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離開劍宗的時候是近晌午時分, 塵淵剛好回來山下碰到。


    之前在青霄淩雲一直等著要將綏汐這個禍患給關在問心關去鎮妖塔的眾人,此時已經全然下了山。


    不過都比朱翊要早上個半個時辰。


    塵淵回去時候瞧見主殿除了謝遠, 便隻剩下幾個負責打掃的童子。


    童子們見青年回來了, 連忙行禮。


    “你們先下去吧。”


    青年淡淡瞥了一眼他們,這麽說道。


    等到童子們下去了之後,塵淵這才往謝遠那邊過去。


    他薄唇微抿, 垂眸沒將視線全然放在謝遠身上。


    “去不周山那邊看了嗎?有看到容予遺落在外的青霄劍嗎?”


    青霄是仙劍,入了魔的修者是不能再使用它的。


    即使青霄通靈性, 想要親近容予卻也是不能了。


    謝遠想著, 大約是落在不周山了。


    但是他對外並沒有宣揚這青霄劍至今下落不明, 隻是私底下讓塵淵悄悄去尋。


    這青霄劍到底在不在不周山,塵淵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他並沒有說,徑直禦劍去了不周山隨便走了個過場 。


    塵淵清晨時候離開的,禦劍悠閑在不周山上轉悠了一圈。


    看著晌午太陽升到頭頂上之後, 這才回了劍宗。


    “沒尋到。”


    “大約是容予覺得青霄如今留下被我們找到了也是個威脅, 便帶著它一並去了魔界。”


    “沒準現在已經將它封印了也說不定。”


    謝遠聽著是那麽個道理。


    但是心頭總覺得容予不會這麽做。


    他是容予的師兄, 自然很了解對方的性子。


    平日裏似乎眾生如雲煙,什麽都不入眼的淡然樣子, 可骨子裏卻極為重情偏執。


    劍修的劍是他們的半身。


    更何況青霄跟了容予千年,留下不帶走還說的過去,但是帶走將其封印限製了自由確實狠了點兒。


    塵淵在一旁一直有留意著謝遠的神情變化, 自然是知道他是沒有全然相信的。


    他收斂了視線,漫不經心地繼續補充了一句。


    “容予以往時候倒還算溫和慈悲,隻是如今入了魔, 這性情什麽的可能大變了。有些事以前可能會有猶疑,但現在倒也不是做不出來。”


    塵淵說著像是唏噓什麽似的歎了口氣,也不客氣。


    徑直就坐在了謝遠的旁邊位置。


    謝遠手邊倒了杯茶,但他也不喝,就這麽靜靜地注視著水汽從杯麵氤氳。


    “也是……”


    鶴發老者沉沉地這麽說道,沒有歎息卻宛若歎息。


    “如今這青霄淩雲,乃至整個修真界都已然物是人非了。”


    謝遠不知道容予是為何入魔,但之前他有入魔端倪的時候他自是有所覺察的。


    可也隻是那麽一點兒,原是可以煉化克服的。


    因此他這幾日如何絞盡腦汁都不知為何容予入魔會這般快,這般猝不及防。


    “塵淵你說,為何他會入魔的這般快?前些日子我才瞧過他的魂燈,除了些晦暗卻也還算澄澈純粹,這短短幾日為何……哎!”


    謝遠說著說著錘了下自己的大腿,很是困擾頭疼。


    “宗主,萬物皆有它們的命數和變數,有些事情即使你用推衍也是無法算清的。”


    盡管塵淵知道為何,卻並沒有與對方說出真相,隻能盡量寬慰對方。


    其實這件事倒也沒有到嚴重到閉口不言的,但塵淵想,這是容予和綏汐兩人之間的事情。


    他隻是知情而已。


    就算要說,也該是綏沉來說,輪不到他這個外人插嘴。


    想到這裏,塵淵長長的睫毛顫了下,情緒在眸子裏一閃而過。


    就算要去捕捉卻稍縱即逝。


    “變數就像人心,是經不起推衍的。”


    謝遠沒聽出塵淵話裏的深意,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現在該如何是好……”


    “宗主不必憂慮,那群烏合之眾是不可能威脅到容予的。”


    “誰擔心他的安危啊!他管好自己不來找我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一向沉穩從容的謝遠少有的煩躁了起來,他的手抓著長長的胡子扯了下。


    疼痛讓他暫時清醒冷靜了些。


    “……那宗主你為何?”


    塵淵不動聲色地往謝遠旁邊外挪了下,生怕對方一個情緒沒控製住把他自己給波及了。


    “我知入魔是他羽化之境的劫數,我隻是沒想到會如此突然。”


    謝遠很少與旁人說這些,算是他擠壓在心頭的憂思。


    他曾想著還有時間,容予不說,他也能夠找到他的心魔幫他度過這劫數。


    隻是現在好了,心魔都還沒頭緒這人就已經入魔為尊了。


    “那群修者說什麽討伐誅殺,也就是嘴皮子動動的事情。先不說他們打不過容予,就算打得過也無法入那魔界去。”


    修者入魔界,周圍魔氣重。


    沒靈力的補給他們根本撐不了多久。


    “也就是覺著我們劍宗一家獨大,趁著容予入魔這時候壓壓我們的氣焰。”


    隻要挺過這風口浪尖的階段,容予入魔便隻會成為他們偶爾私下的談資。


    正道和魔界之間,隻要容予沒什麽想法,維持個千年的表麵和平不是什麽大問題。


    盡管這麽說不大好。


    任何人入魔都沒有容予入魔讓謝遠這般安心。


    因為青年擁過天下,登過至高之處。


    自然不會對挑起戰端而統一六界的事情有什麽興趣。


    畢竟一個不強卻野心勃勃的人,遠比一個強大至極卻沒野心的人要可怕的多。


    “我隻是擔心他太過固執,非要一條路走到黑。”


    謝遠說到這裏頓了頓,花白的胡子也跟著顫抖了下。


    似冬日被風吹著,顫顫巍巍的樹梢上的白雪。


    “佛理中有那麽個說法,一念天堂一念成魔。”


    “他若能夠克服了心魔自然羽化飛升,皆大歡喜。”


    “可容予似乎寧入魔也不願滅了心頭執念。”


    鶴發老者瞥向陷入沉默的塵淵。


    “他不像你,他放不下。”


    有那麽一瞬間,塵淵似乎快要以為謝遠知道了容予的心魔是綏汐。


    卻發現對方隻是隨意感歎了一句,麵上並無任何異樣深意。


    “……因為他唾手可得的他不喜歡,喜歡的得到過,如今失去了自然有執念。”


    青年垂眸,看著桌子上之前童子走之前為自己倒的茶水。


    茶已經涼了好些,沒了什麽水汽,將他眉眼映照的分外清晰。


    他知曉所有事情,不是從旁人那裏。


    而是在自己閉關十年裏,綏汐常來小竹峰外絮絮叨叨說了好些。


    不巧,被他七七八八聽了個大概。


    塵淵薄唇微抿,眉眼從之前的晦澀到此時撥雲見霧的清明。


    畢竟他這人自始至終又沒得到過,倒是釋然。


    ……


    朱翊在走之前都沒有與容予說綏汐便是這隻火狐狸,他和來的時候一樣。


    出魔界時候也是踩著風雨而去。


    隻一眨眼便那一紅一黑便沒了蹤影。


    被容予抱在懷裏的綏汐見他們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下意識慌忙伸出爪子,“吱吱”叫喚個不停。


    “怎麽?舍不得?”


    頭頂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比平日裏與綏汐說話時候要涼薄太多。


    這讓她越發的肯定容予是沒有認出她來了。


    她欲哭無淚,試探著吱了好幾聲。


    發現對方冷著一張臉,似乎也聽不懂自己的“狐言亂語”。


    容予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此時毛絨絨的麵頰。


    “他既將你送與了我,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主人。”


    青年眯了眯眼睛,聲音如四周陰冷壓抑的魔氣一樣。


    “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想要留著的話惹我不耐就別胡亂瞟。”


    綏汐感覺到容予身上散發的陣陣寒氣。


    她“咕嚕”一下咽了口水,金色的眸子盯著容予。


    一動也不敢動。


    畢竟這個時候在對方看來自己不過是一隻顏色少見的火狐狸。


    他若一個不開心把自己扔去喂魔獸了怎麽辦。


    “這就對了。”


    青年彎著眉眼,露出了從剛才到魔界到現在第一個笑容。


    很淺淡,卻讓綏汐稍微鬆了口氣。


    “乖,你隻要看著我就好。”


    他的語氣可以算得上寵溺,沒有剛才的冷冽寒意。


    但是綏汐還是心有餘悸。


    黑燁從一開始便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具體什麽地方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他瞧著容予唇角上揚的弧度,神情什麽的都少有的柔和。


    “原來你喜歡這種毛絨絨的玩意兒啊。”


    黑燁這個時候算明白了。


    這幾日自己怎麽明著暗裏的試圖與對方親近,對方也熟視無睹。


    畢竟自己渾身都硬邦邦的,容予自然是不喜歡碰。


    他想到這裏,尾巴一甩。


    在黑色的魔氣縈繞之間,黑燁變成了一隻威武的黑狼。


    盡管比起他的本體還是差得遠,但是黑狼毛發柔順烏亮,身軀健碩。


    倒也勉強能入眼。


    “主人,我現在也是毛絨絨的了。”


    黑燁說著搖動著大尾巴走了過去,剛低頭準備蹭一下容予。


    誰知容予側身輕易便躲開了黑燁。


    他還沒反應過來,容予便像是抱著什麽寶貝一樣溫柔地抱著綏汐往魔殿裏頭走了進去。


    “……”


    艸,光是毛絨絨還不夠嗎?


    還要可愛?


    黑燁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大可不必如此。


    於是鬱悶地變回了原形,然後跟著一並進了去。


    綏汐被容予抱進了一處漆黑的宮殿,不過比起鎮妖塔裏,這裏倒勉強可以視物。


    容予抱著她入了床榻,再用手指輕輕勾了勾她的下巴。


    那動作自然到她下意識地眯著眼睛。


    等到反應過來後,少女已經發現自己被容予帶上了床。


    綏汐身子僵硬,抬頭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容予一隻手撐著頭,衣衫很寬鬆。


    那鴉青色的發散下來,將那胸膛的白皙給遮掩的若隱若現。


    “你如今已是我的寵物了,我總不能小狐狸小狐狸地喚你。”


    他湊近了些,紅色的眸子裏有什麽晦暗的光。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容予說著,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阿汐如何?”


    “同意了就點頭。”


    靈獸一般都不能說話,卻能聽懂人話。


    “……”


    這是綏汐的名字,她自然不會反駁。


    再說了,就算她不喜歡也要能說話啊。


    最後她隻得悶悶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容予的唇色有些白,在看到綏汐小腦袋上下一點後忍著笑意微抿了些。


    更加蒼白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綏汐留意到了容予的麵色不大好,她不知道對方經曆了怎樣的痛楚。


    隻是他從未這般憔悴的模樣,她瞧著心頭也很不是滋味。


    畢竟這些都是該她自己受的。


    入魔的是她,受反噬的也該是她。


    從來都不是容予。


    “怎麽還愣在那裏?”


    容予往綏汐那邊伸了一根手指過去。


    指甲修剪的整齊幹淨,連指尖都透著好看的粉。


    卻並不女氣。


    “阿汐,幫我捂捂手吧。”


    他低聲與綏汐這麽說道。


    “我冷。”


    作者有話要說:  我論文剛交了初稿修改,我打算開始日六了。


    日六到正文完結。


    大約四月中能完結。


    之後番外我也努力日更。


    我話放這裏了。感謝在2020-03-12 20:51:58~2020-03-13 21:4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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