突然湊到她身前,笑著問她:「今晚願意跟我出去了嗎?」


    她望著他深邃的藍綠眸裏,默許的道:「我不能喝酒哦。」


    「汽水可以嗎?」他貼近她,笑容裏有著誘哄。


    「嗯,汽水可以。」她抬起頭,覺得自己快被卷入那藍綠的深海眸子裏,迷失了一切。


    「-想出去嗎?或者我們也可以在我房裏,聊天、說話……」他眼裏根本不是隻有單純的聊天說話!


    她笑了。好歹她也是個寫了不少本愛情小說的作家,她怎會看不懂他的暗示。


    「嗯……我喜歡聊天。」她佯裝不懂他的暗示,天真的笑著回答。然後她退了一步,用大毛巾包住自己。


    「我好冷,我要先回去淋浴。」


    「好,我等會兒過去接。」


    他暫時放過了她。她懂的,因為他看見了她大眼睛裏閃動的頑皮光采。


    他看著她走回房裏,才進入自己的房間。


    此刻的他像個毛躁又興奮不已的十八歲衝動的小夥子。


    他期待著今晚兩人美妙的發展。


    他知道,這是他們倆共有的認知。


    至於明天……


    他暫時不想去思考。


    ☆☆☆


    方伶帶著狂跳不已的心回到房裏。她大口籲出胸口的氣,覺得自己整個人此刻就像發燒了那般滾燙。


    「呼──」她吐一口長氣,忍不住笑得像個白癡。


    「-要跟他出去嗎?」心怡從浴室裏大聲的詢問她。


    「要!」她興奮的笑著大叫,但旋即又想到一個現實問題,遲疑地開口。


    「-要一起來嗎?」


    「我去幹嘛!?當電燈泡嗎?」心怡受不了地嘟嚷。


    「哎喲──可是我──」


    她有些焦急的欲開口。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起,打斷了她的話,她伸手去接起來。


    「hello?」


    「hello,請問我的朋友mike在那裏嗎?」


    mike低沉醉人的愉悅嗓音從話筒傳來時,她不禁笑紅了雙腮。


    手指卷玩著電話線,她嬌羞的笑著回答:「在呀。那我的朋友josephine有在你那裏嗎?」她忍不住咯咯笑著。


    「嗯……我看一下。哦,有耶,她在我身邊。」


    他們同時爆出大笑。


    然後他才問她:「-好了嗎?我可以過去接-了嗎?」


    「還不行,我還沒用到浴室。」


    「那還要多久?五分鍾夠嗎?」


    「五分鍾──」她遲疑的開口。浴室裏的心怡聽到他們的對話,突然爆出一句吼叫。


    「五分鍾!?我是女人不是男人耶!」


    他們因為她的怨言而靜默了三秒。接著她輕笑的問他:


    「你聽到了嗎?」


    他低聲輕笑。「聽到了。那-需要多久時間?」


    「十五分鍾好嗎?」


    「好吧。十五分鍾之後,我會去接。」


    「好。」


    她掛上了電話,大笑的跟心怡道:


    「-也太猛了吧?叫那麽大聲。」


    「廢話!五分鍾能幹嘛!?」


    「好啦!-快點就是了。還有-到底跟不跟?」


    「嘖──人家恩愛我去幹嘛?除非五二一的那兩個會去。」心怡終於洗好走出來。


    「好,那我們先說好。如果有一群人,-就跟。如果隻有我跟mike……」


    「我就會閃邊回來睡大覺,好了唄?」心怡很識相的接話。她正吹著頭發,突然又問道。「對了,大姊,-那個上次什麽時候來?」


    她怔了一下,雖有些錯愕,但不是沒有考慮到心怡所說的問題。


    「剛過。」


    「哦,那就沒關係。好好玩吧!」心怡笑得邪氣。


    「不行,我是剛過了八天,正好是危險期。而且,我還沒有過那種經驗。」她坦白的開口道出她內心的擔憂。


    「啊?」心怡怔了一f,又笑道:「大姊,-二十七歲了,丟了也沒關係啦!」


    她但笑不語,轉身走進浴室。二十七歲還是處女對她來說並不困擾,因為她是有所「堅持」的。


    她不反對婚前性行為。但她堅持,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給她的「最愛」。


    而那個「最愛」,她不知道會不會是mike,隻知道兩人的關係今晚將會有所不同了。


    她不想去猜測明天,隻想把握住今晚。


    ☆☆☆


    十五分鍾之後,mike並沒有來接她,她倒也不擔心。因為稍早她在陽台看見他走到飯店前的7-eleven超商。


    她們待在電梯區等他。心怡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她則待在電梯後方的房間走道。


    當她聽見mike走出電梯,跟心怡說話的聲音時,她玩興一起,想躲起來嚇他。


    可是她來不及躲到走道的另一端,隻好緊貼在左側的牆上屏息等著。


    果然,當他們走進走道時,照往常的向右轉,她嚇人的計劃宣告失敗。她蹲在牆角無聲的偷笑自己的笨。


    結果mike先發現了她。他站在她身前,低頭好笑的看著她。她抬起笑紅的臉,他朝她伸出手。


    「-在做什麽,嗯?」


    她伸出手,他握住,將她拉起來。她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


    「-發什麽神經啦!?」林心怡又笑又罵的用中文問她。


    mike聽不懂中文,但看她的表情大致也猜得出心怡是在糗她,他隻是寵溺的瞅著她笑得紅酡的嬌顏。


    方伶終於停住了笑,然後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對了,mike,我剛才看到一個人,把一封信塞進你房裏。」那男人個子矮小,但表情卻很嚴肅。


    「哦?」他應了一句,走回房門口。


    他用卡片打開門,卻突然發現他的鑰匙不靈光了。他們試了好幾遍,都開不了門,最後隻好下樓去換鑰匙。


    他在等待櫃台幫他處理時,用飯店的電話打了一通電話。他在聽完內容後,表情顯得有些凝重。她擔心的走上前,他低聲的對她解釋。


    「我的一個隊員出了意外,現在正在醫院急救。」


    「啊?那……那你要趕去醫院嗎?」


    他抬手輕觸她擔憂的臉,安撫的微笑。


    「不用,那裏已經有兩個人在陪著他,而且他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別擔心。」


    她這才放心地笑了。他凝視著她,心中湧現一股奇異的暖流。


    櫃台的安檢人員跟著他們回到四樓。結果發現他的門鎖係統出了問題,隻好暫時委屈他若外出鎖了門,回來就通知他們來開門。


    「-們等我一下,先讓我處理完一通電話好嗎?」


    mike懇求的說著。她笑著點點頭,打量了下他的房間,就跑到陽台跟心怡聊天。


    他坐在床沿,耳裏聽著電話內容,雙眼卻如影隨形的鎖住方伶的一顰一笑。


    她今晚穿著他第一天在大廳遇見她時的同一套衣服。


    桃紅圖騰的短t恤,外麵罩著深紫色的針織薄外套,配上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她看起來亮眼而年輕。


    他一直凝視著她,所以當她一回過頭時,就與他四目相接。


    她回過身,有些失了耐心的微嘟起嘴看他。他舉起手比了一個手勢,用唇語安撫她說著:


    「再一分鍾就好了。」


    她走過來,孩子氣的伸出小手,握住他高舉的食指,轉身坐在床沿,安靜的等著他講完電話。


    他聽著電話側躺下來,手環在她的腰際,勾住她的手。他看著放在他掌心上的小手,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


    當她因為心怡的叫喊而跑開時,他的心有一種失落的感覺。他坐起身,看著她愛笑的側臉。


    方伶雖然待在陽台跟心怡聊天,但心卻是係在mike身上的。


    整晚她都一直可以感受到,mike那對迷人的藍綠色眼眸追隨她的熾熱目光。


    她渴望能盡快擁有兩人獨處的時刻,卻不知該怎麽跟心怡開口。


    突然,mike掛上了電話,在房裏又叫又跳的歡呼著。


    「呀荷──我工作做完了!呀──」


    她們回頭看著他孩子氣的叫吼。方伶柔情一笑,語氣充滿不信的說:


    「你真的有三十一歲嗎?」


    「是啊!」他停下跳動,像個大孩子似地興奮的問她們:「好了,現在-們想做什麽?」他走到陽台,看著對街一間吵雜的pub又說:「-們想去那裏嗎?我朋友他們在那裏等我們-想去嗎?」他最後一句回頭問方伶。


    她嘟了下紅唇,頭痛地說:「我不喜歡太吵的地方。」她攤開手,笑了笑說,「我喜歡待在這裏,我們可以自己在這裏開派對!」


    mike笑得寵溺,朝她走來。「好,我們在這裏開派對。那麽現在要去7-eleven買東西吃嗎?」


    「啊──你等一下。」她星眸一閃,對著心怡用中文說:「心怡,我們不是有很多零食和汽水嗎?把它們全搬來這裏好了。」


    「好呀!」心怡同意的先往外走。


    「-們在說什麽?」mike不解的問道。


    她卻神秘的一笑。「噓──秘密。來吧!」


    他跟著她們回到四o六號房。她像變魔術那般,變出一堆零食、汽水和現煮奶茶。


    他們把東西全搬到他房裏。他驚喜的接過她倒給他的熱奶茶,滿足的喝著那熟悉的家鄉味。


    「哇──好棒!」


    「我煮的!」方伶驕傲的炫耀。


    「怎麽煮?」他吃驚的問著。看見她拍拍飯店提供的熱水瓶,得意的公布答案。


    「這個!」見他不信,她堅定地點點頭。「真的,因為我是天才。」


    她向來對她煮的奶茶非常有把握的。


    他們吃著零食,聊著一些瑣事。當心怡把剩下的奶茶遞給他時,他高興的將奶茶倒入自己的杯裏,滿足的喝著。


    看著mike用她的杯子喝奶茶,吃她遞給他的零食,她體內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一開始派對的氣氛是很好玩。但時間一久,她便厭煩了,心裏有些氣惱林心怡的不識時務。


    她歎著氣,自然地躺在mike的床上。時間已經快淩晨了,她也真的有些累了。


    「-想睡了嗎?要不要回去了?」心怡突然這麽問著她。


    方伶心中有些氣悶的看著不懂她暗示的林心怡。


    mike卻在這時坐上了床,輕聲道:


    「我知道她需要什麽,她現在需要很舒服的馬殺雞。」


    他的大手溫柔而專業的開始在她背後按摩。方伶像隻被寵愛的貓,閉上眼舒服的享受著。


    林心怡無趣的回到陽台,待在那看著外麵的夜景。


    「mike。」方伶閉著眼趴在床上,輕聲低喚。


    「嗯?」他力道適中的在她肩背上按壓著。


    「我可以問你一些私人的問題嗎?」好舒服。


    「當然可以。」他喜歡她唇角的淺笑。


    「你是單身嗎?」她很介意的開口問道。


    「我是。」他笑了。


    「女朋友?未婚妻?」她盤問著,而他則一一否認。


    「都沒有。我隻有一個人──我自己。」


    「嗯……」她從口中逸出滿足的輕歎。「心怡說你是空軍?」


    「對。」他揉捏她的脖子,她的皮膚細滑而誘人。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喜歡。畢竟當個飛行員是很多人的夢想。」他凝視著她,說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這兩個月之內,我就會換工作了。」


    「換什麽?」她皺起眉頭,他伸手撫平它。


    「換民航機。我飛空軍已經飛八年了,我不想再飛了。最近有一家航空公司在跟我洽談,所以應該是十月可以調職。」


    「民航機?哇──那你就可以環遊世界了。」


    「嗯……還可以天天飛到台北了。」他笑著說。


    她睜開眼笑了。「好棒。」接著又閉上眼享受著他的服務。


    他隔著衣服將她的曲線都摸透了。想愛她的念頭一直浮現在他腦海中,她卻天真的毫不知情。


    「mike……」


    「嗯……」他喜歡她喚他名字時,那慵慵懶懶的嗓音。


    「我記得你說你是從ohio來的?」


    「ohio?不是呀!」


    她倏地睜開眼,他低頭看著她,兩人同樣是一頭霧水。


    「可是,我昨晚在電話裏問你,你從哪裏來?你說ohio耶!」


    他想了一下。搖頭笑著說:「我是在跟-說日文的『早安』。ohayogozaimasu──」


    她倏地坐起來,跪坐在他身前,驚訝的重複那句日文的早安。


    「哈──我以為-是日本女孩,所以──」


    「我才不是日本人!」她氣憤的抗議道。


    「好好好-是台灣女孩。」他伸手壓揉她兩側的太陽穴,好笑的安撫道。


    她美眸瞟了他一眼,才乖乖地躺回去享受他的按摩。


    「跟我說說你的家人。」


    「我家在亞特蘭大-知道嗎?」


    「亂世佳人!」她張開眼笑道。那故事的背景就在那。


    「對,亂世佳人。」他讚許的點點頭。「我爸爸擁有一間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房子很大──」


    「一百多年?」她又坐起來了。屏息的問著:「有沒有鬼?」


    哇──一百多年耶!好刺激!若能在那裏寫小說一定很猛!


    他感染到她的興奮,語氣有些抱歉的說:「沒有。」


    「啊──好可惜喲,一百多年耶!」


    她的驚呼引來心怡的側目,她興奮的對心怡翻譯。


    「他爸爸有一棟一百多年的老房子耶!好酷哦!」


    她已經開始幻想那房子的模樣了。


    「你是老大嗎?」


    「不是。我上麵原本有兩個姊姊,但是其中一位已經去世了。」他眼裏浮現了哀傷,輕聲道。「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家裏有三個孩子,我排行老二。」


    他的眼神因為小時候的回憶而變得柔和。


    「-知道嗎?小時候我弟弟很討厭!我很氣的時候就打我弟,我姊一看到就火大的揍我,三個人打成一團。我媽媽一看到我們三個人打架,就會很氣的大吼一聲:michael!然後碰──我就被打了。」


    「哇哈哈──好慘!哈哈──」


    她聽了,笑得抱著肚子倒在床上,星眸因為笑意而更加閃耀。


    他俯身在她上頭,聳了肩笑言:「對呀!我很倒黴,最後被打的都是我。」


    他盤腿坐著,拿了一個枕頭放在腿中間,拍著枕頭對她說:


    「過來,躺在這裏。」


    她順從的躺過去,他溫柔的撥著她的發,手撫滑過她柔嫩的粉頰。


    「你想知道我的工作嗎?mike?」


    「想,告訴我。」


    「嗯……我是一名小說家,寫愛情文藝小說的。」


    「哇──那-一定很有名,出很多本書了嗎?」


    「十幾本有了。有沒有名,我不知道,不過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收到讀者的信時,是我最高興的事。這工作其實很辛苦,也很孤單,可是很好玩。」


    她唇間的微笑令他迷醉,他忍不住低下頭靠近她。


    「mike?」


    「唔?」他略退開了一些,吸吐間都是她令人沉醉的淡淡花香。


    「你一定要寫信給我,好嗎?」


    「好。」他胸口突然一陣緊縮,承諾的低語。


    現實,仍橫隔在他們之間。


    「我會發e-mail給。」


    她蹙了眉心,抱怨的開口:「我沒有計算機。而且,我討厭計算機──」


    她是真的討厭那冷冰冰的高科技產物。


    他拉起她的右手,捧放在他的掌心。


    「哇──-的手好小哦!」他驚訝的低呼,突然一臉崇拜的看著那柔軟的小手。「-就是用這手,一字一字的把小說寫出來的嗎?」


    「嗯。」她閉著眼,微笑的點頭。


    「哇──」他握住那小手,難以置信地盯著那雪白的小手。「一本書幾個字?」


    她的手真的好小,小得他一手就能整個包住。


    「十萬!」她高舉著兩手,驕傲的宣告。


    「十萬!?老天──」他又驚又敬的包握住那兩隻小手。


    她睜開眼,他讚歎的瞅著她,她笑了。


    「mike,如果……如果──」她抿抿唇,鼓足勇氣的將整晚最想問他的話說出口。


    「如果我到日本,待在那裏,你會不會……有沒有可能會愛上我?」


    她屏息地等著。他的答案對她來說很重要,也將是決定一切的宣判。


    他放開了手,低頭凝視她大眼裏的期盼。


    他可以編些不負責任的謊言騙她,以換來她今晚的付出。可是,他不願也不舍。


    「我不能給-答案。」他笑得悲傷。「唉……以前我曾經愛過一個女孩,那時我以為隻要我愛她就可以了。可是……她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唉,愛這個字是很神聖的,我這輩子隻打算跟一個我真的很愛的女孩說,跟她廝守這一輩子。然後,等下輩子,我會再去找另一個,隻對一個女孩說-明白嗎?」


    她的大眼裏全是毫不隱藏的哀戚,卻仍勇敢的點點頭。


    她唇角仍留有笑容,卻是一抹憂愁的笑。


    她慢慢閉上雙眸,唇角的笑更顯得絕美。她靜靜的說:「嗯,我懂。我討厭老把愛掛在嘴邊,卻什麽也不會做的男人。那種愛,太廉價了。」


    「對,太廉價了。」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他發覺自己無法忍受看見這樣的她,她就像突然枯萎的花朵,一下子便失了光采。


    而這都是因為他。


    他開口正想要說些什麽時,她哼笑了一聲,淡淡的開口:


    「嗬──好不公平呀……」


    她側轉過身,離開了他,將自己蜷縮在床角。背對著他,環抱住自己。


    「好冷……」


    他拿了條毯子替她蓋上。知道她口中的冷,是指他們兩人此刻內心的冷。


    他歎口氣,起身離開了床。陽台上的心怡回頭喊了一句他聽不懂的中文。


    他回頭看了眼一動也不動的她,小聲的對心怡說:


    「噓──別吵醒她,讓她睡吧。」


    方伶瑟縮在床上,冷得覺得自己快被抽離了。她緊閉上酸澀的眼,沒留下一滴淚的──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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